這股陌生的源力正是他在一年多之前所捕捉到的氣息。


    正因如此,他這才將目光關注到了楊杜學身上,讓武笛給他安排好全新的身份,甚至在係統裏麵,動用著自己的最高權限,炮製出楊杜學的個人信息。


    一年多了。


    終於,他再一次感應到了這股氣息。


    不同於這個世界那扭曲而晦暗的自然靈氣,楊杜學所攜帶的力量是那麽的純粹而自然,在對比之中,充滿著匪夷所思的純淨感,如同穿過群山之中娟娟流淌的清泉,一度讓他感到甚是驚奇。


    很明顯。


    那絕對不是這個世界原本應該存在著的力量。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身體和靈魂啊。


    那遙遠的流言,充滿著禁忌的誘惑。


    至於另外的人們。


    老人渾濁的眼珠觀察著其餘三人的氣息,瞳孔微微收縮,在一絲清明的光彩之下,他不由得心頭火熱,思緒仿佛迴到了那數千年之前那個遙遠的下午,那是在天空都還沒有明朗陽光的時刻。


    可是,那個時候。


    遠遠要比現在這個時候更美好。


    如同每一個追溯於童年的人,無論在任何人生的時間段,大多數時候,都依然覺得,過去更為美好,美好到足以讓眾多人為之感慨,即便是遺憾,都是蒙上了獨屬於過去的濾鏡。


    在如此沉思之中。


    在他眼前的戰場,短暫的停戰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走向終點。


    畢竟。


    楊杜學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猜測終究隻是猜測。


    哪怕是證據到達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猜測,隻要還差那百分之一,都會有人洗地。


    而楊杜學那三位“兩肋插刀”的隊友們,在聽見那黑色陰影的話語之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世界之外?


    這足以顛覆他們對於世界的認知。


    這一刻,他們望向楊杜學的目光,都不由得增添上了更多的審視。


    “這都隻是你的猜測而已,沒有證據。”


    “證據?”


    陰影幻化出來的人臉看著楊杜學的側臉,不由得發出大笑。


    “既然如此,等下我就讓我好好看一看你的腦子,到時候,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如此說罷。


    顯然,下一場戰鬥即將打響。


    不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應該不算是戰鬥,畢竟,雙方完全沒有勢均力敵的可能性。


    即便楊杜學爆發出了自己的源力,那依然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黑色陰影的實力。


    站在史詩的層麵之上,那都已然是抵達了破界和擬界之間的存在,即便與那位中興之主夏長明相比,那也隻是稍微差一個小境界,絕不是楊杜學他們四個連史詩之境都尚未觸及的人可以與之對抗的。


    黑色陰影,總的來說約等於12個楊杜學。


    嗯。


    這個換算方式就更加簡單明了。


    在短暫的幾分鍾之間,他們四人便已經相形見絀,紛紛受到了大小不一的傷害。


    從喉嚨裏麵吐出一口汙血,周王洗看著手中密密麻麻的傷痕,強忍著疼痛感,由神性所攜裹著劍刃直接劃破陰鬱的天空,在短暫的空隙之間,胡安明凝聚出來的實體精神體立刻湧入其中,衝擊著其聚合的能量。


    這雖然能夠給予對方一定的傷害,可是他們都十分清楚,這點傷害並不能真正地威脅到對方。


    “照目前來看,我們大概必死無疑。”


    “說起來,我很奇怪,都過去了這麽久了,這動靜也不算小,怎麽我們都沒有遇到一個趕來救援的人?”楊杜學問著,不由得為這個效率感到格外無語。


    如果這是在聯邦。


    楊杜學相信,在此之前,來自於特事部的援軍便已經抵達了現場。


    他自然不會知道。


    眼前的邪祟,在眾多存在眼中那都是一個燙手山芋,壓根沒有人願意出手,至於教會正在召集著的神使援軍們,目前都還在趕向第一分部集合的路上,這個異象,即便是有人注意到了,大多數人都會假裝看不見。


    “應該是不會有救援了。”胡安明冷著臉,如此說道。


    作為神使,他自然了解他的那群同僚,在沒有任務的情況下,指望那群人主動出手相助,簡直是癡人說夢。


    而如今。


    這個怪物的力量層次顯然也暴露了出來。


    教會自然不會再派遣幾個人過來送死,現在,大概正在商討著更高戰力的出手吧?


    至於什麽時候過來?


    胡安明並不抱有希望。


    何況。


    即便是那神秘兮兮的兩位會監以及會長,是否能夠應對眼前這個邪祟的力量?胡安明覺得這個問題都需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那……我們?”


    李一彈不由得露出一分絕望。


    在場的四人之中,他大概是最害怕死亡的人了,花花公子,還沒享受完花花世界,他真心不願意這麽輕易地離開這個世界。


    這個時候。


    胡安明悄悄拍了拍楊杜學的肩膀,眼神之中帶著最後一絲希冀。


    “你還有什麽底牌,快點露出來,不然我們真的就要準備下地獄了。”


    楊杜學不由得迴過頭來,苦笑了一聲。


    “什麽底牌?我真沒有,說起來,你作為神使這麽多年,居然沒有底牌?”


    “我當然有。”


    胡安明說著,嘴角微微抽搐。


    “可是,我的底牌被那位神明很輕易地給解決了。”


    “……”


    聞言。


    楊杜學什麽也沒說。


    大概,這便是命運吧。


    “好了,遊戲結束了。”


    黑色陰影看著四人,如同烏雲聚集的黑色霧氣在上空盤旋,仿佛一個巨大的能量漩渦,吸收著整個世界的所有存在的生機。


    在如同氫閃般的爆炸之中。


    四人隻覺得心頭淩然,不約而同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


    世界自短暫的寂滅之下迴歸原本的晦暗。


    那儼然如同毀滅之中的廢墟一般逐漸明朗起來的場景。


    接著,一聲短促的聲音從空氣之中傳來,夾帶著一絲驚恐。


    “你是誰?”


    而四人重新恢複的視野之上,他們看見了一道巨大的屏障,如同直接從世界盡頭貫穿而來的分界線,那純粹的力量匯變而成的世界之隔在他們眼前鋪開,晶瑩透亮,甚至像是直接將世界分開。


    他們已然脫離了原本的黑暗,來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如同天塹。


    這直接讓他們得以避免了那來自於陰影的直接打擊,甚至是毫發無傷。


    而在他們眼前,一道佝僂的身影站在前方。


    他彎曲的身體仿佛承載著巨大的重力,在蒼老的麵容前麵,一道深深刻入皮膚深處的傷痕如同爬在上麵的長蛇,格外地瘮人,而皺紋匯集開來的皮膚如同群山溝壑一般蜿蜒爬行。


    即便如此。


    沒有人會覺得他是一個弱不禁風的老人。


    相反,在其身上,那一股如同毀滅一般的氣息仿佛能夠直接摧毀這個世界。


    隻是單純地站在這裏。


    一種無聲的壓力如同寒風一般以他為中心向著四周蔓延開來。


    “我隻是一個淹沒在曆史之中的老人而已。”


    老人看著眼前的邪祟,平靜地說著,接著,在那一副昏昏沉沉的表情之下,他看著對方,沒有畏懼,相反,帶著一分觀察式的打量。


    這個由世界和自然誕生出來的靈智邪祟,即便是他,在漫長的曆史之中也未曾一見,自然是甚感驚奇。


    “給我一個麵子,這一次,放過他們如何?”


    “我為什麽要給你這個麵子?”


    黑色陰影在短暫的沉默之中,堅守著自己的尊嚴。


    他表示,他可不是什麽麵子果實便能隨意打發的存在,無論如何,最起碼還要再說一遍,不然,他給了對方麵子,他自己便沒什麽麵子了。


    “因為我能打死你。”


    “……”


    黑色陰影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然後,他什麽也沒說,默默地從半空之上消散,其所攜裹的那一絲精神壓迫也隨之離開。


    嗯。


    他不是因為害怕。


    而是覺得沒必要,畢竟,時間還很長,他還有著提升的空間。


    下一次。


    下一次遇到這個糟老頭子,他表示自己一定要一拳打死他,以展現自己的實力,不容任何人質疑。


    如此想著,他以十萬火急的速度徹底消退,不留一絲痕跡。


    開玩笑。


    或許別人意識不到,可是,他能夠很清晰地察覺到這個老人所充斥的力量,那已經超過了所有修行者的層次,抵達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看著那個黑色陰影的直接撤退,現場的四人都不由得紛紛地將目光看向老人。


    接著,在楊杜學短暫的錯愕之下,老人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接著一個閃現來到了楊杜學身前,說道。


    “又見麵了。”


    “嗯……好,好巧。”


    楊杜學同樣微笑著迴答。


    該說。


    不愧是那位口中的盟友嗎?


    果然實力非比尋常。


    至於其他的問題,比如什麽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之類的,楊杜學表示,這種廢話沒有任何意義。


    即便對方是跟著他來的,那也不用多言。


    弱者的跟蹤叫跟蹤和尾隨,而強者的跟蹤,那能叫跟蹤嗎?那叫保護。


    這是血淋淋的現實。


    而在楊杜學身邊,胡安明更是翻了一個白眼,不由得為楊杜學的虛偽感到唾棄。


    這人剛說完自己沒有底牌,轉頭便有著一個實力堪稱變態的強者來為他保駕護航。


    不知為何。


    心裏酸酸的。


    “多謝閣下的出手相助,不知閣下……”


    “我最討厭你們這些虛妄與真實之神的信徒,你可以閉嘴了。”


    老人瞥了一眼胡安明,立刻開口打斷。


    “……”


    胡安明心裏的酸更加一籌。


    “何況,我出手相助也不是出自於什麽善意,隻是想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要是死了,想要繼續詢問便有些麻煩了。”


    “那不知這位閣下想要訊問什麽?”周王洗開口問道。


    “我要問的問題其實很簡單,隻要你們誠實迴答便可,至於你……”老人又將目光看向胡安明,接著繼續說道:“你接著閉嘴。”


    “……”


    “你們身上的神性,是怎麽來的?”


    在問題說出來的那一刻,除了楊杜學之外的三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保持著絕對的沉默,尤其是胡安明,看向楊杜學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長。


    他本以為,這位老人和楊杜學一樣都屬於那位神明在這個世界布置的棋子。


    而現在看來?


    敢情楊杜學這廝,居然是一個三麵間諜?


    玩得真大。


    他表示格外佩服他的勇氣。


    “嗯?看來你們都不想迴答?”


    氣氛一下子變得箭弩拔張起來。


    楊杜學這才伸出手來,開口說道:“您老不用這樣,說起來,我們也算是自家人。”


    “自家人?”


    老人目光深幽地看了看楊杜學,隻差給他一個大嘴巴子,打爛他厚厚的臉皮。


    誰跟你是自家人?


    想他活了這麽多年,也沒有和誰稱過自家人。


    看著老人麵露兇光的表情,楊杜學沒有繼續隱瞞,張開口說出了關於前往徐霧村的前因後果。


    ……


    ……


    地獄。


    熔炎與黑氣共同匯集之處。


    邱默站在前麵,感應著力量從體內湧動,接著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下一秒。


    他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大山前麵,接著跨過眼前的帷幕,那天際之間如同桎梏的看不見的屏障驟然破碎開來。


    說起來,也算是過了很久了。


    在他的估算之中,大概也算是快到了最後的時間。


    而在他身後,那是關於徐霧村的影子。


    高高堆砌開來的山峰仿佛連接著天和地的邊界。


    在那曾經楊杜學等人都紛紛看見過的關於徐霧村的界碑,那斷裂開的石塊僅僅隻殘留著最後一個“村”字的痕跡,在邱默雙手的輕輕揮動之下,時間仿佛正在倒退迴到最初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


    這裏的一切尚且都還嶄新如初。


    在雕刻的著巨大石碑麵前,那是由邱默親手篆刻出來的文字和符號。


    與其說是村子的界碑,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塊墓碑。


    關於某人的墓碑。


    而這個村子,都隻不過是陪葬品而已。


    所謂徐霧,無非是虛無二字。


    “好了,現在該出去走走了。”


    擺了擺手。


    邱默的身體消散在徐霧村的上空。


    ……


    ……


    “我感應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


    “我也感應到了。”


    “那些負麵產物出現了,現在,那位也要出現了嗎?”


    “大劫將至,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哎。”


    長長的歎息聲從神庭之中傳出來,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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