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那有些饑餓的意識。


    邱默的心底突然升騰起這樣一股聲音,餘音嫋嫋,直入人心。


    吃了他。


    當這個念頭從心底滋生出來之後,隱隱約約地,他都覺得自己無法抑製住這種衝動,那種強烈地想要吞噬的欲望,如同一種無法止住的瘋狂,在他的腦海中野蠻生長,一點點陰影從他的眼角開始擴張。


    這股彌漫開來的陰影從邱默的身邊開始擴散。


    讓站在不遠處的夏長明和太初之主的都不由得感到一絲莫名的慌亂,邱默此刻的到來就如同突然掉落於平靜水麵之上的一顆小石子,打破了兩人之間的一種平衡。


    尤其是夏長明。


    他總覺得對方看向他的眼神有點不太對勁。


    那跳動著的眼眸之中閃過的那一抹光,像極了他發現了某種驚喜的時候的樣子。


    莫名其妙的,夏長明感到有些緊張和恐懼。


    這種恐懼無關於實力與否,而是更像是遭遇了天敵一般,一種本能性的恐懼感。


    “你是誰?”


    強行讓自己的心情穩定下來,夏長明問著,一臉的嚴肅和戒備。


    然而。


    此刻的邱默並沒有理會他們的時間。


    他現在仿佛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在眼前不斷滋生擴寬開來的世界之上,如同混沌般降臨下來的黑色迷霧在視野遍及之處,蔓延翻滾著的觸手臣服之中匍匐,仿佛在迎接祂們偉大的真主。


    追溯著那無盡跳動著如同心髒的鼓動下,他的視線延長的盡頭,如同浩瀚的星河纏繞著的大致輪廓之中,一種古老而熟悉的氣息牽連著他的身體。


    像是遁入了一種空無。


    在感到迷惘的那一刻,耳畔的聲音驟然響起,如同神靈的啟示。


    那瘋狂的囈語之中充斥著他無法理解的詞匯。


    不。


    或許那都不是詞匯。


    詞匯的意義已經無法囊括其存在的本質。


    仿佛撬開了他的天靈蓋,充斥著混亂的虛無一點點地擠入他的大腦。


    直到最後。


    他感覺到了久違的平和。


    四肢緩緩地舒緩之中,一種全新的感覺從他的體內湧動。


    伴隨著落下帷幕的囈語,聲音穿透永恆的廢墟。


    祂們是你的使徒。


    恍如最終的歸宿。


    使徒?


    邱默有些迷茫地從時空的節點之中迴來,世界依然如常,龐大的太初之主破壞著大地,然而,下一秒鍾,他方才有所覺察。


    那關於使徒的真正含義。


    ……


    ……


    那是從虛無之中誕生的全新的生命。


    祂們在一陣陣地蠕動之下,觸手們以一種無法想象的存在的從邱默的背後一點點地展開,此刻,他的身體如同一道大門,一個終點與起點相連接的無限的循環,一個無限的中心。


    祂們是你的使徒。


    不知為何,此時邱默的耳畔在此響起了這一句話,那說話的存在像是著了魔,聲音陷入一種狂亂的驚人戰栗之中。


    伴隨著他睜開的眼睛。


    世界清晰可見。


    那脈絡延伸的每一寸山河,每一方土地。


    交織著的本源與物質在力量的輕輕波及之下,仿佛觸手可及,隻需要他稍微的一個點撥,就能夠得以重組和煥然一新。


    而在邱默之外。


    所有能夠目及這片天空的地方。


    抬頭仰望的人們,都會由衷地趕到震撼。


    天空之上的邱默全身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下,伴隨著他身後的觸手,活像烏鴉展開的翅膀,染上古老而神秘的苔印,顯得那般深不可測。


    當然。


    其中最為直觀能夠感受到這股氣息的莫過於太初之主和夏長明,他們錯愕的瞳孔之中閃過的那一絲驚恐,他們未及那種層次,但是即便如此,那如同羽毛般向著四方延伸的混沌,在拉長的聲音下揭示著心中最為幽深的想象地帶。


    想象力都不足以承載的另一種玄妙。


    局促的唿吸聲如同在寂靜黑暗之中沉睡著的夢囈。


    太初之主此時的內心之中不由得滋生出這樣一種荒謬,這是祂成為神明這麽多年以來都未能理解的無名之存在,以至於祂內心之中那一抹最後的驕傲和自豪都伴隨著凜冽的寒風中破碎。


    這才是神。


    這個想法如同寄生蟲一般在大腦之中蠕動,那樣簡單而隨意地攪和著祂的意識,充斥著混亂,一如曾經祂第一次在幽冥之中遭受到屈辱和打擊之後深感的絕望。


    那時的祂尚且還有著這個世界的力量得以作為補充,以殺戮毀滅了自己曾經的恥辱。


    隻是這一次。


    這種絕望無法抵擋,甚至滋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勇氣。


    伴隨著祂那不斷肆虐著的神國殘骸,撕裂的世界暫停了流動,太初之主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像是在沉默之中安靜地接受著最後的落幕,說到底,或許這本來就曾是祂將要得到的結局。


    不過,夏長明此刻卻與太初之主截然不同。


    ……


    ……


    “那……”


    “不,祂是什麽?”


    武昭從無言的情緒之中迴過神來,伴隨著話語之中的那一絲顫抖,有些難以理解。


    “你覺得呢?”


    任索笑著看著武昭那麵容的異常,仿佛心頭有一種暢快。


    他著實對於這位所謂女皇陛下感到一絲無奈,對於這種像極了一種看透人生百態之後,還要裝模作樣的人,他向來表示鄙視。


    偏偏。


    這位還頭頂著一個較為尊貴的頭銜,算起來,還可能是他的祖先。


    至於邱默此刻的表現。


    任索心裏倒是覺得,這是基本操作。


    畢竟。


    這可是一位實力強橫到極點的大佬,而且,在與奧羅巴大陸的那幾位談過之後,他更是明確了這個觀點。


    一位能夠導致星空異象、輕易抹殺一位遠古神明的恐怖存在。


    實力那自然不用他來懷疑。


    那天的星空所給他帶來的震撼感,遠遠要超過現在。


    “你知道祂的身份?”


    “不知道。”


    任索搖了搖頭。


    “我一直以來都堅持一個觀點。”


    “什麽?”武昭抬起頭來,目光有些深沉地看著任索。


    “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好奇可是人的天性。”


    “所以,也是這種好奇,才會導致你們變成現在這樣嗎?”


    聞言。


    武昭沉默了。


    與其說是好奇。


    倒不如說是夏長明那偏執到極點的自大,這是她在很多年之後才發現的事情。


    他的欲望深入骨髓。


    而所承載的並不是所謂的偉大而光明的東西,而是一種自我的空無的滿足。


    ……


    ……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夏長明麵色鐵青地注視著邱默,雖然身體所帶來的恐懼感是那般強烈,可是,此刻的他依然難以接受目前的狀況。


    “我?”


    邱默抬起頭來,看了看夏長明。


    說實話,他自己都對目前的情況感到有些茫然。


    所以,他隻是輕輕地笑了笑,沒有迴答。


    而這種沉默落在夏長明眼中,則更像是一種輕蔑,這讓他那驕傲的內心完全無法接受,在這種內在的欲望逐漸繁衍的驅動之下,他體內那深深埋下的種子再一次增長了一點點,伴隨著毀滅的念頭。


    力量從他體內攀升。


    扭曲之中的麵孔夾帶著無盡的憤怒。


    他的目光再一次變得堅毅了起來,在他心裏,無論是誰,無論誰都無法阻擋他的腳步,無論是太初之主,還是眼前的邱默,亦或是其他的任何東西……


    你是誰?


    在那朦朦朧朧的瘋狂與迷亂的邊際。


    我是夏長明。


    我是人王。


    我是新世界的主宰。


    我是救世主。


    如同夢囈一般。


    夏長明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如此迴答。


    迴答之中的那種肯定,讓他自己都相信著自己的所承載著的所希望的未來。


    一個關於歌功頌德的全新時代。


    而現在。


    他隻需要踢開眼前的絆腳石。


    ……


    ……


    “有意思。”


    另一片空間之中,那漆黑無垠的迷霧之中,那幻化出來的眼睛看著夏長明的變化,露出了一股饒有趣味的目光,隨後,在短暫的沉默之中,祂緩緩地任由一絲擴散的霧氣從這個空間傳開,隨後落入夏長明的後背。


    接著。


    祂的目光看向了邱默,眼神之中的玩味之意更甚。


    隨後。


    在空間的驟然扭曲之中。


    祂的這一絲意識從這個時空撤離。


    就像是腳底抹油、逃之夭夭的樣子。


    搗個亂。


    接著再跑。


    這讓祂覺得非常有趣。


    至於其他的東西,儼然已經不再那麽重要。


    ……


    ……


    伴隨著夏長明那堅毅下來的目光。


    他沒有任何猶豫,向著邱默發出了攻擊,混雜著徹底的堙滅的光線從他的手中緩緩升起,如同白晝之中的一顆流星,隨後猛地飛向邱默所在的位置,感應著奔湧而來的危險,觸手們在瘋狂的唿嘯之中,撕咬向夏長明所處的位置。


    在血肉和鮮血一同的鼓湧之下。


    自夏長明的身體之中彌漫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息。


    那氣息充斥著全身,即便是從他血肉的開裂的縫隙裏流出的鮮血,都飽含著一種無言的深邃。


    “他瘋了?”


    任索一時間有些錯愕地看著那天邊的異象。


    “他早就已經瘋了。”


    武昭不置可否地說道,對於一切,她早已漠不關心。


    過於漫長的時間之中早已讓她忘卻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何況,此時此刻,一切已經將要畫上了句點。


    “為什麽?”


    夏長明感受著恐懼的情緒從心底蔓延,那一身黃袍在長時間的戰鬥之中早已變得髒亂,伴隨著他那一頭長發從頭頂滑落,在風中逐漸淩亂,他那扭曲的麵孔下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蒼白的嘴唇變得幹裂。


    他身邊的觸手如同不斷緊縮下來的束縛,包裹著他的身軀。


    那混亂不堪而又難以言表恐懼感混雜著一種無以言表的情緒,從他的大腦之中緩緩流動,刺激著他最後的瘋狂。


    邱默冷冷地看著他。


    眼前的夏長明給他一種極其的不適感。


    “為什麽?那麽你是為了什麽?”


    在疑問之中,他示意那群使徒放開了夏長明。


    “明明我才是這個世界的救星,我為了拯救這個世界,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嗎?”


    夏長明那鬆開的身體在呐喊之中,眼中的瘋狂如同風中燭火。


    “還真是個可憐人。”


    看著夏長明的樣子,另一邊,太初之主在逐漸瓦解的身軀之中迴過頭來,那如同泡影般的神國在最後飄散開來餘燼之下,帶著一種憐憫的表情。


    “可憐?”


    “我哪裏可憐?”


    夏長明的手臂在張開的瞬間,他看著太初之主,手中的殺意凝聚為實體向著對方絞殺而去,隨著神國的最後的一個完整的實體在上空炸裂。


    太初之主的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隻是冷漠地俯瞰著這個世界。


    在最後的意識殘留的時刻。


    祂的目光落在了邱默身上,隨後像是想要得到什麽答案一樣,輕聲問道:“神有盡頭嗎?”


    聞言。


    邱默微微一愣。


    隨後笑了笑,迴道:“當然是有的,萬物皆有盡頭。”


    關於這句話的真假,他不得而知。


    不過,也算是權當做對於一個將死之人的迴答吧。


    萬物皆有盡頭。


    太初之主仔細咀嚼著這四個字。


    最後露出了一絲果然如此的微笑。


    很多年之前,祂就曾和那位潛藏於冥河之中冥河老祖有過交談。


    也就是那一次,祂才知道這位老人實力強悍到一個什麽程度,即便祂們都被稱為那幽冥之中的主宰,可是祂們之間的差別依然很大。


    於是,祂曾經向這位請教過同樣一個問題。


    “自然是有的,萬物皆有盡頭,我隻是在等待著最後的劫難而已。”冥河老祖如此迴答道。


    時至今日。


    祂好像突然有點明白了這六個字真實的含義。


    然後。


    在太初之主隕落的那一瞬間。


    夏長明的身影如同一隻蒼蠅穿過層層包圍的使徒之間,向著太初之主那彌留下來的神性瘋狂衝去。


    在那瓦解的神國中央,太初之主的最後所殘存的那一絲神性就是一個巨大的寶藏,雖然與之有關的大部分權柄與神格都已然伴隨著祂的隕落而消散,但是依然會殘留下來巨大的神之本源。


    在夏長明眼中。


    這就是一個機會。


    一個他自己絕對自己能夠翻盤的機會。


    伴隨著一聲深沉的歎息。


    四周伺機而動的使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夏長明的身體包圍,沒有給他任何反抗的空間。


    “你。”


    披頭散發的夏長明眼睛之中滲透下來幾滴鮮血。


    沒有任何猶豫。


    他將之前的從青銅箱子之中發現的漆黑物質從儲存空間之中拿出來。


    既然這一次不行。


    那麽就下一次。


    下一次。


    一定可以。


    他看著邱默的臉,想要深深地把這張臉刻在腦海之中。


    “你也是神,你和祂一樣,你們都將是這個世界的災難。”


    然而。


    邱默沒有搭理他的興趣,目光深深地看向那團黑色的物質,這個東西在他眼中充滿了吸引力,之前那股趨近於瘋狂的饑餓感再次襲來。


    身體會告訴你答案。


    原來說的是這個東西嗎?


    在邱默看著那團黑色物質的時刻,夏長明準備讓自己的血液再一次滴在上麵,開始下一次輪迴。


    不過。


    這一次,他並沒有如願以償。


    在使徒輕輕撥開他雙手的那一刻,毀滅的氣息直接摧毀了他手臂之中的全部神經,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


    至此至終。


    夏長明始終沒有明白一個道理。


    從來不是他選擇了輪迴,選擇了這個黑色的物質,而是黑色物質選擇了他。


    他不過是一個被選擇的棋子。


    一個可憐蟲。


    之所以會被選擇。


    也隻是因為他恰好足夠地容易被引誘,被沉迷,被蒙蔽。


    就像是他一直以來堅信的救世主那般,不過隻是一個荒唐可笑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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