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解的人亦認出了麵前的人,他想奮力掙脫兩邊將士的束縛不得,隻能激動的大喊:


    “郡主!郡主你沒事就太好了,郡主,你快救救我,我們都是被脅迫的。”


    他身旁的將士一腳踹在他身上,“給我老實點!”


    “住手!”


    朝顏厲聲嗬斥,一瘸一拐的緩慢走上前。


    兩名將士對視一眼,眼中閃過幾分慌亂。


    “郡主!”


    朝顏皺著眉頭打量眼前的人,他身上單薄的僧服已經破舊不堪,手上滿是血汙,一雙眸子似受傷的小鹿般無助。


    “法言,你為何會在這?”


    法言不安的望著朝顏,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一旁機靈的士兵趁機迴道:“郡主,此人是昨日俘虜的敵軍,今早帶來給將軍問話。”


    朝顏錯愕不已,“敵軍?他不就是個和尚嗎?怎麽可能是敵軍!”


    法言不住的點頭,口中囔囔道:“我不是敵軍,我隻是個出家人。”


    那士兵又抱拳拱了拱手,“迴稟郡主,我們昨日確實是在戰場上捕獲此人,且他手握兵器,身穿敵方盔甲,確是敵軍無疑。”


    朝顏仍是不相信的盯著法言,“可是真的?”


    法言紅著臉慌亂的辯解:“郡主,我沒有傷人,我們都是被脅迫的,是赤渾綁了城內所有的同門,逼迫我們上戰場。”


    朝顏的腦子一下宕機,所有的...同門?她聲音顫抖的又問:


    “那...你們住持呢?”


    “也同我們一起,被赤渾抓進了軍營。”


    朝顏再也站不住,身子踉蹌的向後倒,被後方的黑麵神扶住。


    “什麽時候的事?”


    “已半月有餘。”


    “你們住持現在在何處?”


    法言羞愧的低下頭,“應是還在赤渾軍營內,我是私自跟著他們跑出來的。”


    聽完法言的話,朝顏呆愣愣的站在原處,眼淚奪眶而出。


    是她!都是她!要不是她讓涼州城內居民大量遷徙,赤渾怎麽會抓僧人上戰場!


    都是因為她!是她給曇曜帶來殺身之禍,是她!


    道生注意到帳外動靜,從營帳內走出,見朝顏失神的模樣,心中一片了然。


    “都愣在這做什麽?還不將人帶下去!”道生威嚴的聲音傳來。


    兩名將士見到將軍鐵青的臉,禮也忘記行,拉著法言就走。


    法言被兩人拖走,還不忘向朝顏求情。


    “郡主,救救我們!我們真的都是被脅迫的!”


    道生使了個眼神,法言兩邊的將士立馬捂住他的嘴,隻能聽見嗓子內上下滾動的嗚咽聲。


    道生腳步沉重的走到朝顏麵前,將懷中的帕子遞向她。


    朝顏看著麵前的手帕,冷笑幾聲,抬眸漠然地瞪著道生。


    “大兄早就知道曇曜被赤渾抓入軍營之事吧?”


    道生麵色如常的看著朝顏,半晌才說道:


    “顏顏,我們都是為你好。”


    “嗬,你們?三兄也知道?”朝顏難以置信的確認。


    “盧統也知道是不是?”


    “就隻有我不知道,是不是?”


    朝顏痛苦的大喊,眼中的淚水一滴滴往下落。


    “你們都說是為了我好,可是誰真的知道我要什麽?”


    “顏顏,不要任性。”


    道生耐心的勸誡,伸手想擦拭朝顏臉上的淚。


    朝顏一下拍開道生的手,用衣袖胡亂擦了擦臉,什麽也沒說拖著腿走迴自己的營帳。


    道生看著朝顏寂寥的背影,眸中浮上一層痛苦之色。


    你想要的不就是曇曜嗎?我怎會不知。


    連著三日,軍營內的操練聲都準時響起,有時也會傳來一陣陣慘叫聲、求饒聲,隨即便能看到一個滿身傷痕的人被拖走。


    朝顏不再像前些時日鬧著要出門,而是將自己關在營帳內,無甚動靜。


    “將軍,這幾日郡主除了見過一次那個僧人,再未外出。送進去的餐食,也未食用過半。據屬下觀察,郡主要麽躺在床榻上,要麽在書案前枯坐,並無不妥之處。”


    跟在朝顏身邊的黑甲軍向道生匯報。


    “知道了,有異樣再告知我。”


    “是。”


    道生望著朝顏的帳篷無聲的歎氣,若是道俊在就好了,自己對女子真的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說曹操,曹操就到。


    暮色時分,幾匹駿馬駛入軍營,徑直奔向魏帝所在之處。


    道俊將手中的錦盒呈給魏帝,魏帝看完瞬間龍顏大悅,激動的猛一拍桌,桌上霎時出現幾條裂痕。


    “好!如此一來,這北涼就如甕中之鱉,再無旁人可救!”


    “兩位愛卿辛苦了!日後朕必重重有賞!”


    道俊和盧統用力抱拳,“多謝陛下!”


    宗愛站在魏帝身旁,扯著嗓子諂媚的說道: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陛下的夙願不日將成。”


    魏帝越看手中的勸降書越是滿意,沒了鮮卑四部的支持,涼州不過一座孤城,頃刻可破。


    “寇道長何在?”


    “迴陛下,寇道長昨日算了一卦,說今日不宜出門,派人已將長生丹送到,稍後奴婢就伺候陛下服用。”宗愛迴道。


    魏帝啞然失笑,“寇道長真是...罷了,朕找他也無甚大事,你派人去給寇道長傳話,讓他算算何時攻破涼州更適宜。”


    “諾。”


    魏帝想了想,抬起手說,“讓禦膳多備些佳肴,今夜朕要與幾位愛卿共飲,對了,幾日未見郡主了,讓人去將郡主一並請來。”


    宗愛又笑著答道,“諾。”


    從魏帝的營帳出來,道俊、盧統兩人找到道生的住處,也不讓將士通報,道俊一把就掀開門簾,笑著喊道:


    “大兄,我們迴來了。”


    道生將視線從沙盤移到兩人身上,“事情辦成了?”


    “正是。”盧統得意的說,“道生兄,你是不知道此行有多兇險,若不是道俊聰明機智,他可就要被鮮卑王留下做女婿了。”


    道俊毫無形象的躺到道生的床上,“盧兄,此事莫要再提,實在丟人。”


    “哈哈哈~”盧統毫無形象的笑起來。


    道生隻是嘴角淺淺勾起,“他若是成了親,京師女子也能安心嫁人了。”


    “非也,非也,京師女子一心多用,見到美貌的男子就變了心,沒了我,還有其他人。”


    道生一手撐著頭,拿著一個果子往嘴裏塞。


    “我聽說,道生兄將郡主接來軍營了?”盧統笑著問。


    “嗯,如今大軍已在此紮營,再讓家妹住在你處,多有不便。”


    “無礙,你我之間何須說這些。郡主的腿傷如何?可能走路了?”盧統又問。


    “已能下地。”


    提到朝顏,道俊來了精神。


    “顏顏在哪?三兄迴來了也不知道迎接,我要去說說她。”


    道生側身看了道俊一眼,眸中若有所思。


    道俊是個人精,立馬領會到道生的意思,他對盧統說道:


    “盧兄,多日趕路想必你也乏了,不如你先去歇歇,我們晚上痛飲一番。”


    盧統知兩人有話要私談,抱拳走了出去。


    等屋內僅剩兩人,道生方才開口說道:


    “顏顏已知曇曜的事情。”


    “啊?”道俊惆悵的看著道生,“你怎麽讓她知道的?”


    “前幾日俘虜的敵軍中有僧人,被她遇見。”


    道俊煩躁的抓了幾下頭發,“嘶~你不會還沒和她和好吧?”


    道生木然的別過臉去,“你去勸勸她,莫要胡來。”


    “唉!你們啊,還得是我。”


    道俊一個鯉魚打挺,霸氣的叉著腰,無奈又得意的向朝顏的營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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