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裏聽得出隱隱壓著的不高興。


    可奇怪的,嘴角卻勾了起來。


    他像被岑歸給氣笑了。


    忽然,路庭隔著兩輪燭圈一把抓住了岑歸手腕,他長腿一跨就也進到了蠟燭光圈裏。


    岑歸在路庭伸手時有個條件反射的後仰,他想掙開路庭的手,還想把人也推出去。


    但路庭的手像是一雙老虎鉗,也像一對無堅不摧又灼燙的鐐銬,牢牢鎖住了岑歸。


    岑歸與路庭掌心相貼的那塊皮膚幾乎立即熱了起來。


    他覺得周圍點燃了一圈的蠟燭都沒路庭一隻手燙。


    「你……」


    「你在消失。」


    岑歸的話又一次被路庭打斷了。


    路庭語氣不容置喙,示意岑歸去看自己的衣角。


    隻見岑歸身上那套古堡僕從製服的衣擺處,燕尾服的「燕尾」已經悄然不見了大半,殘餘的邊緣是一片正在潰散的小光點。


    作為重置法陣的承擔人,岑歸要付出的代價不隻是被未知存在吸食血液,「重置」這個過程本身還會將他一點一點蠶食。


    等到太陽升起,這座古堡裏不該存在的一切都灰飛煙滅時,他極有可能跟著城堡一起完全消失。


    「你是獻身的小美人魚嗎?」路庭說,「準備天亮時跟古堡一起變成泡沫消失?」


    岑歸因為記憶存在一些問題的關係,對很多典故隻有個大概印象,具體記不太清,不過他起碼還知道這是個童話故事。


    風鏡在他出門時已重新戴迴了他臉上,岑歸在鏡片後擰起眉心,他掙不開手,隻能抬起被路庭抓住的手腕:「放手,你先出去再繼續講你的童話。」


    路庭:「我不。」


    路庭嘴角依然彎著,他之前是怒極反笑,這會看起來卻有些似笑非笑。


    他說:「美人魚是得不到迴應才會去變成泡沫,你又不一樣,。」


    岑歸沒能理解這句話,但奇異的暖燙感好像從被攥住的手腕一路到了胸口,他略帶迷茫地跟路庭對視幾秒,倏地意識到——不,不對,不是暖燙從手腕到了胸口,是他之前就感覺過發燙的心口依然熱著。


    而假如不是路庭突然撞門進來,他那會就該已經檢查過自己帶進來的那件外套。


    那股暖燙是貼在心口附近的一件東西發出的,它一直藏在他外套內側的口袋。


    「拿出來看看?」路庭一直注視著岑歸的神色與動作,他笑著說。


    岑歸沉默著用另一隻空手去摸了口袋。


    他在自己的口袋裏取出了一朵怒放的玫瑰花。


    這朵玫瑰比之前見過的任何一朵都要更紅,也更艷麗。


    它甚至已經不純粹是紅色,花瓣深處泛著金,像是一團燃燒的火。


    這朵玫瑰在源源不斷的提供著熱量,岑歸的手指觸碰上去時,他感覺一股熱流湧進了指尖,像在拚命填補他被重置儀式抽取的生命力。


    ……可他的玫瑰早就已經用在身份交換裏了。


    他抬眼去看路庭。


    路庭小心避開岑歸手指上一直沒有擴大到更可怖的傷口,他從攥住手腕變作覆蓋岑歸的掌心,


    「你看,我的玫瑰在為你燃燒。」他說。


    岑歸安靜了一會,他好像暫時遺忘了該怎麽說話。


    不過他不說,這裏總有另一個人很愛說。


    「反正不管發生什麽,你今天都不會是一個人的,所以現在也別再想著趕我走,我們來關注一點別的怎麽樣?」路庭低了一下頭。


    他捕捉到岑歸的眼睛,語氣裏忽然多出了幾分危險:「我說過我會咬人的。」


    *


    作者有話要說:


    左手燃燒小玫瑰,右手咬人已準備


    第086章 咬人 再怎麽也配當個大型犬吧?


    路庭已經很久沒在岑歸麵前露出這樣帶有攻擊性的一麵, 岑歸被他的目光灼得晃了一下神,竟然想起來兩人見麵的第一天,在270號遊戲場的荒原雪夜裏, 當路庭聽他自報完家門, 發現他是跟他立場對立的係統高級執行官後,眼前玩家也是露出了差不多的眼神。


    新奇,野性,帶著一點不加遮掩的探索欲與明晃晃的進攻欲。


    隻是那會路庭緊接著就跟岑歸打了起來, 他當時是違規玩家,是被執行官岑歸盯上的「獵物」。


    獵物膽大包天的試圖反狩獵獵手, 肆無忌憚露出獠牙, 想知道能不能從獵手身上反咬下一塊肉。


    而今天此刻, 路庭應該是不會又和岑歸打起來了。


    他重申了咬人宣言,尖牙瞄準的卻不是誰的咽喉。


    路庭有一對長得很對稱的犬齒,末端齒尖鋒利,跟他性格裏潛藏的衝勁與狠勁很搭。岑歸不止一次的偶然瞥見過它們, 他也和路庭許多迴麵對麵同桌吃飯, 知道這對犬齒是路庭要去咬開什麽東西時的天生利器。


    ——但它們現在咬住了他。


    路庭的尖牙不由分說壓在岑歸削薄耳尖, 他說咬人就真咬人,還真是一點都不來虛的。


    被鋒利犬齒壓進皮膚薄弱層的感覺像瞬時過電, 岑歸唿吸不可避免地錯了幾拍,他微微偏開頭, 想要從路庭前方退開。


    可蠟燭圈中央留出的空地總共就那麽大, 站他一個還算綽綽有餘, 加進一個同樣個高腿長的路庭就已經顯得擁擠, 路庭的手還牢牢攥著他, 在這樣的環境條件下, 他很快發現自己退無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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