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光十色的世界化為飛灰,裸露出空白的世界,經曆著這一幕的,不隻是花小兮。


    還有阿卡司。


    阿卡司唿吸有些急,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


    右手的袖子也被血液染紅。


    他神情凝重的望著眼前的石像。


    石像與他的樣子很相似,且越來越相似。


    阿卡司再次發起進攻,這一次,他的速度比前幾次進攻更快。


    天雙切劃出數道月刃,但就好像鬼淚丸無法打中阿卡司,阿卡司也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攻擊,無法打中自己。


    這一次,石像的速度比阿卡司還要快。


    那月刃形的刀氣,石像輕鬆的避開了。


    阿卡司的體能消耗不少。


    而石像……甚至有了表情。


    那是極為不屑的表情。


    “與自己作戰,很難吧?”


    無聲的戰鬥裏傳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來自於石像,阿卡司覺得並沒有什麽難以接受的。


    就好像自己能夠迴到很多年前,再見到花小兮。


    見到被改寫過的曆史一樣。


    這種荒誕的事都接受了,石像變得越來越像自己,有著自己一樣的能力,甚至還能說話,這也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


    “這個空間名為夢。記憶裏一部分的混亂地帶和執念,構造了夢,我與其他二十三個人一樣,都是獵夢師,我看一下,這是二十二號,你就叫我二十二好了。”


    感受到阿卡司似乎又要發起進攻,二十二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說道:


    “不要再做徒勞的事情,雖然記憶改造失敗的人,必須被我們在夢裏殺死,但我現在不能殺你。我擁有你的能力,卻不止於此。”


    “在我們的教堂強大的時候,我們依靠夢,征服過全世界喲。不過現在我們基本已經死了,也隻有通過夢,才能短暫的出現,出現的目的便是為了對付你們這群覬覦聖藏的人。”


    見鬼,與自己的語氣都一樣。


    阿卡司不知道該說什麽。


    “阿卡司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迴答完這個問題再拚命也不遲。”


    本著言多必失,話多必然有情報的想法,阿卡司點點頭說道:


    “你問吧,不過如你所言,我也要死了,總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吧?要不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二十二點點頭,說道:“這很公平。”


    隨即他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問道:


    “前來奪取聖藏的人很多,這些人的記憶都被奪取了,也經過更改,幾乎不會有失敗的。即便有,也都會經曆劇烈的掙紮。可為什麽……你會如此簡單的做出選擇?”


    阿卡司還以為是什麽問題,沒想到這個石像居然會這樣問。


    二十二並沒有說完: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段記憶作為基石,這些基石難以更改,這便是執念,執念的形成,多半是求而不得,是一種遺憾。要替換這種執念,我們會給出一個更好的選擇。”


    “有的司狩很早的時候失去了愛情,我們便給他愛情。”


    “有的司狩渴望勝利與強大,我們便給他勝利與強大。”


    “把痛苦的部分裸露出來,然後再拿一個更好的記憶,基本所有人的選擇,都會是選擇美好的,舍棄痛苦的,尤其是經曆了痛苦之後,就會更加渴求美好。”


    二十二漸漸麵無表情,仿佛迴到了沒有意識的狀態。


    “所以為什麽呢,在你的記憶裏,替花小兮隱瞞她殺了所愛之人乃至全村人這件事,一直都是你的痛苦。但為什麽,在那個她沒有殺人的結局裏,你能夠那麽輕易的識破?甚至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選擇?”


    二十二的確很費解。


    以往也有少數人能夠堅持初心,但很少有像阿卡司這樣,在見到了記憶裏的關鍵人物後,迅速的迴憶起真實記憶,並且放棄了更加美好的記憶的。


    他太果斷了,果斷到讓獵夢師產生懷疑。


    阿卡司倒是一臉無所謂,反而露出了一種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


    “林森說過一句話,紳士就應該背負女孩的痛苦。誠然,有美好的結局可以選擇,哪怕是自欺欺人,哪怕曆史不會改變,但至少於自己來說,記憶變了,人生或許會有一種滿足感。隻是這樣的感覺,從來都不是我追求的東西。”


    二十二疑惑的看著阿卡司。


    “我並不能理解。”


    “我願意去承受這樣的記憶,我願意去替她守住這段秘密,在過去幾近百年的歲月裏,我一直都在告訴自己這一點,不能讓她帶著罪惡感活著。這便是我的選擇,要問為什麽的話,因為我是阿卡司,她是花小兮。”


    握緊了天雙切,在二十二思考的時候,阿卡司並沒有放棄尋找一擊致命的機會。


    隻要二十二露出破綻。


    這個完全複製了自己能力的石像,他便有把握擊殺掉。


    “可是……真相不會更改,花小兮殺了自己村子裏的人,這是事實,事實不會改變,她如果有一天能想起來呢?”


    阿卡司其實有些好奇二十二為什麽這麽在意這些地方。


    就仿佛是一個人工智能,一個ai正在請教人類關於人性。


    他忽然開始懷疑,與自己對話的人到底是誰。


    “輪到你迴答我的問題了,不是嗎?”


    “阿卡司先生,請你先迴答完我的問題。”


    撇了撇嘴,要不是現在阿卡司需要迴複體力,以及自己的確不是這個二十二的對手,阿卡司可不接受這種不平等條約。


    “真麻煩喲,罪惡不會被洗滌,但至少我帶著她一起拯救過這個世界,也許一百年後,她真的可能會迴憶起這件事,但那個時候,也許時間會衝淡她的負罪感,一百年不夠的話,我就盡可能繼續陪著她,三百年,五百年,乃至千年都可以。”


    阿卡司的眼裏有著光。


    “我把她放在了比自己重要的位置,所以你要抹去那些關於她的記憶,我當然不會同意。”


    阿卡司動了。


    在最後的解釋下,二十二做出顯然有一片刻的失神,也是這個時候,阿卡司抓準機會。


    速度催動到極致,荒原之舞開啟,銀色的光芒一閃。


    天雙切劃出死亡的軌跡!


    二十二的脖子處多了一道傷口。


    阿卡司瞪大眼睛,斷然沒有想到這樣的進攻,也隻是給這尊石像留下了一道如此淺的傷口。


    “呀,大意了大意了,沒想到你在這裏等著我呢,關於人性,思維,我的確還有很多不了解的,阿卡司先生,我原以為我們的對話可以更久一點,但看起來,你似乎急著送死。”


    二十二摸了摸脖子,那道傷口居然原本就不深,此刻竟然治愈了。


    “你可是提前見到了我啊,就不想跟我多聊會兒嗎?”二十二看著阿卡司。


    “別做無意義的事情了,阿卡司先生。正常情況下,獵夢師石像能夠通過記憶複製你巔峰狀態下的實力,並且本身擁有一定的能力,這叫獵夢不等式,在你原本能力的基礎上,加上一些別的能力,就成為了你絕對無法戰勝的存在。”


    “不過你很特殊,你擁有近乎司狩極限的速度,這種速度讓你麵對很多數值強於你的對手,也可以輕鬆取勝。但你遇到了我。”


    二十二顯得很平靜,這一刻的二十二,其實給了阿卡司一種怪異的感覺。


    就像是麵對一個非生命體。


    “我賦予了二十二極為強大的戰鬥數值,目前這些數值來看,就算我站著不動讓你殺,你也很難對我造成傷害喲。”


    阿卡司的表情沒有變化,心下卻是掀起驚濤駭浪。


    同時也在琢磨著戰鬥該怎麽繼續。


    “現在,你應該迴答我的問題了吧?”


    “這是公平範圍內的請求,也是我們事先說好的,所以問吧。”


    原本是想套出離開這裏的方法,但現在,阿卡司忽然有了更想知道的事情。


    “你到底是誰?三號嗎?”


    “這算是兩個問題,但既然你都要死了,也讓我對人性有了新的認識,我就算做一個問題迴答吧。”


    二十二露出了笑容。那的的確確是笑容。


    但卻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在傳達,就仿佛是一個非生命體在學習人類的行為。


    “我不是三號,確切來說,我是三號的製造者。我出現在這裏,隻是因為他終於搜集到了你們七號陣營的記憶,作為不是我所創造的造物主麾下的陣營,我其實對你們,也很有興趣。”


    “尤其是你與花小兮都免疫了三號的陣法,花小兮我可以理解,但你這樣的普通司狩能夠如此迅速的看破虛假的記憶,的確讓我意外。”


    頓了頓,二十二再仔細打量著阿卡司,說道:


    “你是看過黑暗之書的存在,另一個我所書寫的教義,那是對我的誹謗,對我所要創造的世界的妄論,事實上如果你願意接受人類的記憶,情緒,壽命,運氣被分離開來,讓世界更加有序的運轉,我到時候可以賦予你自由的意誌。”


    “隻要你答應我,你就可以離開,也可以和花小兮在一起生活。當然不需要擔心違背契約,契約的內容也是一份記憶,隻要你接受被我修改,那麽契約也可以修改。”


    阿卡司震驚,他的確想過這個話多的石像,真正的身份可能並不簡單。


    但他沒有想到,這個石像居然……是高於造物主的存在。


    那是阿卡司一直保守的秘密,連林森和花小兮也沒有告訴過,關於所謂混亂之書,或者黑暗之書裏他看到的預言。預言裏提及的淩駕於一切規則和生物之上的究極存在。


    竟然……就這麽直接的出現了?


    “看起來是很那接受的事情?畢竟三號和七號不管誰死去,我都會進入下一個階段,這個時候,在夢域裏,以無形之物的形態出現,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種熱身。”


    阿卡司再次行動,數十道殘影出現,多個殘影開始瘋狂的進攻。


    在得知這便是真正的幕終boss之時,阿卡司雖然知道能成功的可能性極低,但還是要試著殺一殺這個自稱為二十二的神秘存在。


    隻是在他用超速移動製造殘影的時候,近乎兩倍數量的殘影圍繞著阿卡司。


    耳邊是難辨方位的聲音。


    “我是無形之物,在這裏雖然可以與你交戰,但我也是不死之身,別白費力氣了。獵夢師石像能夠承載的力量不多,也就巔峰形態原罪的三成力量,但這股力量殺你十次也夠了。”


    恐怖的力道將阿卡司的肩胛骨擊碎,同時白茫茫的四周出現了數道黑色的射線。


    黑色的射線貫穿了阿卡司的膝蓋。


    左腿,右腿,接下來是左手,右手。


    口中咳出碎血,阿卡司的雙目漸漸渙散起來。


    二十二站在阿卡司麵前,用一股力量拖住了將要倒地的阿卡司。


    “嘖,心髒再補一道就該死去了,你有著讓我費解的思維和人性,但可惜你卻選擇了混亂。真的很可惜啊。”


    阿卡司的意識感到一陣模糊,大量失血讓他看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雙目像是失去了焦距一樣。


    生命力也正在極速下降。


    “我……不能死在這裏……”


    “是嗎?怎麽死亡,死在何時何地,這類事情,從古至今,能夠選擇的人極少,你不是其中之一,渴望生存的人,永遠無法選擇自己死亡的時間。”


    “小兮,小兮在等我……”


    阿卡司的感覺到一股力道正在慢慢的擠壓他的身體,就像兩麵巨大的牆襲來,他被夾在了中間。


    “你的速度沒有了,也無法再攻擊,我得告訴你,夢域裏發生的事情,身體會悉數承擔喲。”


    “如果你不願意做我的人,那我來扮演你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正好,在那兩個造物主分出生死之前,我可以為自己選一個身份,反正你的記憶我已經拿到了。”


    被廢掉的雙手開始嚐試握緊拳頭,阿卡司的意識仿佛是因為恐懼與憤怒而得到了恢複。


    又像是將死之前的迴光返照,他瞪視著二十二。


    雙手手肘明明已經破碎了。


    他卻嚐試著用雙手撐起身體。


    雙腿的膝蓋也被貫穿,整個人卻也在顫抖中顫栗著。


    阿卡司咬著牙,拾起了天雙切,再一次擺出了戰鬥的姿態。


    “真是了不起的求生意誌,但是現在的你,做出這樣的動作就是極限了吧。”


    “對了,另一邊,石像二十三那邊,花小兮也陷入了苦戰喲,她也跟你一樣,暴怒確實不好控製,即便得到了認可,想來另一個我,也沒有發明出可以使用原罪力量的同時,又不會因為極度的情緒而失控的兩全之法。”


    “你們這對情侶,今天都得死。全部都會死在夢域裏。”


    來自兩側的壓力越來越大,阿卡司的唿吸已經跟不上生命力的消耗,天雙切再次落地。


    他整個人噴吐出一口血霧,隨即頹然倒下。


    二十二沒有理會,在這白茫茫的一片裏,其實藏著數不盡的屍體。


    他隻是覺得有些無聊,但作為無形之物,他無法出去戰鬥。


    “算了,徹底殺死你好了。已經沒有樂趣了。”


    漠然的抬起手,手中聚集著如冥炎一般的怪異能量。


    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刻意的用力,他輕輕的揮手。


    阿卡司的身體便被恐怖的火焰包圍。


    空氣中甚至一瞬間傳來了一股子焦味兒和阿卡司淒慘的嚎叫。


    虛弱到了極點,憤怒到了極點,亦悲哀到了極點。


    麵對著至高的存在,阿卡司沒有一點辦法。


    疼痛折磨著他的理智,但識海裏,卻在這個時候,有一絲光亮慢慢的出現。


    ……


    ……


    花小兮倒在了地上。


    她的確與體內的怪物達成了和解,也獲得了暴怒的力量,但卻沒辦法跟戰勝眼前這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對手。


    這同樣是一個怪物,卻是有著自己最巔峰時期的狀態。


    就在方才,花小兮能夠感覺到仿佛是理智百分之五十,憤怒百分之五十的狀態。


    饒是如此,實力也提升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程度。甚至足以超越柳生一夢那樣的傳奇司狩。


    可為了戰勝眼前這個怪物,她如今的狀態就相當於憤怒值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理智到了百分之一。


    力量再次得到極巨大的提升,卻依舊無法比過巔峰狀態的自己。


    那是真正的絕對憤怒領域,花小兮不敢這樣做。


    外麵還有自己的夥伴,如果徹底失控,也許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後果。


    而眼下,她似乎有沒有力氣去憤怒了。


    她的生命力迅速降低,跌倒冰點。


    無論是她還是體內的原罪,都在感覺到力量和意識正在慢慢的消失。


    那隻由石像化成的怪物還在瘋狂的砸著她的軀體。


    像極了她自己。


    “阿卡司……阿卡司……阿卡司……”


    生命的最後一刻,意識將要消散,她開始唿喚起腦海裏唯一的名字。


    一片混沌的識海裏,原本的五光十色漸漸黯淡,仿佛將要進入永恆的黑暗。


    但在絕對的黑暗到來前,依稀的,花小兮仿佛看到了一絲光明。


    ……


    ……


    他順著光而走,道路漫長,時間卻在這一刻仿佛停住。


    她也順著光走,道路漫長,時間的步伐同樣緩慢無比。


    在生與死交替的那一刻裏。


    二人的念頭都隻剩下了對方。


    仿佛穿越了漫長的歲月,走完了一輪生死的距離。


    在道路的盡頭,他與她終於相遇。


    “阿卡司,我都快死了,你卻還要欠著一句話嗎?”


    阿卡司愣住,他不是第一次見到淚眼婆娑的花小兮,卻是第一次聽到花小兮說出這句話。


    但很快,他露出笑容說道: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關於這件事,我一直是個行動派喲。”


    “可是啊……我等了這句話快一百年啊……”


    有些溫柔的埋怨著,絲毫沒有往日的憤怒,就好像一個小孩子在樹林裏等待一個人出現,對她說:找到你了喲。隻是阿卡司的心裏,卻是前所未有的心疼。


    原來已經這麽久了麽。


    阿卡司發現時間過得真快啊。


    跟著這個女人,背負著她的秘密與過去,滿世界亂跑去尋找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也好,去拯救這個國家也好,去拯救世界也好,都太過短暫了些。


    區區百年,哪裏盡興?


    “我喜歡你,我想要永遠陪著你,不僅僅是一百年啊,既然永生,當然要直到世界滅亡。”


    花小兮破涕為笑。


    “我答應你。”


    ……


    ……


    大火燃燒在這片空間,二十二的眼神慢慢淡去。


    他已決定離開,但猛烈的火勢裏,驟然間傳來了某種詭異的能量。他睜大了眼睛,淡去的情緒一瞬間濃烈起來。


    他疑惑的看著那些火焰。


    火焰中早就該化為焦炭的身體竟然,竟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阿卡司身上的傷口開始飛速自愈。


    力量也在不斷地提升。


    這股可怕的力量,遠遠超越了他巔峰時期的力量。


    紅色的光芒將那些冥色的火焰驅散,不僅僅是身軀周圍,阿卡司瞳孔裏也開始散發著猩紅的光芒。


    二十二不解這種狀態,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形態的司狩。


    但是作為整個遊戲的構造者,他擁有另一個自己同樣的解析能力。


    他的目光裏多了一些冷漠的意味,整個人也變得漠然起來。眼中閃爍著某種光芒,如同無數星辰閃爍。他眼中的一切都開始數據化,絕對的數據化。


    很快,二十二得到了答案。


    “原來這就是另一個我留下的殺手鐧麽,藏在人性悖論裏的力量,通過彼此的犧牲和純粹為了對方而活的信念來開啟。”


    二十二露出了笑容。


    阿卡司則看著自己的雙手,滿臉不可思議。


    “暴怒是力量的極致,而你是速度的極致,你們這樣的存在居然融合了,還真是麻煩的存在。”


    二十二擺出戰鬥的姿態:


    “不過,很有研究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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