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去意堅決,唯一有些擔心的便是這個地方是否真的安全。


    荊簡似乎能夠從柳浪的眼裏看出宿命與因果的意味。


    就好像在那個地下病房。


    自己住在牢籠裏的時候,也是柳浪前來,打破了自己的宿命。


    這個男人總是能夠創造奇跡的,這般想著,荊簡說道:


    “柳哥,加油。我……我會努力保護大家的。”


    柳浪愣了愣,向來怯懦的荊簡說出這樣的話讓他有些意外,但很快釋然。


    誰都會有從大男孩變成男人的一天,這個過程它並不是漸變的,也許隻是一瞬間。


    柳浪準備離開,前往自己的宿命之戰。但手卻忽然被一股力量拉住。


    是林森。


    林森很虛弱。微睜著眼睛,帶著破碎扭曲的鏡框,臉上也布滿了血跡。看起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他本是打算拚命的。


    在最為危急的關頭,賭上自己的性命,去給柳浪和荊簡他們帶來一點生機。


    但最後反倒是柳浪救下了他。


    實在是沒辦法擠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因為疼痛感已經布滿了全身,他隻得拉住柳浪的手,緩緩的說道:


    “柳浪少爺,請務必……務必要活著……”


    眼角竟然帶著些微淚水。


    柳浪驚訝的看著林森,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哭過,末樓事務所的三個人對他來說是最早的助力。


    林森總是掛著笑容,阿卡司的臉上總是掛著幾分慵懶。


    柳浪意識到這次的行動,對於末樓事務所來說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


    林森從來沒有過一刻這麽憎恨自己的弱小。


    他已經見過一次夥伴死在麵前的慘劇。就連這一次也隻能將希望寄托在一個人類身上。


    他不甘心。


    “在下啊……真的不想再有夥伴死在自己麵前……還請不要讓我阿卡司他們的努力白費,一定要……贏!”


    破碎的鏡框裏是炙熱無比的眼神。感受到林森指間的力氣,那是這個男人覺悟的重量。


    柳浪正色道:


    “你也得活著。不然我怎麽跟阿卡司他們交代?放心吧林森,我一定會迴來。我也是末樓的一份子,前輩們的仇,也有我的一份。我還欠著你三千萬呢。”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


    彌小年的唿吸慢慢變得平穩。


    他臉上仍然帶著某種暴戾。


    檔案室已經一片狼藉,被摧毀殆盡。


    一直以來高高在上的統禦感,被柳浪的一番話摧毀殆盡。他雖然早就自我懷疑過,可內心深處,他不相信自己被愚弄。


    想著自己也隻是一個被三號玩弄的傀儡,怒火便怎麽也無法平息。


    強烈的殺意湧現,至少在成為造物主之後,是不會被三號修改的。


    那就先控製住柳浪,再把其他造物主全部毀滅!


    管他什麽預言,這個世界根本不需要六個統禦者。


    “隻需要我一人便已足夠。”


    彌小年發出瘋狂的笑聲。


    這笑聲就和他的記憶一樣錯亂。


    他走在二層的過道上,像一個即將去屠城的暴君。


    但很快他的身影停住。一個高瘦的身軀攔在了他的麵前。


    彌小年露出些微不解的神情。


    逃跑的獵物主動麵對自己?


    柳浪為什麽還會迴來?


    柳浪站在彌小年的麵前,平靜的看著彌小年。


    “你居然沒有逃。”


    “我的女孩還在等我。我得去找她。”


    “嘖,你居然愛上了一隻怪物?一件兵器?”


    柳浪皺起眉頭,顯然彌小年的這個說法讓他很不爽。


    “原罪不過是神掌管世間的七個執法者,作為神律的製定者,自然不能把他們當做人看待。就跟司狩一樣,不過是一群早該死掉卻又死不掉的頑疾。”彌小年說道。


    柳浪沉默的看著彌小年。


    彌小年感覺到些許快樂,許是被柳浪之前一番話攪得心緒不安,現在能夠唇槍舌劍還擊柳浪,讓他很舒適。


    “在你之前的七號們雖然能力不如你,但他們有著一顆玩家的心,這個世界不過是造物主的遊樂場罷了,可你居然去與那些玩具交朋友,真是讓人覺得可笑。”


    “不過這樣也好,我會留著你的性命,讓你看看我是如何將他們一個一個的殺死,然後做成商品。”


    “看到這些裝在容器裏的人了嗎,他們都是商品,而你的夥伴們很快也是了哦。”


    彌小年以為自己的言語該是能夠讓柳浪顯得很心煩。


    他原本說的暢快,煩悶的心情都變得好了些。


    但他看著柳浪撇撇嘴,掏著耳朵滿臉不屑的表情,瞬間又煩躁起來。。


    柳浪忽然覺得學著燭九夜那樣的痞態,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你真可憐。”


    柳浪這四個字也沒有配上誇張或是嘲弄的語氣。


    平靜到了極點。卻顯得認真而又篤定。


    但接下來柳浪的攻勢就很淩厲了。


    “沒被人喜歡過吧?”


    “沒有司狩對你說,願意一生追隨你吧?”


    “說到底你做什麽事情都是靠利益吧?一旦沒有了這一層關係,誰都會對你露出厭惡鄙夷的神情不是嗎?”


    “想來你不知道,郞華業死的時候留了一封遺書,他一直在對抗你,哪怕你賣給他壽命。像他這樣的人一定還有很多。”


    “不過你應該是知道的。畢竟你這樣惡劣的個性,所有人都該是討厭你的。隻是你恰好有著他們需要的東西。”


    “說起來,你已經擁有了無盡的壽命,但你的親人都死光了吧?真的慘呢,我不一樣哦,我爸媽可疼我了。前不久還催我結婚呢。”


    “你這一輩子,到底有沒有為人拚過命啊?又有沒有人為你拚過命?”


    “你嘲笑我將兵器當做朋友,可我也看不起你將本可以是朋友的人當做兵器啊。”


    帶著自豪的表情,尤其是最後一句話,柳浪覺得自己的一生很值。


    彌小年微微顫抖著,因為憤怒。


    他怒視著柳浪。


    手中聚集著狂暴的青色氣流,他正在極力遏製著殺死柳浪的衝動。


    但柳浪真的很平靜,甚至平靜中帶著幾分憐憫。


    “彌小年,你的記憶是假的,你在這個世界也不曾收獲半分真實的感情。就沒有想過跟我合作嗎。這個世界應該還有一個散步著謊言的家夥吧?”


    “他欺騙了你們六個,或者說你與荊簡和那個女人。你們就沒想過什麽狗屁宿命全是假的嗎?就沒有質疑過自己的能力怎麽來的嗎?就沒有想過是否有人在幕後安排著你們,然後帶給你們一種自己是天選之人的錯覺嗎?”


    “也許他就是消失了很久的一號或者二號,也許是那個擺弄你們的三號。”


    “無所謂了,反正我是不相信什麽六個造物主要一起對抗七號的蹩腳言論。”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三個,壓根兒就是三個半成品,三個棋子,另外三個造物主,才是真正在操控一切的人?不如跟我一起把他們推翻吧?”


    “住口!住口!”


    彌小年大喊著,眼中滿是暴戾。像是被刺中了痛處,一個向來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存在,又怎麽會接受自己被人擺布的現實?


    他痛苦的捂著頭,一股恐怖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出去。


    柳浪的話語,先是誅心,繼而是勾起自己最為恐懼的東西。


    我可是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我掌控著無數凡人的壽命,我怎麽可能隻是棋子?


    “你也不過隻是一個沒有任何力量的廢物,你也隻有呈口舌之快,但好在我跟你不一樣。”


    根本沒有辦法在言語上占到柳浪的便宜。


    彌小年終於意識到,這個男人還是閉嘴了最好。


    柳浪還是不為所動,彌小年散發的殺意濃烈,他仿佛能夠看到自己下一秒死去的幻覺。


    可他還是定定的站著,沒有退也沒有恐懼,反而擠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沒有援軍來救柳浪。


    柳浪也沒有任何戰鬥力。


    這是彌小年一直沒有下殺手的原因。


    他很想弄清楚柳浪勇氣的源頭。他一直期待著柳浪向自己求饒。


    “真好。”柳浪笑道。


    彌小年不解的看著柳浪,不明白柳浪這句話的含義是什麽。


    “我一直在擔心,會不會你發現了記憶被修改後,會幡然醒悟,然後痛改前非來著呢。這種可能也有不是嗎?要是真的那樣,我會很困擾。”


    彌小年再次頓住。


    “真怕你忽然變得善良無比,迴憶起自己也曾有過純潔的靈魂,那我真的下不了手。”


    “但你沒有,你依舊是一個讓人惡心的死小孩,這樣很好。你是阿卡司,花姐,還有林森他們的仇人。”


    “你的手裏有著無數的人命,你玩弄人心,視人命如草芥。”


    柳浪瞪著彌小年,明明弱小的不成樣子,卻帶著要毀滅一切的氣勢,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有罪,該殺!”


    荊簡死前,花小兮也說過這樣的話。


    那個時候的柳浪,還帶著幾分天真,還有著幾分原諒或是包容敵人的幼稚。


    但跟著末樓事務所久了,他的行事作風也變得狠厲起來。


    彌小年冷笑。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殺我!”


    輕輕的揮手,柳浪的身體便被青色的氣流浮動。


    彌小年甚至連半分力氣都沒有用上,柳浪的身體便被一股力量撞飛。


    “我先把你身上每一個骨頭都折斷!”


    感知到柳浪的確沒有任何戰鬥力後,彌小年心情都跟著好了很多。


    他確信柳浪真的隻是在虛張聲勢。


    “說了那麽多,也改變不了你我之間實力的差距。還是說你隻是想為你所謂的夥伴們爭取一點時間?不過這座城市他們逃不出去的。”


    彌小年的話語在柳浪的耳邊顯得有些模糊,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場沒辦法打的戰鬥。


    林森都被瘋狂暴揍,自己更沒可能勝過彌小年。


    但柳浪沒有放棄,他緩緩的爬了起來,抹去了嘴角上的血跡。像是在感受著某種東西。


    又或者在等著什麽……


    ……


    ……


    黃金堡壘第四層。


    燭九夜的體力不支。


    這個賭棍很少做雲上茴香那般的工作。


    巫術在他看來隻是賭術的一部分,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瘋狂的使用巫術去治療誰。


    言靈已經開始提醒自己,再繼續獻祭下去,就沒有東西可以獻祭了。


    除非拿命去獻祭。


    戰況比所有人估計的都要慘烈。


    貪婪用那被肥肉擠壓後的聲線發出讓人厭惡的笑聲,迴蕩在整個第四層。


    帶著一股油膩惡心的氣息。


    柳布丁的腳上,手臂上,全是血跡。


    黃金做成的利刃劃破了她的皮膚。


    龍玫瑰震顫不已,它的主人也承受著前所未有的恐怖傷害。


    但憑借著強橫的天賦血統壓製,花小兮硬是將貪婪的恐怖攻擊全部承受住。


    隻是情況也同樣不容樂觀,若非燭九夜還能使用巫術治療,這場戰鬥也許已經結束。


    貪婪的手裏,多了一把黃金做成的巨劍。


    那是在花小兮施展龍玫瑰短暫的壓製了他之後,他將黃金堡壘的一部分黃金,凝化而成的兵器。


    這場戰鬥的節奏很快。


    花小兮本就是越戰越強的存在,尤其易怒的心性,讓她本不被貪婪看在眼裏的戰鬥力瞬間提高不少。


    越怒越強的特性讓貪婪也感覺到一股不安。


    那股暗紅色的氣息更是讓他覺得似曾相似。


    就如同柳布丁的身體發生了某種變化一般,花小兮的身體也被暗紅色的能量包裹,雙瞳變得猩紅無比。像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女魔王。


    而且力量還在不斷提高!


    但真正的戰鬥卻比貪婪想象中要簡單的多。


    不管是柳布丁,還是花小兮,二人展現的戰力都是司狩的頂端戰力。


    隻是麵對貪婪總是顯得太弱。


    如同金佛一樣的巨大身軀有著恐怖的速度和讓人絕望的力量。


    他揮動巨劍,便連手持龍玫瑰的花小兮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他的拳頭揮舞,柳布丁恐怖的拳頭也會被更為恐怖的拳風吞噬。


    這個胖子的實力實在是太過於強大。


    強大到他故意不去對付燭九夜。


    為的不過是讓燭九夜能夠治好柳布丁與花小兮,然後延續這場戰鬥。


    他享受著蹂躪原罪暴食的快感,沉浸在這種唯我獨尊的感受當中。


    隻要彌小年還活著,他便有著數倍於之前的強橫!


    “這樣下去根本沒辦法贏。喂,銀頭發,想點辦法啊!”


    柳布丁和花小兮,這兩個最為強大的存在居然聯手都逃不了被暴虐的局麵。


    這讓燭九夜心急如焚。


    他可不希望到時候真要獻祭自己的血肉。


    何況眼前這個情況,即便獻祭自己的血肉,也隻不過是延長了必輸的過程。


    阿卡司沒有辦法,他怔怔的看著這場實力差距過於懸殊的對決。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局麵。


    他見過很多次花小兮進入暴怒的狀態,雙目猩紅的花小兮幾乎就是一個女武神,根本不該有敵手。


    隻是這一次,似乎終於遇到了一個不可戰勝的敵人……


    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又一次,花小兮嬌小的身軀被巨劍掃入黃金牆壁中。


    那些黃金仿佛擁有著自己的意識,試圖吞噬花小兮,但卻被那股暗紅色的能量隔斷。


    越是憤怒,便越是強大,這樣的強大仿佛沒有止境,連柳生一夢都必須敗退。


    但在這個滿身黃金的怪物麵前,以往的一切規則似乎都不再適用。


    沉默了幾秒,阿卡司想到了答案。


    他仿佛聽不見燭九夜在一旁的唿喊,而是默默的計算著後麵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阿卡司看著那些牆壁周遭那些液體一般的黃金,雙眼中帶著某種覺悟。


    “燭九夜……如果待會兒小兮她失控了,你就帶著柳布丁逃開。”


    “什麽意思?好端端的她為什麽失控?”


    燭九夜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阿卡司說道:“對了,那些變成雕塑的人,應該隻是中了某種巫術吧?”


    “嗯,如果擊敗了這個胖子,一切應該會複原。但我也不好說……保不準太久了就不會複原。或者壓根就……總之,我沒有接觸過這樣的巫術,能夠點石成金,這已經是神的領域了。”


    “這樣嘛,有點麻煩喲。”


    “等等,你問這個幹什麽?”


    不安的感覺越發濃烈,燭九夜總覺得阿卡司的神情與往日不大對。


    “這樣下去我們會輸,我等著這一天已經很久,小兮與林森等著這一天也很久了。”


    “隻有我看過那卷預言,說起來你不信,我以前其實很想當一個救世主來著的。但現在變啦,這也隻該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林森跟小兮,不該背負我選擇的命運。”


    燭九夜越發覺得不對:“等等,你他媽到底在說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隻是這下去大家都會死。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再發生一次……我真的辦不到喲。”


    有些歉然的看著正在與貪婪對決的花小兮,隨後……


    阿卡司整個人被銀色的氣息包裹。


    荒原之舞。


    以殘存的體力,阿卡司施展了最後的奧義。


    銀光閃過。不再是一道光線,而是無數道光線!燭九夜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無數道阿卡司的身影就同時出現在貪婪的四周。


    生死之刻,阿卡司再次將自己的極限突破!


    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斬切落在貪婪的身上,無數火花在貪婪的身上湧現。


    那是天雙切與黃金摩擦產生的火花!


    沒想到普通的司狩居然能夠在某個單一領域達到這樣的程度,貪婪驚歎於這個銀發司狩的速度!


    原本打算用黃金利刃斬斷那個紅瞳女的臂膀,卻也因為阿卡司的出現,被迫中止了攻勢。


    這已經是邁入神之領域的究極速度!


    隻是下一息,貪婪的神情依舊是不屑。


    他手上的戒指綻放著光芒。


    同一時間,地麵的黃金瞬間液化,仿佛噴湧而出的火山一般,將阿卡司所有殘影包裹住。


    阿卡司就像是被深海之眼注視著的浮萍。


    僅僅一瞬間,暗淡的銀光最終消逝在金色的光芒之中。


    銀色的身影被巨大的黃金潮吞噬。


    液體化的黃金瞬間凝固。


    哐當。


    掉落在地的不再是阿卡司。而是一尊金色的軀體。


    不再有任何生命氣息。


    帶著赴死決意的戰鬥,竟是在一瞬間結束。原罪展現出的恐怖力量,甚至讓眾人來不及補救。


    “蚍蜉撼樹!”


    貪婪不再搭理徹底失去了生命力的那尊雕塑。


    燭九夜睜大了眼睛,雙目都寫滿了驚駭。拳頭握的緊緊的。


    分明是這個男人在說隻要一旁看著就好的,結果赴死的卻是他。


    這些家夥都是活了百多歲的人了,怎麽一個個腦子都有毛病?送死這種事情真的需要這麽主動嗎?


    他跟阿卡司談不上什麽交情,隻是就這麽看著一個上一秒一臉笑容的家夥,下一秒變成了冰冷的黃金雕塑,他感覺到胸腔裏仿佛被什麽東西堵著。


    柳布丁仿佛瘋了一般!


    再也顧不上傷勢,爆裂的氣勢湧現出來,展現出瘋狂的鬥誌!


    小小的身影開始不斷地對貪婪的金佛之軀發起進攻!


    金色與紅色的身影再次交織,這一次,貪婪明顯感覺到了柳布丁的實力有所提升。


    恐怖的拳頭如同暴風驟雨一般席卷而來。


    “哦,悲憤所帶來的力量?”


    終於感受到了些微痛楚,貪婪微微皺起眉頭,第一次,麵對柳布丁的進攻他展開了防禦的架勢。


    在柳布丁洶湧攻勢力竭的一瞬間,貪婪雙手成錘勢,如同山嶽從天而降的力量砸在了柳布丁的身上,柳布丁的被擊落。


    身體砸落在第四層的地麵,若非那些黃金的地板有著極強的修複能力,恐怕這一擊的力道足以貫穿整個黃金堡壘!


    “但依舊不夠強。”


    貪婪看著柳布丁,想著暴食真的越來越像人類,會為微不足道的事情生氣悲憤。


    柳布丁承受了非常恐怖的一擊,卻毫不猶豫的爬了起來,小小的身軀開始不斷地咳血,但眼睛裏的鬥誌卻更加強烈。


    她總是一臉淡漠,看起來除了柳浪,跟誰都不怎麽交好。可當夥伴死在眼前的時候,那股憤怒瞬間吞沒了她。


    貪婪隻覺得可笑,想要嘲弄柳布丁。


    但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整個第四層堡壘忽然變得有些黯淡,被一股暗紅色的氣息填滿。


    貪婪轉過身,那些暗紅色的氣息不知何時,竟像是煙霧一般彌漫在整個第四層。


    連視線都顯得有些霧蒙蒙的。


    暴戾,憤怒,死寂,破滅。


    這股暗紅色的氣息裏仿佛蘊藏著極多負麵的氣息,就像是一個絕望而又淒厲的複仇者,正在悲憤的念著詛咒!


    “這是……”


    那張總是帶著輕蔑的臉罕見的露出了驚色!貪婪不可思議的看著之前被黃金大劍彈開的身影。


    柳布丁與燭九夜也驚住。


    這等景象他們從來不曾見過。


    花小兮皮膚呈現出暗紅色的光澤,就像是無數暗紅的線條在她的身上湧動著。


    脖子處的奇怪紋路也散發著某種邪惡的意味。


    她的喉頭發出某種聽起來極為幹枯沙啞的音節。像是承受了極大憤怒,直至崩潰!


    “阿……卡……司……”


    依稀的,花小兮唿喚著某個人的名字,仿佛是識海裏最後一絲清明在悲傷的乞求著誰出現。


    那個人如果還在,一定會溫柔的對她說著某句話語,將她從崩潰的邊緣喚醒。


    但那個人已經沒有辦法迴應她了。


    他的身體早已泛著死寂的金黃色,臉上痛苦的表情已經定格,倒在地上,像是一個被人丟棄的人偶。


    一滴猩紅的眼淚自眼角流出,可下一秒淚水又被蒸發。


    無邊無際的暗紅色光芒迅速填滿了整個第四層。


    燭九夜仿佛忘記唿吸,內心湧出極大的恐懼。


    他終於明白了阿卡司的話。


    原來花小兮真的會失控……原來這個女孩的體內竟然還藏著這麽可怕的力量!


    燭九夜的雙腿都開始打顫,但還是用盡力氣,奔向沒有了半點生命氣息的黃金雕像。


    像是風有了顏色,像是空間開始泛起波瀾。


    暗紅色的氣息越發晦暗。慢慢的變成了一股濃厚的黑色。整個第四層都變得昏暗。


    花小兮的身影再也看不清楚,雙目中猩紅的瞳孔也早已變成了黑色的火焰。


    她的內心深處始終有一道門。


    門外的守護者,就是許多年前她在北國之地見到的那個銀發少年。


    如今……那個少年忽然消失了。


    那股洶湧的憤怒終於徹底溢出!


    貪婪震驚。


    “暴怒……真的是你!”


    迴應著貪婪的,不再是女孩的怒喝,而是帶著淒厲與憤怒的咆哮!


    以及……一道恐怖的黑色光柱!


    貪婪一驚,手中的戒指一亮,那些黃金潮瞬間變成一道巨浪,宛若盾牌一般試圖阻擋這道黑色光柱。


    隻是結果卻讓貪婪感覺到不可思議。


    那些黃金隻在一瞬間……像是被蒸發一般消失殆盡。


    恐怖的光柱撞在了他的身上。


    噬心的痛苦傳來。其間夾雜著無盡的憤怒與淒楚!


    這一瞬間他仿佛置身於地獄之中,在一個充滿了怨恨的結界裏!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身後,甚至來不及迴頭看,恐怖的黑色光芒便將他的金色身軀包裹住。


    “啊啊啊啊!”


    貪婪發出痛唿,那種灼熱讓他真金一般的身軀也難以承受!


    驚得忘記了行動的柳布丁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貪婪的破綻。


    她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跡,弓身發力,再次以拳勁轟向被束縛住的貪婪!


    可這個時候,貪婪身後的那道身影,其背後又冒出了一道蜿蜒的光束!


    像是分出了一隻手臂一般,將原本衝向貪婪的柳布丁重重的掃飛!


    柳布丁身影撞在了牆上,恐怖的撞擊讓黃金的牆壁生出蛛網一般的裂痕。


    隻是這一次那些裂痕再也沒有自我修複。


    哇的一聲,柳布丁吐出一口濁血。


    方才的一擊其力道遠在貪婪之上,柳布丁不解的看著花小兮。


    那已經不再是花小兮了。


    隻有如同黑炎一般的瞳孔周遭,還能隱約看見花小兮的臉,其餘所有地方,都被暗紅色的光芒包裹著。


    像是一隻失控了怪獸。又像是一個在怒海之中溺水的人……


    貪婪終於掙脫開了那些黑色的光芒,他喘著大氣,眼神複雜的看著暴怒。


    黃金的身軀上還殘存著不少黑色的氣息,仿佛是血蛭一般才吞噬他,那是一個個恐怖的傷口。


    這是他第一次與暴怒交手。


    這個早在很多年前便徹底消失了的家夥,沒想到居然藏在一個少女的體內。


    “七個原罪裏,你是另一個異類!因為你根本沒有理智!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黃金慢慢變成了甲胄,再一次將貪婪覆蓋住。與黃金的軀體不同,這些甲胄顯得更加堅硬。


    柳布丁與燭九夜睜大了眼睛。


    斷然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貪婪居然還能變強!


    “我說過,在這個地方,任何擋在我麵前的人,都得死!”


    金色的光芒暴漲!


    貪婪原本巨大肥胖的身軀,竟然變得更加巨大。


    呈現在燭九夜眼裏的,哪裏還是頂尖司狩的對決?這分明是兩個真正的怪獸!


    金色與黑色的光芒交織在一起,恐怖的氣流如同最猛烈的風暴一般肆虐著第四層。


    燭九夜大喊道:“走!柳布丁!走!”


    柳布丁看著燭九夜,有片刻的愣神。


    今日的場麵已經徹底失控。


    她愣了足足好幾秒,才緩緩搖頭。


    “你走。”


    “你不走?”燭九夜僵住。


    “我不走。花小兮是我的朋友,我要和她一起打贏這個胖子。”


    “你傻了嗎?她已經不再是花小兮了啊!”


    “我說她是,她就是!”


    柳布丁聲音帶著些微沙啞,語氣淒楚決然,臉上的表情卻是認真而又倔強。


    感受著空間裏那些躁動狂暴的暗紅色氣息,燭九夜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但他邁不動腿。阿卡司赴死的畫麵一幕幕閃在他眼前。


    “操!”


    暗罵一聲,他將那尊黃金雕塑護在身後,下一秒,他咬開自己的手指。


    明明隻是一個細小的傷口,但燭九夜整個人的神情都顯得異常痛苦。


    他的左手手臂迅速消瘦了一圈。兩隻手顯得極為不對稱。


    但柳布丁身上的傷卻開始恢複。


    柳布丁露出驚色,看著燭九夜。


    燭九夜也不解自己在幹什麽,有時候男人就是這樣,跟喝酒上頭一樣,無端端的會做傻事,腦子一熱,很多行動總是比考慮更快一步,他有些沉重的說道:


    “我賭你贏一次,拿命賭!千萬不要輸了啊。”


    看著燭九夜,柳布丁的手指抖了抖,她說不出話來,隻能認真的點點頭。


    ……


    ……


    柳浪的意識顯得有些模糊。


    青色的氣流將他殘破的身體無數次托起,又狠狠的摔下去。


    彌小年重複著這過程,顯得樂在其中,如一個有趣的遊戲。


    他沒有直接殺死柳浪。


    柳浪和荊簡,都是極好的素材。人造司狩的終極目標是在於研究造物主。


    掌管著天命的四號,和能夠打破輪迴的七號,都是再好不過的素材。


    在彌小年看來,這場戰鬥已經結束。


    想來樓層上的對決也進入了尾聲。


    貪婪是不可戰勝的。


    原罪與原罪之間的確存在著實力差異,但貪婪本就是原罪之中戰鬥力極為強橫的存在。尤其是遇到了自己。


    “你的一切計劃都很好,隻是算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的實力差距。”


    血水染紅了地板,柳浪半睜著眼,神情悲傷。


    就在方才,識海裏的卡牌數量少了一張。


    代表著阿卡司的卡片消失了。


    “花姐……應該很難受吧……”


    “那個家夥……都沒有告白就死了嗎……去了地獄也不會甘心吧?”


    意識已經開始渙散,在彌小年看來,柳浪似乎在開始說一些胡話。


    柳浪的身體癱倒在地上,他的雙腳沒有著力點,手在摸索著,像是在攀爬,又像是在找尋什麽,顯得滑稽可笑。


    但彌小年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從一開始柳浪單獨前來麵對自己的時候,他便覺得有問題。


    柳浪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小的沙漏。


    這個沙漏他一直沒有打算用。


    隻是這一刻,識海裏不斷的彈出各種信息,就像是中了病毒的電腦桌麵,無論柳浪怎麽關閉那些信息,它們還是會彈出來。


    這些信息都在提醒柳浪使用至高者沙漏。但柳浪沒有使用。


    即便劉強死去的那天,他也沒有打算用沙漏。


    “原本是留著給自己和布丁用的,但那個家夥是阿卡司啊……”


    眼淚湧出,目光卻是變得越發堅毅起來。


    “還有一個小時不到,我必須在這個時間內……決定用不用這個沙漏,所以這之前……我得先解決你!”


    彌小年有些慌。


    原本意識渙散的柳浪,忽然間清醒過來。本不該再爬起來的身體,慢慢的支撐著站了起來。


    這個過程他聽著柳浪說了很多聽不懂的話,心裏的煩躁感再次湧出。


    原本打算再次將柳浪擊倒,卻是驚駭的發現……柳浪的身邊開始有著某種紅色氣息在幹擾著他。


    “這是什麽東西?”


    彌小年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柳浪。


    ……


    ……


    【至高者的沙漏:倒置沙漏會將時間追溯到一小時前。隻可使用一次,一旦使用,連帶記憶一並重置,物品使用後會消失。會在生命垂危之際自動生效,亦可主動使用。】


    【當前生命值極低,即將自動使用至高者的沙漏!】


    【拒絕】


    【使用沙漏過程被強製取消】


    【當前生命值極低,即將自動使用至高者的沙漏!】


    【拒絕】


    【使用沙漏過程被強製取消!】


    ……


    ……


    ……


    【使用沙漏過程被強製取消!】


    就好像是固執的在與那股保護自己的力量做著某種抗爭。宛若溺水之人一次次丟掉了換來生機的氧氣罩。


    其底氣隻是在擊敗嫉妒之後,在那個滿是懸門的宮殿裏,他與某個存在的一些對話。


    那場對話的內容柳浪還記得,


    “對了,打敗嫉妒的這股力量,是遊戲死神給我的嗎?”


    “不是,那是你自己的力量。或者說……那是你通過付出一些代價換來的力量。隻是現在的你還沒有辦法掌握,在你陷入危險的時候,也許你會知曉開啟它的方法。”


    “等等,你在說什麽東西,我什麽時候付出過這樣的代價了?”


    “很早很早的時候……大概在某個夜裏。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但相應的,如果你願意付出代價,那麽你的渴望也會迴應你。”


    話音依舊是柳布丁的聲音,這段話他始終不理解。


    直到方才,他準備為了柳布丁豁出一切的時候,柳浪終於想起來了。


    在一個無比尋常的夜晚裏,他的識海裏忽然彈出了許多消息。


    其中有一條是這樣的。


    【是否願意為了柳布丁舍棄部分造物主權限?】


    帶著後悔與不安,柳浪記得自己選擇了是。他希望這是一個類似於galgame一樣攻略柳布丁的小遊戲。但卻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也因為這一場遊戲而改變。


    他不知道這個舉動代表著什麽,因為在他之前的無數在任者,都選擇了否。


    在柳布丁混亂的迴憶裏,每一個與柳浪在一起的結局,都是柳浪在為了某個原因,離開了她。


    那是柳布丁永遠也不理解的夢魘。


    她時時刻刻都擔心著有一天柳浪會不要她了。


    這個傻子卻在很早的時候,就將一切都交給了柳布丁!


    誰會蠢到為了一個連過去都不知曉的人放棄一切?可這個世界……真就有人這麽蠢。


    在拒絕了無數次識海裏彈出的使用沙漏的請求後,柳浪終於看到了一條不一樣的訊息。


    【是否開啟雙生狀態?】


    當腳下的紅色氣息開始湧現的時候,柳浪簡直激動地快要哭出來。


    彌小年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麽一迴事。


    為何一個普通人體內會湧出帶著原罪氣息的力量?


    他震驚的後退了一步。


    柳浪的身體也開始慢慢的被紅色的光芒包裹。


    【是否願意為了柳布丁舍棄全部造物主權限?】


    他很早之前就已經付出了代價。


    所以理所應當的,他也會享受著這股代價帶來的強大力量!


    在遊戲幻境裏,他並非是依靠著遊戲死神的力量戰勝了嫉妒!


    在那個選擇之後,他與柳布丁就本就是雙生的關係!


    在自己選擇為柳布丁付出一切的同時,柳布丁也將她的一切交托給了自己!


    “柳布丁,能喜歡你真的是太好了……”


    意識被饑餓感覆蓋之前,柳浪的識海裏,僅剩這一個念頭。


    黃金堡壘的第二層,狂暴的紅色氣息開始席卷,如同風暴降臨!


    黃金堡壘的第四層,柳布丁眼中忽然浮現出許多的數據。


    貪婪與暴怒種種能力全部呈現在她的識海裏!


    兩個暴食如同覺醒一般,開始吞噬著打不破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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