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順天府尹邢簡為人有些唯唯諾諾的,似乎生怕得罪人。聽到徐光這麽一說,他便也不好說什麽。


    汪直也明白邢簡的苦衷,便道:“邢京兆,這件事的確是陛下命令我查的,我手中的這兩樣瓷器很有可能是陳海從昭德宮中偷出來的贓物。還有這賬本,便是他偷盜的證據,我必須要直接呈給陛下處置,所以還真不能交給你。”


    邢簡一聽這件事竟然如此複雜,倒也不好再強求汪直給他,畢竟汪直有皇帝聖旨。


    “既然……是陛下有旨,那本官也不強求。”


    他隻好迴頭看向牛正問道:“怎麽樣?查出來了嗎?陳海是怎麽死的?”


    “小人已經查過了,陳公公是溺斃的,應該是意外在浴桶之中溺死的。”牛正迴道。


    “哦?”邢簡一聽這跟徐光跟他說的也不一樣啊。


    徐光聽到牛正的迴答就笑了。


    “我說牛仵作,你可是順天府的仵作,連汪公公都能看出來陳海是被殺的,你竟然看不出來?”


    “小人不才也當了二十多年的仵作,從未看錯過死因,這陳公公真的隻是溺斃而亡的。”牛正顯然還不服氣。


    “你看過他的手了嗎?”徐光提醒道。


    牛正一愣,又抓起了陳海的手看了看,他這時才注意到陳海的手指形狀有些怪異。


    “想必是陳公公死前掙紮所致,但是意外溺斃也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並不為奇。”牛正想了想了一下迴道。


    “哦?牛仵作,我覺得你應該再認真仔細的看一看。”徐光繼續提醒他道。


    “這……”牛正覺得徐光有些咄咄逼人,便看了一眼邢簡。


    邢簡能怎麽辦,徐光雖然隻是一個東廠檔頭,但是東廠的勢力實在是不小,他也不想惹到東廠的人,隻能是點點頭,示意讓牛正再仔細看看。


    牛正隻好又蹲下身再次仔細的檢查了一番,還是沒有發現什麽特別之處。


    “這個,徐檔頭……小人已經仔細看過了,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唉,牛仵作,那陳海的手指甲縫裏的東西,你難道都不曾留意過嗎?”徐光隻好點明了要處。


    牛正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根本沒有注意過這裏,他急忙再去仔細查看。


    半晌他才疑惑的道:“這些白色的……”


    “牛仵作,難道你都看不出來那是什麽?”徐光又道。


    聽徐光這麽說,牛正便也找出工具將陳海指甲之中的白色皮肉挑了出來,仔細觀察了起來。


    半晌之後他才訥訥的道:“的確……的確是有皮肉嵌在陳公公的指甲縫裏,陳公公身上沒有類似的抓傷,這皮肉顯然不是陳公公的,那……”


    邢簡在一旁早就已經聽明白了。


    此時他對牛正的驗屍水平很是懷疑,他竟然連一個宮中內侍都不如?驗屍驗的竟然如此粗糙,連這種細節都給遺漏了?


    “牛正,你到底是怎麽搞的?這麽點事情還要在徐檔頭的反複提醒下才發現,你這仵作是怎麽幹的?”


    “對……對不起,小人知錯了!”牛正急忙道歉。


    “牛仵作,陳海公公死亡的大概時間你能從屍體上看出來嗎?”汪直問道。


    要是能確定了陳海的死亡時間,對於破解這個案子無疑是有很大幫助的。


    “迴公公,這陳公公屍身摸起來還未完全僵硬,按理說應該死亡不會超過三個時辰,但是……”牛正猶豫了一下。


    “但是因為他的屍體是泡在水裏的,這個時間的推斷卻也未必準確?”汪直接口道。


    “公公您也知道這個?”牛正此時的表情非常驚訝。


    剛才牛正還覺得汪直隻是觀察的仔細一些才發現陳海指甲中的皮肉,這也不算什麽,現在沒想到他連這種事情都知道,心中對他已經開始佩服起來,他甚至認為這人是不是也學過仵作?


    這跟汪直前世所知道的一些有關死屍的知識倒是差不多,其實他知道的也很有限。主要也是因為看過一些推理小說的原因,但是實際上有關法醫方麵的學問可是大了去了,他現在能知道的也就僅此而已。


    “邢京兆,除了這一點還有一點更驚人的事情,我還沒有告訴你呢。”徐光想到要是把這裏的情況跟邢簡一說,他還不得發瘋了。


    “還請徐檔頭賜教,不知還有何事是本官需要知道的?”


    邢簡現在對陳海的這件案子,可是相當的頭疼的,如果隻是意外身亡那還好說,可是如果確定是被人謀殺的話,那就必須要抓到兇手。


    一方麵陳海是內廷內承運庫的少監,身份地位在內廷很高;另一方麵他還是司禮監太監陳祖生的族弟,這弟弟死了,還是被人殺害的,陳祖生又豈能善罷甘休,肯定是要不斷的來催促他辦案。


    邢簡雖然是順天府尹,朝廷三品大員,但是論權勢還是無法跟司禮監太監相比,這也是他最令他頭疼的。


    “這間房間,在我們進來之前,門窗都是從房子裏邊鎖死的,這扇門是我親自帶人撞開的,這意味著什麽,你應該比我清楚吧?”徐光說道。


    “什……什麽?徐檔頭是說,這門窗全都是從內部反鎖的?這怎麽可能,那兇手殺了人之後,又是如何逃脫這裏的呢?這絕不可能啊!”


    邢簡當然是立刻便想到了事情的關鍵。


    “這個……就要靠你邢京兆的來解決了,我們也不知道,隻是把這件事的實情告知於你。”徐光說著還搖了搖頭,表示對邢簡十分同情。


    其實徐光看到邢簡這個表情,心中卻在暗笑道,老子當初也是這個表情,還以為是有厲鬼作祟呢。


    這時邢簡感覺自己的頭已經疼的不能再疼了,這種詭異的案子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汪直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在陳海家中也耽擱的夠久了,陳海之死自有邢簡負責去調查,其實與他無關。


    “既然如此,邢京兆,那你繼續查案,我就告辭了。現在拿到了陳海的賬本,還要迴去調查一下有關陳海暗中偷盜昭德宮中藏品之事。”


    汪直卻是故意在邢簡麵前提到陳海偷盜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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