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的夢想,就是永無止境!若一人無法辦到,那就千萬人去做,若一年未辦到,那就辦千萬年!我輩修者,披荊斬棘,代代積累,總有成功的時候,你小子憑什麽斷言一定不行?要我說,我人族必有一天會打破血脈修煉體係,成就至高神座,超脫這真靈世界!”


    “無數天驕,都懷揣人族崛起的想法篳路藍縷,一往無前,哪怕最終失敗也在所不惜。為什麽?就是為了人族千萬年的夢想,為了人族宏願!”


    “立下宏願,就要有盛放宏願的胸懷,沒有這等胸懷,你也配談為人族崛起而奮鬥?”


    ......


    一句句,一聲聲,如閃電,如洪荒大鍾,將他震的目眩魂搖。


    “兄弟,發什麽神經呢?”看他麵色蒼白,吳胖子慌忙問道。


    何歡卻呆呆的望著天空,癡癡道:“我太傻了,我早該想到的......我的確太自以為是了。”


    “我竟真天真的認為,憑我的資質,憑我的才智就能打動古前輩,能讓他高看我幾眼,從而將我收為學生。我錯了,錯的一無是處!古前輩的確收學生,但他收的不少那些自以為天資過人的,自以為才智無敵的,自以為能討好他的......”


    “他收的,是擁有盛放宏願的胸懷,是堅守夢想的本心!”


    “胸懷?本心?”吳胖子聽得一頭霧水。


    “是的!”何歡拍拍衣衫上的草屑,站起身來,“古前輩早定好了心目中的要求,隻是這要求並不針對天賦,血脈,才智等,他需要自己的學生能在一條可能永遠看不到盡頭的路上堅守本心,篳路藍縷,哪怕為此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吳胖子張大了嘴。


    許久,他才震撼道:“那怎麽才能滿足他的具體要求?”


    “我怎麽知道?”何歡搖了搖頭。


    吳胖子“......”


    就在他要罵娘前,何歡又補了一句話,“我雖然不知道,但可以去問他啊!”


    吳胖子“......”


    ......


    ......


    又一次來到茅草屋前,何歡比之前更謙恭,也更沉著。


    沒有了表現欲望,沒有了飛揚自信,隻剩下坦然和從容。


    古少白正坐在池子邊釣魚。


    他釣魚方式甚為詭異,魚竿,魚線和魚餌,全部是虛幻的元氣凝聚而成。


    將元氣凝聚為釣魚器具並不稱奇,難得的是這些元氣未經過任何符文組合,隻是單純的匯集。


    五顏六色的魚餌簇擁在“魚餌”處,仿佛見到了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凝神嗅去,那“魚餌”竟散發陣陣清香,所以才能將魚兒不斷吸引過來。


    未被符文改造過的元氣,竟也能產生味道!


    站在六七步外,何歡恭敬行禮,“前輩,小子又來了。”


    古少白紋絲不動,“還沒死心?”


    何歡沉默。


    過了會兒,他悠悠開口,“與前輩第一次相遇時,我剛剛失戀,心神震蕩之下,發出了驚世宏願......”


    他不再展露所謂打破血脈限製的寶術,也不再刻意奉承,隻是語氣平靜,就像在敘說一些微不足道的往事,這讓古少白也微感驚詫。


    但古少白依舊麵無表情,像根本沒聽到何歡的話。


    “承蒙前輩訓斥,如洪鍾大呂,振警愚頑。現在想來,也是小子那時的浮躁,給前輩留下自以為是,心高氣傲的印象吧。”


    魚線忽然輕顫下。


    “或許連我自己都認為當時隻是一時激憤下的宏願,我根本沒那個能力,也沒那份堅定,來為這個虛無縹緲的夢想奮鬥終生。但我錯了,前輩也錯了......我後來才發現,那不是我一時激憤,也不是什麽自大妄言。”


    魚餌微微抖動,似是有魚上鉤了。


    “這個世界,真靈為尊,我隻是一階血脈白丁,所以很多貴族們都難看到的東西,我看到了......我看到有人隻是不忿菩提府招收平民學子,便戾性爆發,悍然殺害那些他眼中所謂的賤民;我看到這些平凡而又可敬的百姓們,守護在人族與蠻族的邊境線上,以微不足道的血肉之軀,為所謂的‘中流砥柱’們預警;我看到很多相愛的年輕人,因為血脈身份差距,最終相隔天涯,痛苦一生......”


    “我看到很多很多,我心裏難受,我想改變點什麽......我殺了那個劊子手,我救下了邊境線上一些無辜的百姓,然而我做的一切,在浩蕩人族麵前,不過是太倉稊米,微不足道。太多的不公,太多的醜陋,我無力解決......”


    魚線猛提,一隻驚慌的魚兒被拉出了水麵。


    “所以我曾渴望過,渴望有人能站出來,終結這一切,有人能做我們的英雄,打破一切醜陋。我認為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就能活的很好,從沒相信過自己要成為那個人,直到......”


    “直到那一天,你被現實擊垮了。”古少白忽然插話了。


    “是的,現實給了我當頭一棒。深受打擊之下,我立下宏願,雖是一時激憤,卻也不全是。正如水滴石穿,那天就是滴穿石頭的最後一滴水,沒這力量,我不一定會立下那等宏願,但僅憑那滴水,也無法支撐那等宏願。”


    古少白微微點頭,將上鉤的魚餌又放生到池子中。


    這是二人認識以來,他第一次對何歡表示認可。


    何歡並未為此欣喜,依舊平靜道:“前輩拒絕了我很多次,每次迴去後,我雖然不甘,卻一直在絞盡腦汁,思考前輩到底是因為什麽拒絕我。直至昨天與一個朋友聊天後,我突然想通了為什麽自己一定要堅持找前輩拜師......不是因為前輩修為,隻是因為前輩的責罵令我振聾發聵,前輩就是我曾渴望中的那個人之一。”


    “想通這些後,我明白了前輩為什麽四十多年都不收學生。前輩不是不收,隻是沒學子有資格做前輩的學生,哪怕他天賦多驚人。他們大多都認為前輩是個瘋子,一輩子在追求鏡花水月的夢想,根本無法理解前輩的本心,連本心都無法理解,又何談將來能接過前輩衣缽?正如前輩上次最後罵我的一句話,以前,包括我在內的人,隻是在進行一個“攻克古少白”的遊戲,隻是想成為前輩四十多年來唯一學生,獲得無限榮耀,這種人,又如何能被前輩接受?”


    魚餌再次拋入池中,卻比前麵任何時候都晃動的劇烈。


    “而我理解!我十分清楚前輩在做什麽,因為那真真正正也是我想做的!這不再是我一時激憤,而是值得我為之赴湯蹈火的夢想!”


    噗通!


    何歡雙膝跪下,無比虔誠,“請前輩做小子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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