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準備去泡個澡,忽見小侍女走進院子。


    “少爺,三娘請你過去一趟。”


    “她找我做什麽?”何歡疑惑。


    “月兒也不清楚,三娘隻說少爺過去就知道了。”小侍女撓撓頭。


    “......你先去迴稟三娘,說我洗漱完就過去。”


    三娘是他爹何啟忠上年剛納的偏房,名喚水蓮,原本為安桐城一位歌姬,年紀隻二十出頭,生的俏麗白淨。


    何歡生母在他十一歲時因病仙逝,次年他爹何啟忠就新娶了媳婦,並扶正為正室。隻是大娘身子骨不行,經年難育,所以何歡一直是獨子。


    兩年前他突遭橫禍,雙目失明,在何家地位一落千丈,他爹終於不再顧忌他的情緒,連續納了兩房,開始瘋狂耕耘。


    這水蓮很是“爭氣”,剛嫁給何啟忠倆月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個大胖小子,將何啟忠心神徹底吸死。


    她年紀不大也就算了,性子更是精明無比。


    何啟忠在安桐城掌控著六家糧食鋪,僅僅一年多時間,她便接過了其中四家控製權,並且經營的有聲有色。


    對於這種天生強勢的女人,何歡並不感冒。自她嫁入何家一年多來,倆人見麵的次數不超過三次。


    況且,他曾聽說過這位三娘品性不怎麽樣。


    ......


    美美泡了個澡,洗去全身鉛華後,何歡換了身衣裳,向水蓮所在的居所走去。


    一進客廳,就見到那水蓮坐在小葉紫檀椅上,正橫眉冷目、大發脾氣。


    她麵前跪著兩個年輕下人,一男一女,被訓斥的瑟瑟發抖。


    “少男少年懷春相愛,的確是人之天性,我也體諒,但你們這是公然打老爺的臉!老爺這脈數十位下人,可沒像你倆這樣不守規矩的!我若輕易放過你們,怎麽幫老爺管教好這一脈?......何歡你來了,你說說怎麽懲罰他倆?”


    她最後一句並未看向兩位下人,而是抬頭問向何歡。


    何歡淡淡道,“三娘管教自己下人,何歡不便插手。”


    水蓮嫣然一笑,“都是老爺親近人,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


    何歡沉吟片刻,說道:“三娘也說了,情投意合的事應該體諒,況且何家家規中並未明令禁止下人私通,所以依我看來,這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然,太過放縱終究有損父親名聲,不如解雇一人,留取一人,這樣他二人的事就不算家事,也不會損毀父親聲譽。”


    這懲罰並不重,所以下方兩人連忙磕頭,對何歡表示感激。


    水蓮一呆,隨後麵色發寒道:“其情可原,卻不是脫罪的理由,如果對這二人不做嚴懲,以後定然有更多下人有學有樣。照三娘看來,還是各罰半年月錢,並將二人全部逐出才合理。”


    何歡眉頭一簇,“不至於如此苛責吧?”


    下人們收入本就寒酸,這一下罰掉半年月錢,再被大家族驅逐,想再找個好差事難上加難,恐怕以後生計都成問題。


    水蓮在他臉上盯了許久,忽然輕笑道:“既然少爺開口了,三娘就給個麵子......這樣吧,也不驅逐二人了,各罰三月月錢算了。”


    她接著朝下方二人冷哼道:“還不快滾!”


    這對兒可憐人這才砰砰磕了幾個頭,跪著爬了出去。


    好手段……既敲打了下人,又讓自己承了人情,可惜何歡並不怎麽領情。


    接過下人端上來的茶杯,何歡輕輕抿了口,“三娘將我喊來,所為何事?”


    水蓮沉默片刻,笑道:“老爺年歲漸漲,如今管理那些產業有些力不從心了,開始想將自己身上擔子卸去一些。少爺雖然在擂台上大放異彩,再次蟬聯第一,但終究雙目有恙,難以幫老爺記賬做賬,所以老爺也很頭疼,想著少爺是不是可以鬆手,將手頭的產業交給我打理。”


    何歡楞了楞,心頭怒火瞬間蒸騰,他沉聲道:“三娘這意思,是看上了我娘留給我的那那間鑒寶閣?”


    水蓮擺擺手,“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少爺如果雙目聰敏,老爺也不會泛起這等心思,但少爺如今這樣,隻會讓鑒寶閣荒廢下去,不如交給我這個弱女子好生經營,這樣也幫老爺多減輕些負擔。”


    “我爹若真是這意思,為何他不親自來找我談?”


    “老爺怕影響你們父子感情,所以就讓我傳信,唉,終究是要我這個弱女子做惡人......”


    嗬嗬......


    何歡心底冷笑幾聲,雙眼眯了起來。


    恐怕不僅是爹的意思,更多是你想奪取我娘那些遺產吧?


    真是個厲害人物,不惜撕破臉,也要來欺負我這個“瞎子”?


    那水蓮還在盈盈笑著,吹了吹茶盅上的熱氣,“少爺再奪大比頭名後,雖然聲勢更加隆重,得罪的人卻也數不勝數,甚至都讓老爺平日行事磕磕絆絆的。這一月多來,恐怕少爺也感覺到大家都在排斥自己吧?”


    “所以?”


    “所以這人呐,終究是多個朋友多條路,一個人孤行,總要防備太多東西,指不定某天就會被暗箭傷了身體。”


    “嗬嗬......所以三娘是想和我這個小輩做朋友?可惜了,在我看來,三娘這種朋友,清白人高攀不起。”


    水蓮麵色大變,笑意僵硬。


    她冷聲道:“少爺是在諷刺我?”


    “諷刺?”何歡搖搖頭,隨後語氣森然道:“大伯施壓了兩年,我都沒低頭,你一個剛嫁入何家一年多的人,就想騎在我頭上耀武揚威?”


    “恕我直言,在我眼中,你就是歌姬吧!”


    ......


    ......


    “逆子!”


    何啟忠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棗木案桌。


    他雙眼高炙著怒火,似乎要吃人。


    “這個逆子,真如此羞辱你?”


    水蓮哭的花枝亂顫,癱軟在案桌旁,“老爺若不信,可以親自去問問那日大堂外的下人,我......我一個苦命出身的弱女子,好不容易得了老爺垂憐,才有幸嫁入何家......這一年多來,我給老爺生了輝兒,幫老爺開枝散葉,給老爺做牛做馬打理產業,終日操勞,連休息日子都沒幾天,哪裏想到......哪裏想到何歡少爺竟如此羞辱我......嗚嗚嗚我不想活了......”


    “別哭了!”


    何啟忠麵色鐵青,陰沉的目光穿過層層建築,投向了何歡所在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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