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家、李家等一樣,何家也坐落在安桐城的西郊。


    此地環境清幽,依山傍水,極盡雅致。


    在建築群的後山處,古鬆蔥鬱,多流泉飛瀑,莊嚴巍峨中不乏靈秀,再加上飄渺的雲霧,平添了幾分雍容。


    何歡靠在一顆黃華鬆上,嘴裏叼著一隻馬蹄金草。


    黃昏時分,山林中的動物們還未開始正式夜生活,因此寂靜如漠。


    但在何歡“眼”中,山林並不寂靜,反而喧囂如鬧市。


    有風吹過,將樹葉刮的嗚嗚作響;有小蟲子爬過,在地上留下了無數腳印;有鳥兒棲落,壓的樹枝彎下了腰;更有流泉奔湧,蜿蜒遠行。


    他鼻端微嗅,伸手將麵前一株春劍花采摘下來,清香頓時傳來,讓他神清氣爽。


    雖然失去了視覺,但他觸覺,味覺,嗅覺,聽覺不知比以前強上多少倍,幾乎接近了通識修者的水平。


    是的,通識修者五識皆通,所以才能調動天地元氣為己用,他現在煉體八階,已先一步觸摸到通識境的靈魂。


    忽然又有異香傳來,而且味道格外劇烈。


    “這似乎是雪天鵝玫瑰花的味道......”何歡蹙眉,“雪天鵝生長在極寒溫泉之地,一株價格就頂得上尋常人家一家收入,這裏是黃華鬆密集的山林,怎麽會出現雪天鵝?”


    味道似乎順著流泉匯聚成的小溪傳來,何歡站起身,沿著小溪向上摸索。


    穿行了三四百丈,他好像走到了一個較大的水潭前。


    當然,由於目不可視,他身上不可避免地掛了彩。


    有風拂過水麵,吹起細微褶皺,水花拍打著岸邊,發出了噗噗的撞擊聲。


    嘩啦~


    嘩啦~


    幾道完全與自然之音完全不同的聲響傳來。


    “這是?”何歡略微思索,隨後身體陡的一震,“有人在譚中戲水!”


    他不想惹上麻煩,立刻決定離開。


    然而他身體尚未轉過來,忽然感覺有莫名東西朝自己電射而至,他幾乎下意識的向後一躺,栽倒在地。


    那東西......好像隻是風?


    但這股風鋒利無比,隻是與他麵孔擦上一點點,就帶出了一串血絲。


    “淫賊!”


    一聲憤怒的嬌喝同時傳來。


    譚中水花四濺,那個人似乎在用大力量攪動湖水,試圖擋住自己的身體。


    何歡立知不妙,心思急轉,高聲大叫道:“我雙目失明,什麽都看不見!”


    譚中動靜一滯,快速沉寂下去。


    何歡坐在泥土上,眼睛無神的望著前方,不敢動彈。


    半晌後,他似乎感覺有人站到了自己麵前。


    鏘!


    是寒劍出鞘的聲音!


    緊跟著一股寒氣撲麵而來,何歡感受到一柄長劍正直指自己麵門,隻要自己稍有動作,那長劍會毫不猶豫刺過來。


    他平靜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擾姑娘,而且我雙目失明,看不見任何風光。”


    是的,剛才那聲嬌喝婉轉清脆,應該是個年輕姑娘。


    “你真的看不見?”那女子問道。


    何歡感覺劍鋒在自己眼前劃來劃去,距離不超過一寸。


    “我是何家少爺何歡,你如果是安桐城人,就知道我已經失明快兩年了。”


    那女子盯了他半天,見他話語不似作偽,這才鬆了一口氣,將劍鋒遠離了他麵門。


    “你是個瞎子,怎麽會趕到這處水潭?”女子又問道。


    “我雖然瞎,卻不聾,”何歡苦笑道:“我聽力比一般人強些,結合觸覺、嗅覺,行走沒有太大問題,隻是一些荊棘小草難以避開。”


    “這樣啊......”女子點點頭,“但你還沒解釋,為什麽你會來這處水潭?”


    “我聞到了雪天鵝的味道,一時好奇就跟隨氣味追蹤過來。不過,我也想問下姑娘,這些山林泉潭,都是我們幾個家族的地盤,姑娘怎麽會來這裏戲水?”


    額......


    女子臉頰泛紅,氣勢微微弱了下去,“本姑娘隻是路過這裏,看天色已晚,一時衝動才下了水。”


    她隨後惱羞道:“這麽晚了,你一個瞎子出來亂逛什麽?”


    “姑娘,你覺得對於一個瞎子來說,天色晚不晚有區別嗎?”


    那女子一呆,隨後暗罵自己犯傻。


    她將劍收迴劍鞘,弱弱道:“何歡......何公子是吧,剛才本姑娘也無禮了,請公子見諒。”


    何歡笑笑,“沒事,咱們誰也沒吃虧。葉姑娘能光臨寒地,也是我們安桐城的福氣。”


    那女子猛地愣住,隨後臉色冰冷下來,“你怎麽知道我姓葉?”


    何歡用手指了指腦門,“靠這裏推測的,姑娘全名應該叫做葉傾城吧?”


    女子麵色更冷,眼中有寒星閃過,“這不可能!別說你是個瞎子,就是安桐城其他正常人見到我,也不可能認出我,除非......除非你根本沒有瞎!”


    何歡搖搖頭,“我無論瞎不瞎,以前都未見過姑娘,這點你應該承認吧?之所以能推測出姑娘的真實身份,是因為我失明後動腦更多了點。”


    葉傾城皺著秀眉,狠狠白了何歡一眼,“說,你是怎麽推測出來的!”


    何歡沉默。


    他有些猶豫。


    以前就是因為太過自信自大,遭遇失明厄運,那老嫗說他以後要學會隱藏鋒芒與藏拙,他一直謹記在心。


    然而不知為何,他隻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女孩的聲音,就感覺像百世戀人一般親切,仿佛在她麵前,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可以毫無保留傾訴出來。


    盡管看不到對方的長相,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醜,但他願意遵循心靈的指引。


    “我是何家少爺,我失明一事鬧得滿城風雨,安桐城內幾乎無人不知,葉姑娘見到我後如此驚慌,生怕春光外泄,這點可以斷定姑娘不是本地人。”


    葉傾城點點頭,臉色稍緩,“可你怎麽推測出我名字的?”


    何歡繼續道:“前些日子王家公子大肆宣揚,說封元葉家的三小姐葉傾城,最近幾天要來安桐城辦些事,我無意間聽說了此事。”


    他話語一頓,從胸間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石罐,罐身上刻有龍紋圖案,說不出的小巧。


    “這是我年終大比獲得的獎勵,名為吞天罐,雖不是什麽神兵仙器,卻也能感受周身三尺內的空間動靜。剛才姑娘的風刃淩厲無比,如果不是這罐子,恐怕我已經身死道消了。”


    何歡摸了下臉頰,笑道:“葉姑娘剛才施展出的風刃中,並無元氣波動,所以我推測你並非通識境,依舊為煉體境。然而非通識境的修者,就可以隔空禦風,發出淩厲風刃攻擊,這種手法隻能讓我聯想到封元葉家的禦空手,結合前麵兩點判斷,葉姑娘的身份就唿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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