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火。似乎是有兩方人馬在走廊裏激戰。


    濃煙嗆入喉嚨,逼出連續的咳嗽聲。眼睛也幾乎看不見什麽東西了。


    全是煙霧與火光,而這走廊也是白色的,白色完美混入煙霧內,讓眼睛更為酸澀。


    楊懷朔眨眨眼,其實不是眼睛在抗議,他的雙腿抗議更多。他喘著粗氣,可一旦大口唿吸又會吞入許多濃煙。意識因缺氧而逐漸模糊。


    但他知道不能在此停留,天天奔跑的身影仿佛成為新世界的光。它就像一個英雄,時刻保護著自己,時刻引領著自己。


    忽然,天花板往下墜落。天天敏捷地以三連跳避開,可這掉落的木板卻是成功隔開了它與楊懷朔。並且墜落的動靜又引發一係列連鎖,旁邊的牆壁開始倒塌,那可能是承重牆,於是又是一連串的轟隆轟隆。


    楊懷朔不得不往後退。


    巨大的響聲又引來一群怪物。沒錯,怪物,楊懷朔不知道他在什麽地方。可能他並非被人綁架,而是跟童話書裏寫的那樣無意中掉入了怪物的王國。


    那些麵具人向他跑來,迅速猛烈。它們手上還拿著槍械。它們還在唿喊著什麽。


    可楊懷朔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占據他耳朵的所有通道。更何況他意識已經模糊了。那雙幼小的雙眼隻能看到從遠方襲來的怪物的身影。


    後麵是怪物。


    前麵是坍塌。


    簡直無處可逃。


    就在這時,天天有如漆黑的閃電從天而降。它向怪物們襲去,那裏有多少個怪物呢?至少有十個,並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可天天義無反顧地衝了過去。它健壯的身軀在槍子之間穿梭,以人類之軀難以應付的武器卻沒有傷及它分毫。


    怪物的注意力完全被天天給吸引了,它們舉著槍支,全心全力對付著猛獸。


    可能他們覺得一個小孩子的威脅遠沒有兇手來得大。但這確實給了楊懷朔逃跑的機會。


    他對著還在塌陷的前路,緊緊閉著嘴開始衝刺。磚瓦碎片從四麵八方劃破他柔軟的皮膚,每一次都像被一根針給戳穿。


    他跑啊跑,逃啊逃。


    這就是楊懷朔的長路,是代表其生命的路途。不過與普通人路途不一樣的是,楊懷朔不能停下。


    他的意識被丟棄在路途中間,身體卻還在繼續往盡頭跑著。


    理智、感情、迴憶全被拋在了身後。


    現在他所擁有的隻有希望。


    終於,在不知跑了多久之後,楊懷朔看到了光。那是通往外界出口的光亮。


    他竭力往那個方向跑著,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他的身體被抱起,伴隨著男音,“太好了,你在這裏。”


    對講機滋滋地跳動,“找到目標了。”


    自己是得救了嗎?


    楊懷朔努力集中精神,卻隻是沉入更深層次的昏睡之中。


    ……


    病房內擺放了許多東西,都是前來探望的客人送的。


    病房外也圍了許多人,都是些與自己隻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


    幼小的孩子坐在病床上,目光盯著雪白的床單,一言不發。他的手背上全是針孔,好像醫院給他輸了些營養液。


    楊懷朔盯了床單許久,又突然被滴液聲給喚醒。他左顧右盼,最終將視線投在了門上。


    自己應該是得救了吧。


    他迫不及待地想見親人,迫不及待地想見天天。昏迷前的事他記不太清楚,唯有天天迎戰的背影銘刻在心。天天怎麽樣了?逃出來了嗎?


    他渴望知道天天的消息,因此在見到父母的一瞬間,第一句話竟然是,“天天呢?”


    而這聲問話令他父母的臉色難看了幾分。


    母親勉強擠出微笑,“天天是誰?”


    “我一直喂的狗。”楊懷朔疑惑道,“你們不是知道?”


    “你隻喂了四隻小狗。而且用東南西北給它們起名。”楊少羲說道。


    “怎麽可能!天天是條比我還要大的狗,它……”


    母親突然抱住他,“根本沒有那條狗,看。”


    手機屏幕上,是楊懷朔喂養流浪狗的一幕。那裏確確實實,隻有四隻比半條手臂差不多長的幼犬。


    更為濃厚的恐慌席卷而至,他明明已經逃了出來,卻覺得唿吸困難,好像身體還在火海裏。唿吸變得粗重,父母驚慌的眼神也越來越遠。視線內逐漸出現奇奇怪怪的線條。


    它們遵循著空氣流動,而病房也隨著它們湧動的方向旋轉。


    難道他還在怪物的巢穴嗎?


    可父母的麵孔是那般清晰。


    母親似乎沒能察覺到他的異狀,又或者她以為這是恢複過程中的正常反應。她輕輕拍擊著兒子的背部,給他遞了杯水。


    而病房的門又被敲響。楊少羲起身去開門,笑道,“是你啊。”


    他笑容滿麵地迎進客人。“朔兒,認識一下,他就是救了你的趙叔叔。”


    “救了我的?”楊懷朔滿是疑惑地抬頭,他瞳孔一縮,驀然尖叫出聲。


    那走進門的……不正是怪物嗎?!


    沒有麵孔的,隻戴了一層臉皮的麵具人!麵具人轉過頭來,他的父親也轉過頭來。


    他的父親在微笑,他的母親在微笑。他們在對著怪物微笑!


    盡管下一秒微笑就化為驚慌,他的父母擔憂地喊起了他的名字,可楊懷朔不會再信了!


    天天!天天!你在哪裏!


    他尖叫著,手腳並用地滾下床,一直連接著輸液管的手背因此滲出了鮮血。楊少羲與謝佩苓一同按了上去。他們安慰著孩子,父母的懷抱還是那麽溫暖、令人懷念。


    楊懷朔大口喘氣,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父母的樣子。


    “朔兒,不要看。”


    “朔兒,閉上眼。”


    “不要害怕,爸爸媽媽都在這兒。”


    “抱歉,你能先出去一會兒麽?”


    “朔兒、朔兒——”


    “喂,那是——”


    “你想讓朔兒痛死麽?來——朔兒,張嘴。”


    “喝了水,就沒事了。”


    痛楚消失得無影無蹤。


    剩下的記憶,隻是極為平凡的日常生活以及夕陽下最後的舞台劇。


    “想起來了?”貪婪問,它舉著麵具往楊懷朔走了幾步。“說起來,我們見了幾次麵,卻始終沒有自我介紹。我是貪婪,煉獄的惡魔之一,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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