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缸裏的魚不甘寂寞,跳出水麵。它是得以獲得短暫的快樂,可它的動作不僅激起了水花,淋濕了地毯,其躍動的聲音還擾亂了別墅的寂靜。


    李銘右手背緊貼著額頭,仰躺在沙發上。這是他前所未有的安靜的時刻。


    阿爾維斯推開門,“很遺憾,流汀職業技術學院並沒有找到名為華雯的女性。”


    李銘有氣無力道,“這是當然的,她與我同齡,怎麽都該畢業了。”


    “是。所以我依照從流汀職業技術學院畢業的二零五九屆畢業生尋找,找到了。”


    李銘瞬間從沙發上坐起。


    阿爾維斯恍若未見地繼續報告,“華雯,畢業於流汀市職業技術學院,後於一家私營企業工作。目前仍舊未婚。現居於流汀市虎躍街39號。據說常有陌生人拜訪。”


    李銘笑了笑,那笑怎麽看都充滿了嘲弄的意味。“未婚?邱楠生沒娶她麽?他們不是愛得地老天荒,永不分離嗎?”


    “有關邱楠生,資料顯示他在家族企業裏擔任市場顧問。半年前剛與穆式集團的千金訂婚。婚禮……定在10月1日。”


    “嗬嗬嗬嗬嗬嗬。太好了……太好了……”李銘低聲笑著。


    “他們還活著、活著……”


    活著,就意味著可以殺死。


    活著,就代表他還能宣泄怨恨。


    真是……太好了啊。


    就在他想要放下仇恨時,命運又跟自己開了一個玩笑。


    似乎他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滿是神明的惡作劇。神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跳出來,給他指明方向。


    而那條由神指引的路,是地獄。


    笑容並未從李銘的臉上退卻,那副醜陋、扭曲、猖狂的麵容任誰都不由地以厭惡相待。被釋放的野獸一腳踩著泥濘,它通身都被惡心的泥漿包裹,而野獸的眼睛還死死盯著岸上的人,妄圖將他們拉入泥沼。


    “原來如此,神明嗎……”李銘想起自己與神的最後一麵,想起當時神明臉上茫然有如幼兒般的神情。


    神是任性的。


    神該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所以當神意識到自己並非全知全能時,就會產生欲望——令自己變得更為完美的欲望。


    那麽……重啟一個世界也不是無法理喻之事。或許它還重啟了很多次,而每一次都沒找到答案。於是它放出了李銘——當日給它難堪的家夥。


    此時此刻,它是否坐在劇院的台前,看著自己拙劣的表演呢?


    李銘不知道。他就像被推動著的木偶人,進行著劇本上書寫的表演。


    報仇?還是不報?


    這是需要思考的事嗎?


    他像一個神經病一樣在別墅內瘋狂大笑。


    無人知曉他為什麽笑。


    ……


    細碎的耳語潛入夢境,過往浮動於映著月色的水麵之上。


    “呐,你有沒有聽說過。”


    “聽說過什麽?”


    “我們學校藏著黃金的事。”


    “黃金?!怎麽可能。你聽誰說的?”


    “大家都在傳,黃金的傳說已經可以稱得上【校園七大不可思議】之一了。”


    “每個學校都有那麽點詭異的故事傳開。像是保研路啊、校園貓啊……不都是學生會弄出來宣傳文化氛圍的東西麽?”


    “說是這麽說……可我去看了。假山石北麵真的有一個廢棄的宿舍哦。”


    “那個宿舍學校不是已經公布了。說是因為拆遷費不夠所以拆不掉……”


    “你在說什麽,學校拆宿舍哪裏有拆遷費的說法。”


    “那就是沒錢,不想動吧。你看,如果拆掉,那邊不是更荒涼了。而且短時間也沒辦法建新的東西……”


    “你這麽說……也沒錯啦……可我還是想去看一看……”


    “說來說去,不就是好奇心旺盛。”


    “嘿嘿。所謂新生入學的必經之路。”


    “好吧。我陪你去去。”


    “嗯嗯,那我拉你進一個聊天群,大家商量一下時間。”


    “敢情不是隻有我們兩個啊。”


    “那種地方,怎麽可能隻有兩個人去。”


    “……”


    “放心放心,如果找到黃金,就平均分。這點群裏已經定好了。”


    “那如果被老師發現呢?檢討書也平均分嗎?”


    “……這種事不要立g啊!”


    低語聲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音響裏傳來的空姐的聲音。“飛機即將降落,請係好安全帶……”


    迴來了。


    流汀市。


    我的家鄉。


    也是我憎恨的地方。


    “流汀市第一中學的後山有一塊假山石,從那塊假山石往北一千米有處荒廢的宿舍。宿舍地下室一層最北側的木門後,藏著一條通道。”


    這是他銘刻於記憶中的走過數次的通道。


    即使過了數年,這條通道也與當初並無不同。一樣粗糙的牆麵、一樣茂盛的青苔、一樣響亮的蟲行之聲。


    李銘當時,是從未想過,在一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學校內,真的埋藏著黃金。時至今日,那映入眼簾的黃金牆仍是極具荒誕色彩。


    有時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想錢想瘋了,虛構了一個黃金鄉出來。


    可離奇失蹤的同學訴說著真實。


    阿爾維斯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原本李銘是不打算帶他過來的。可考慮到自己現在的戰鬥力,遇到危險幾乎隻有等死。他並不確定時隔多年,黃金鄉有沒有其他人發現。


    畢竟當年他能夠發現黃金鄉,其他人也同樣可以。


    如果剛好跟後來人撞上就不妙了。李銘如此想。


    更何況阿爾維斯顯然不缺錢。據說,他還是張帥從理想鄉裏買下的類似機器人的存在。


    既然沒有欲望,那就算帶入黃金鄉,也不會被黃金給迷了眼吧。


    穿過通道,就是一扇石門。李銘還記得石門背後寫著的詛咒——由貪婪書寫的詛咒。也是他今後複仇的依仗。


    他按下按鈕,石門緩緩打開。然後一個人的背影逐漸出現於視線中。


    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有人發現了黃金鄉。


    那個人聽到聲響,極速轉身。二者見到對方,都是一個愣神。


    “李銘?”


    “楊懷朔?”


    那站在祭壇前的穿著運動裝的少年,不是楊懷朔是誰?


    他怎麽會找到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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