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被墨汁侵入的一碗清水,黑黑白白灰灰中就沒了原有的白日清澈。


    沈鷺清與十一一左一右站在門前,規規矩矩地目送紀梓棠打著哈欠走進自己的房間。


    待他的身影在眼中消失,十一迅速走上前去,一把關上了門。他的四肢都快憋不住了,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十一猛地迴頭,全身肌肉緊繃如粗麻繩,他已經做好了同沈鷺清過兩招的準備,最好是能把她一舉拿下,拿不下探測點敵情也不虧。


    隻可惜,他的眼前隻剩下紀梓棠精心布置的內院風景,花紅葉綠,在沉沉夜色中閃著微弱的色彩,雖美,但沒有半點人影。


    人呢?人呢!


    十一感覺自己的胸腔都要氣到爆炸了,用幾乎是跺腳的力度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這一下下沉重的腳步聲,驚的差不多快合上眼的紀梓棠睜開了眼,地震了?


    沈鷺清的身體就如同一根毫無重量的羽毛,在夜風中搖蕩飄搖,王府的守衛暗衛都知道她是王爺身邊的紅人,無人攔她。


    一路踏著清風化雨的步子到了金府,沈鷺清仿佛進自家門般輕輕鬆鬆,一個飛躍就穿進了金府守衛最鬆懈的地方。


    她一會兒貼壁行走,一會兒踏著牆疾馳,黑色的身影如鬼魅,唯有衣衫上的銀色材質劃出了一道道細微的銀光。


    越走,越覺得今日的金府十分詭異。


    一點都沒有往日的喧鬧熱鬧,這個點,金熹微是還有心情吃點甜點的,可這路上竟然無下人穿梭。


    沈鷺清想起太子與紀梓棠的交談,如果紀以漣已經知道金府與三皇子的關係,而他又想要除掉三皇子的話,是絕不可能放過金家這步重要的棋。


    他一定會。


    沈鷺清心中一驚,她環顧四周暗的恐怖的金府,大感不妙。


    正如她所想,紀以漣這一次不打算放過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紀以湛了,他將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皇帝。陛下身體本就不適,久臥不起,三皇子與權臣勾結這件事更是將他氣得口吐鮮血,紀以漣看到父皇這般動怒,自責又後悔,唯有皇後用手帕輕輕擦拭掉皇帝嘴角的鮮血,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笑容,那豔紅的唇,深深刺痛了紀以漣身為人子的心。


    皇帝抖著聲音下了令,正式對金家開始下手。軍權皇權,是時候歸一了。


    這一場戲,皇後滿意,皇帝惱怒,紀以漣飄忽,也算是一場不錯的戲了。


    沈鷺清摸著熟悉的路,一個閃身進了她與維鳩曾同住的破敗小院裏。


    院牆中的一切似乎如常,東邊是打水的水井,西邊是維鳩一時興起種下的花花草草,都是些生命力極強的野花野草,在那片方寸之地裏綻放的倒也算絢麗。


    屋子裏暖黃色的光透了出來,沈鷺清的心像接水的木桶,一點點滑進了盛滿月光的水井中,清涼又舒適。


    她笑著,腳步不停,像踏著風,行的又快又自由。


    沈鷺清停在房門前,雙手一推,木門自然地舒展開來。


    她幾乎是跑跳著進了內室,單手將那維鳩編製的珠簾一撩,攜一身清風而來,“維鳩,我迴來了。”


    室內人聞聲而動,一張線條優美到無可挑剔的臉抬起,撞上了沈鷺清還滿是欣喜的眼睛。


    沈鷺清的笑臉一下子就僵住了。


    不是維鳩,是細魚。


    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下意識地,腳步就往後退了一步。珠簾從手中落下,嘩啦啦地恢複成垂直的模樣,在兩人之間隔出了一道彩色的幕。


    金錫予站起了身,手邊的燭台被他起身帶起的風吹了一把,嬌柔地搖擺了一下。


    他的指尖隨著他的動作從桌麵拖過,一舉一動中皆是不自知的風情。


    “你怎麽來了?”他匆匆問了一句,身子不自覺地前傾了一些。


    “雲知雨呢。”沈鷺清緊張地問道。


    金錫予聽出來她真的很在乎那個女人,縮迴了那一寸的靠近,垂著頭迴道:“我放她走了。”


    他知道沈鷺清還未出口的疑惑,解答道:“她不是雲知雨,就算是,也沒什麽用途了。放她走掉,天大地大,總有容身之處。”


    最後一句,他像是說給沈鷺清聽,又像是喃喃自語。


    沈鷺清透著那道簾,上下地打量著不遠處的細魚少爺。


    他看起來十分失意消沉,像一團被揉皺的雲,丟在這一方陋室中。


    潮水般的心疼瞬間將沈鷺清吞沒了,這屋內的燭火終究要照亮些什麽?


    照出他的消沉脆弱還是照出她的欲行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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