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合地處西南,山林叢生,群山環繞,中間多是些毒蟲野獸,向來是易守不易攻的地方。


    沈重開國後懼功高震主,領了錢財賞賜後散給了手下軍士,遣散了他一手建立的沈家軍。隻帶著親信隱於山野之中。數月前,沈肅帶著沈重的血脈沈祿澤現身,沈重族慘死的消息才布告天下。


    當初正值盛頭的沈家軍軍士們,朝夕之間沒組織,心裏本就懷著一些不甘心。如今曾誓死追隨的將軍慘死的消息傳來,更是激起了他們心中無窮怒火,有著開國之功的沈家軍,怎麽可以任宵小欺辱。在沈肅的號召之下,又重新聚集起來,擁護少主沈祿澤,定要為舊主複仇。


    但是他們此時的聚集,不合律法,因而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沈肅的建議下,沈家軍以村莊聚集的形式盤存於這浦合星城山中。


    此處地形複雜,物產豐富,是山匪發家之寶地,官府既拿他們沒有辦法,也有心想放他們一馬,畢竟沈重這個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此對他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了沈家軍發展的空間。


    沈鷺清和倉庚一路快馬加鞭,終是急趕著到了這星城山之下。


    山道細長,濕滑危險,隻得棄馬而行。


    眼前的石階一路蔓延而上,似穿進了雲霧仙境中去,一眼望去看不到頭。


    沈鷺清突然湧起了一股近鄉情怯的感覺,她有點害怕了,也不知道在怕些什麽。


    倉庚抬頭看著這高低不同的石階,說道:“這便是進星城山的第一關,上了山頭,就能見到守關人,由他通報你很快就能見到你弟弟了。”


    沈鷺清一把撩開衣角,蹬蹬蹬順著台階就往上爬,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倉庚啞然失笑,嘴裏喊著:“慢點,小心石階濕滑。”


    也不知爬了多久,連沈鷺清這樣身強體健的,也開始氣喘籲籲。汗水順著額頭流下,裏衣也緊緊貼在身上,黏膩難受。


    她突然有些緊張,對著倉庚問道:“我這樣,是不是很狼狽啊。”說著,急忙用衣袖擦拭臉上的汗水。


    可不能讓弟弟看見自己這副樣子。


    “倉庚,你有什麽胭脂水粉帶在身上嗎,拿來讓我抹抹。”


    她急切的樣子讓倉庚哭笑不得。


    “大小姐,你都沒有那種東西,我怎麽會有?”


    沈鷺清冷靜了三分,又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想讓滿臉的熱氣快些散去。


    “好了好了,你什麽樣子你弟弟又不是不知道。”倉庚製止了沈鷺清多餘的想法。


    “你說的對,還是快點見到他才是最重要的。”沈鷺清深吸了一口氣,又一鼓作氣地向上衝去。


    那股一往直前的勁,倒像頭蠻力十足的小牛犢。


    倉庚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


    山頂平屋裏,沈祿澤聽了手下來報,又驚又喜:“你說什麽?我姐姐就在山腰?快快,帶她上來,還有,速速去通報叔父。”


    通報的小兵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急的沈祿澤連忙催促,“還愣著做什麽,快去快去呀。”


    待屋中無人後,他根本無法靜下來,焦急地來迴走動,時不時向外張望,想了想,又撫了撫自己的衣袖,正了正腰帶,時刻做好準備。


    有人影走來,沈祿澤連忙提步迎上。


    迎麵而來的沈鷺清也是腳步不停,又急又喜。


    “祿澤!”


    “姐姐!”


    姐弟二人終是相逢,沈鷺清緊緊抓住弟弟的手,目光如慈母般上下照看著許久未見的弟弟。


    半年多未見,沈祿澤又長高了一些,都已經高過她了。臉上的皮肉緊實又黑了些,定是被叔叔督促著好好練武了。


    看著看著,她眼裏就噙滿了淚水,還不等沈祿澤製止,就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顆往下掉。


    “是姐姐無能,我對不起你。”沈鷺清眼裏,盡是悔恨自責。


    如果不是她,沈祿澤又怎麽會受這麽多苦呢。大好的青年時光,都被囚禁在那一方草屋之中,叫她如何不痛心,不自責。


    姐弟二人,沈祿澤更像母親,那一雙漂亮眼睛和沈鷺清如出一轍,此時那雙眼裏也止不住地溢滿淚水,他一把抱住沈鷺清,嘴裏不停地念道,“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我不怪你,我又豈會怪你?”


    聽到弟弟的原諒,沈鷺清幹脆在他肩膀上大哭起來。


    仿佛一下子迴到了噩夢開始的那一天,這世上,隻剩他姐弟二人了。


    背上被砍時,沈鷺清沒哭。聽聞父母雙亡時,沈鷺清所有淚水都幹涸了。被當成奴役使喚時,沈鷺清也不曾掉淚。唯有此刻,她感覺到弟弟已然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人了,這才安心地在他肩膀嚎啕大哭,她要將多年來的淚水都補上,將所有苦楚都哭幹。


    沈祿澤聽著姐姐撕心裂肺的哭聲,也隨著她無聲地落下了淚。


    姐姐的委屈,他又何嚐不知呢?這世道給予他們姐弟的,實在太不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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