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侯爺,人我已為你帶來了。”


    咚咚兩聲麻袋墜地,綿軟兩個人體落地。綠衣太監用力一扯較大一隻的袋口,露出金錫予一張平靜的臉,他雙目合著,還未清醒。


    另一個偏小一點的麻袋裏裝的是沈鷺清,她雖然也是同金錫予一般安靜無聲,毫無意識。然而她畢竟是申也的死士,這種旁門左道的藥粉對她的作用本身並不是很大,反而經過這重重一摔,人摔清醒了。


    她假裝暈迷,仔細地捕捉周圍的聲音。


    “怎麽,多了一個女人?”一道頗為蒼老的聲音響起,想來就是那個要被流放的柳侯爺了。


    太監解釋道:“今日這事蹊蹺,我假借主人相邀之名想將那金錫予帶到偏僻處,弄暈了給您帶來。說辭都準備好了,沒想到他問都不問就隨著我來了。他一向不帶侍女,這次卻帶了一個,我就連著一起帶來了。”


    沈鷺清明白了,金錫予以為這太監是三皇子之人,乖乖跟著來了。沒想到竟是讓這別有用心的太監誤打誤撞,順利把金錫予帶出來了。可憐自己,無端遭受這飛來橫禍。


    金錫予他老爹可是一舉扳倒了柳家家,這下仇家兒子毫無反抗之力的躺在自己麵前,柳侯爺如何處置真是隨心所欲了。若是柳家人要殺金錫予,自己該不該動手呢?


    “無妨,那便讓她替了我兒媳。他們夫妻二人將來也好有個照顧。”柳侯爺的嗓音低沉,聽得沈鷺清心中發慌。


    一旁的柳朝聞言,悲聲喊道:“父親,孩兒不孝,孩兒不孝啊。”


    柳侯爺一把扶住要下跪的兒子,同樣悲哀道:“是父親不好,中了奸人之計,害我侯府柳家如今落得如此下場。”


    父子二人對望淚眼,說不盡的哀愁痛心。


    “侯爺。”那綠衣太監喚了一聲,而後不假思索地雙膝跪地,“侯爺當年救命之恩,奴才今日終於報了。往後侯爺去往那邊陲之地,可要照顧好自己。”


    柳侯爺樂善好施,一生最愛救人於落難之處。兒子柳朝,同其父一般,四處接濟。柳家善名,聞名帝京。如今侯府落難,家要被發配到東邊邊境,以往受了他們恩惠的,有心報恩的便暗中尋到柳家來,任憑柳家人吩咐。


    “快快請起,當年不過舉手之勞,柳某實在擔不起公公這一跪。”柳侯爺顫著手準備扶起那太監,柳朝機敏,先父親一步,扶起了他。


    往日繁華熙攘的侯爺府如今已一片破敗頹廢之意,柳侯爺更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他今日一家還能在這柳府,也是承了另一位昔日交好的大人之恩。隻是明日一早,便要家戴上枷鎖,發配到那邊境惡地了。


    想自己一生,心腸軟善,最後竟然落得如此田地,實在是可悲可恨啊……


    柳侯爺的眼珠已掩上混黃,再無往日神采。他眼中噙著熱淚,歎道:“若非各位相助,我又如何能將這金家兒子擄來,替掉我兒,換他苟且一世呢。公公莫擔心,衙役那邊也有人幫柳某打點好了,這一路應當是安穩無事的。倒是公公,會不會因此事招來禍端。”


    “侯爺放心,此事我們兄弟做的滴水不漏,不會有人發覺。”綠衣太監抬眼望了一眼沉沉月色,“時候不早了,我等也該走了。侯爺,保重!”他說著,朝柳家父子行了一大禮。


    待他與四個黑衣人閃身離開後,柳侯爺這才將注意力移到地上躺著的兩個人身上。


    “他與你年紀相仿,你去取些鍋灰來將他臉塗黑,明日上路,押差五人均已打點過,不會有問題的。”


    他又瞧了一眼地上的沈鷺清,不由地歎道:“可憐這無辜丫鬟,怪就怪她跟錯了主子。你與薑娘去後門候著,有人來接應了便一起走吧。”


    柳朝聽了父親這冷靜訣別的話,悲從心中起,他跪落在地,緊緊抓著父親破敗的衣衫,“爹,孩兒並非貪生怕死之徒,不需要這金家兒子來替,咱們一家,生同生,死同死。”


    “朝兒!”柳侯爺氣的大喝一聲,“現在不是你鬧脾氣的時候。邊陲險惡,朝不保夕。可咱們柳氏一族不能就這樣消失啊。”他緊抓起兒子的胳膊,勸道:“你是我們柳家最後的血脈,你活著,柳家才有希望。”


    柳朝涕泗橫流,嘴裏喃喃著:“不,不……”


    一直躲在暗處的管家走上前來,將少爺從地上拉起,“少爺,你便聽老爺的吧,柳家可就指著您洗刷冤屈了啊。”


    柳朝將最後幾個詞聽了進去,神誌有些清明,他一把抹掉臉上的鼻涕眼淚,“對,對,不能讓這父親白白擔負這謀反之名。”


    他哭著跪伏在地,對著父親不停地磕頭,口中的話語含糊不清,“孩兒,定……定要為父親洗了這一身冤屈。”


    語畢,長跪在地不願起。正如父親所說,邊陲險惡,人命輕賤,父母又年邁,不知何時便天人兩隔了。他一定要抓緊時間,想辦法翻案,讓這天下還他們柳家一個清白!


    “走吧……”


    腳步聲停又行,行又止,漸漸離去。沈鷺清明白這是那柳家少爺走了。方才父子二人的話語皆入她耳,其中心酸委屈聽得人十分不是滋味。


    可惜他柳家行善一世,到頭來被惡人有心利用,偌大家業拱手讓人,雖有旨意留下了家性命,但是發配邊疆,生死不過一瞬間。


    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啊……


    管家倒是依言取來了鍋灰,將金錫予白淨的臉蛋塗了個漆黑。他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顆黑色丸藥,放進金錫予嘴中,抬起他的下巴讓他自己吞咽。


    沈鷺清感到有人靠近,大感不妙。


    卻聽柳侯爺說道:“這啞藥名貴,留著喂給這金家小子。想這小丫鬟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喂些筋骨軟綿的藥丸便可。”


    管家依言,掏出了不一樣顏色的紅色藥丸,卡著沈鷺清的下顎捏開了她的嘴,放進去後,抬起她的下巴。


    沈鷺清方才心中各種計劃都過了一遍,那細魚少爺現在一點不能動,他們又在柳家人地盤,想逃實在是難,隻能繼續假裝昏迷了。


    本以為這小小丸藥應該對自己作用不大,沒想到藥丸一入口就覺得不對勁。待丸藥徹底進腹,沈鷺清徹底崩潰了。這柳府真是有些家底,這類低端藥都用的是最好的材料,效果顯著。


    看來這東行之路,注定十分被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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