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陸青桑不但自證清白,而且把疑兇也揪了出來,靜心又驚又喜。


    可陸青桑卻知道,後麵的生活一點兒也不會輕鬆,智儀已經被自己徹底激怒了,接下來,恐怕會有更猛烈的報複。


    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更要打起好十二萬分的精神來。陸青桑除了交待乳娘一定看好孩子、提防飲食外,更讓靜心幫助密切關注智儀和智方的動靜,掌握庵裏的異常情況。


    接下去的幾天,智儀等幾人仿佛沒事似的,正常地打坐和接待香客,也沒找陸青桑的碴。


    靜心道:“是不是我們多慮了,她們上次碰了釘子,就不敢再找麻煩了?。”


    陸青桑道:“不可能的,她們既然已經出招,就斷不會停下來。明麵上沒動靜,那就是在暗處藏著貓膩。”想了想,她問道:“最近庵裏有什麽反常的事嗎?”


    “也沒有什麽。這段時間,智儀和智方那些人都沒有下山。靜望師姐那邊的近期采購物品我也查看過了,都是日常用品,用量跟往常也差不多。”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就是聽靜望師姐嘟囔了一句,說燈油用得多了,下次要多買一些。”


    靜望師姐負責庵裏的日常采購,每七天會下山一次,買迴庵裏所需的用品。


    陸青桑的耳朵頓時豎起來:“燈油?”


    瞬間心下澄明,唇畔浮起出一個微笑。


    現在已是秋季時分,天幹物燥,慧安師太反複提醒大家,小心火燭,注意防火。


    這天夜裏三更時分,庵裏眾尼睡得正熟的時候,寧靜的空氣裏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快來人啊,起火啦!”


    仿佛一聲驚雷,眾人都被驚醒了,紛紛跳下床跑出去,看見一道極高的火焰升起,濃煙滾滾,彌漫上天。


    那是陸青桑和靜心的睡房!


    大家跑近一看,不得了了,房舍全部都籠罩在了衝天的火光中,看不見裏麵的情況。


    慧安師太也趕到了,看見這駭人的火光衝天,急得不得了,見智儀還未過來,趕緊指揮眾人用木桶盛水來澆火。


    眾人齊心協力,一桶桶水不停地澆上去,可是,火勢絲毫不減,反而有越燒越烈之勢,沒多久眾尼就氣喘籲籲。而且,從始至終,都不見裏麵有人跑出來,陸青桑和靜心等人,並未在人群裏!


    恐怕都困在房舍裏了!


    慧安師太嚎哭起來,幾乎想衝進去,被靜日等人牢牢按住。


    “師太,沒有用的,現在進去隻會送命啊!靜修她們,隻怕已是,燒得屍骨無存了!”


    慧安師太渾身一軟,一些尼姑也開始哀哀哭泣起來。有些尼姑,低頭默默念經超度亡靈。


    智儀和智方也悄然到了,目睹這慘烈的一幕,不發一聲。


    靜日道:“好好的,怎麽會起火?”


    平日跟隨智儀的靜玉道:“近來天幹物燥,容易起火,也許是靜修她們用燭火不慎引起的。”


    智方接口道:“正是,靜修帶著孩子,可能勞累過度,忘了吹滅燭火,引起火災。阿彌陀佛,這下連無辜小兒也葬身火海,真是悲慘。”


    眾人心下惻然,一些與陸青桑、靜心交好的尼姑,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智儀道:“眼下已經變成這樣,無力迴天了,大家都是見證。明日我們就修書一封,告知陶家。”


    話音剛落,智儀的眼睛就瞪得大大的,臉上就露出驚訝至極的表情。


    因為她看見,陸青桑,竟然活生生地房後轉出來,一步步地向她們走過來。


    她的身後,跟著靜心和乳娘。


    怎麽迴事?她們不是在房間裏被燒死了嗎?


    智儀看一眼智方,智方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眾尼也發現了陸青桑等人,全都震驚起來,爆發出熱烈喜悅的聲音,紛紛向她們迎上去。


    慧安師太老淚縱橫:“靜修、靜心,你們沒事,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菩薩保佑。”


    陸青桑笑笑道:“今晚起夜,剛好都出去了。”


    智儀冷眼看著她們的歡喜寒暄,不知道陸青桑真的是僥幸躲過,還是提前察覺了她們的行動。


    不管怎麽樣,下次就沒這麽好運了。


    乳娘懷裏抱著孩子,本來睡得正香,許是人聲鼎沸,被吵醒了,登時哇哇大哭起來,乳娘忙到草叢邊給他換尿布。


    智儀銳利的眼光掃向草叢裏的乳娘,在孩子的身上來迴打量。一陣輕風吹來,掀起了孩子的衣衫。


    智儀的目光凝住了,久久地看著孩子。


    眾人的吹唿聲稍減,智儀道:“沒事就好,下次你們小心些,別再引起火災、燒毀房屋了。”


    言下之意,還暗中責怪陸青桑不小心。


    說完,智儀等人就欲拂袖而去。


    陸青桑冷笑道:“智儀師姐,今晚有人欲加害於我,要將我們燒死在房間裏,你管還是不管?”


    此言一出,人人變色。


    智儀怒道:“休得胡言,剛才大家都是才奔過來的,怎麽會加害於你?”


    陸青桑徐徐道:“我房外被人埋下了大量的燈油,一點就著,且越來越大。如果不信,你們一檢查便知。”


    一個尼姑湊近看看,大聲道:“不錯,火中有燈油味道。難怪剛才我們一桶桶水澆下去,火勢不滅反而越來越大。”


    眾人登時變臉,紛紛唿喝:“是誰這麽歹毒?”


    直爽的靜日道:“實在太可怕,竟然想將人燒死,一定要揪出兇手!”


    智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道:“僅憑燈油,並不能定論是否有人蓄意行兇。說不定,是你們自己不小心或者故意將燈油澆上,造成放火之態。”


    靜心大聲道:“智儀師姐,你這話何其誅心!誰會自己放火來燒自己!”


    智儀道:“什麽可能都有,比如說,想要栽贓陷害他人,有人自然是會用些苦肉計了。”


    陸青桑心裏冷笑,好一招詭辯,燒不死自己,就想將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


    “要想要火勢如此之烈,至少也要五六桶的燈油。這麽大批量,隻要一查領用帳本,就知道究竟是誰澆的了。”


    陸青桑手裏拿出本帳本,揚了揚。


    智儀的臉色登時就變了,智方更是惶恐起來。


    陸青桑打開帳本,念了起來:“本月初三,智方領用燈油一桶,初四,智方領用燈油一桶。初五,智方領用燈油一桶……”


    陸青桑一路念下來,智方這幾日領用的燈油竟有六桶之多。眾人的眼光全都一齊看著智方。


    智方的臉色變了又變,惱羞成怒道:“我不過是嫌晚上房間暗,多領些燈油來照明,又有什麽關係?”


    靜日道:“你這麽個領用量,怕是用一年都用不完,太可疑了吧?”


    陸青桑道:“若是用來照明,那現在肯定也沒用完,到你房裏搜搜看,到底還剩不剩,就清楚明白了。”


    智方眼見事情無法迴圓,又見智儀使了個眼色,心下惶恐,怒氣都丟到了爪哇國,忙忙地跪下道:“好吧,都怪我,本來我隻是貪圖便宜,想多囤些燈油,以後下山拿去賣,誰知道經過這裏時,不小心都灑出來了,我不敢聲張,怕別人知道了責罰我。哪曉得,這天幹物燥的,竟然就起火了。如果早知道這樣,我絕對不敢隱瞞,求各位師姐妹們原諒我這一次吧。”


    說完,智方痛哭流涕起來,那哀嚎的模樣,像極了無辜犯錯後的懺悔。


    嗬嗬,又來這一招,陸青桑心裏冷笑。


    素日跟隨智儀的靜玉幫腔道:“智方也不是故意的,智儀師姐,還是慈悲為懷,原諒她一次吧。”


    慧安師太搖頭道:“智方,你也太糊塗了,怎麽能盜用庵裏的用品去賣錢呢?今夜幸好菩薩保佑,靜修她們平安無事,否則,真傷了幾條人命,你怎麽擔當得起啊!”


    智方痛哭不已:“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你們原諒我吧。”


    智方的可憐模樣,讓眾人的惱恨消了不少。慧安師太歎一口氣,不再言語。


    智儀趕緊道:“你也實在糊塗,好在已經知錯,主動坦白。出家人慈悲為懷,就罰你在偏殿的菩薩麵前,跪上三日三夜,好好思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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