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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霆霄絕對是個行動派,說明天搬,就明天搬。


    第二天,整個錦暉院的人都動了起來。


    雖然郡主府與國公府隻有一牆之隔,且兩府相連,但實際上,郡主府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個體。隻是它的大門開在國公府側門的一條胡同裏,所以並不顯眼。


    當初建造郡主府的時候,地方是郡主自己選的。她並不是個張揚的人,況且建造郡主府,已經是逾了祖製的事情,她怎麽好再仗著太後的恩寵,做那些張揚無度的事?


    所以平南王郡主就選擇把郡主府建在了這條胡同這中,看著好像寒酸了點,其實她當初的這個決定還是挺正確的。畢竟老王爺在世的時候,聖上對他多有猜忌,而且她畢竟是要嫁到雲國公府去,太高調的做派很容易給她招惹來太多不必要的事非。


    周佳瑤猜想,郡主一定是不想招禍,所以才會把郡主府建得如此——袖珍。


    郡主府隻是一座很常規的二進宅院,占地不大,庭院內並無特別之處,府中既無奢華精美的布局,也無亭台水榭,一切看起來都是中規中矩的。


    非要說郡主府裏有什麽特別的,恐怕就要屬後院那座三層口字型結構繡樓了。這繡樓是郡主生前特別喜歡的。整座繡樓共三層,五明三暗的格局,半石半木的結構,繡樓設有迴廊,迴廊四個角落設有拱門。這棟繡樓設計精巧,幾乎占據了整座郡主府一半的麵積,整座建築呈‘口’字型,好像形成了一個小四合院的規模。房簷略有些低,看得出來設計之初特意做了防水係統,院子裏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天井,麵積雖小,卻十分精致。天井處用石頭砌成一個四四方方的水池,池中置一座縮小版的假山。


    雲霆霄隻道:“等天氣暖起來了,在這池裏注上水,養幾尾小魚,也是個樂子。”


    周佳瑤笑笑,隨他一同進入繡樓。


    一樓是四通八達的格局,大廳十分寬敞,中堂上掛著一幅山水丹青,又懸掛一塊匾額,上書春秋堂。


    周佳瑤後來才知道,那丹青和那匾額,都是出自郡主之手。


    中堂供桌下,擺著兩張八仙椅。大廳正中鋪著一條帶圖紋的地毯,大廳兩側各有一排椅子和小幾,牆角的位置放置瓶架,上頭擺著成對青花大肚瓷瓶,瓶中插孔雀翎,又或是五彩的雞毛撣子。看起來中規中矩的,好像跟所有人家的中堂布置得一般無二。


    正廳的兩側是木製的鏤空雕隔扇門,隔扇門呈圓形,雕毯紋。


    兩側偏廳一間做臥房和起居室,一間做招待親眷的小廳。


    自後麵沿著樓梯上二樓,便可見與一樓格局一般無二的布局。一進門,依舊中堂正廳,布置簡潔大方,色調偏暖,倒是周佳瑤喜歡的樣子。


    左側是起居室和臥房。


    右側是日常消遣,待客的小廳,帶著一個小的碧紗櫥。


    “冬天我們就住在一樓,有地龍,四處都暖哄哄的。等天氣暖和起來,咱們就搬到二樓去,那裏陽光好。”


    “搬來搬去的,你也不怕麻煩。”


    下人們忙裏忙外的,雲霆霄則是十分悠閑的帶著周佳瑤一間一間的看過去。每走到一處,都要跟她講當初自己是怎麽想的,為何會裝飾成這副樣子,問她可喜歡。


    周佳瑤自然沒有不喜歡的,每一處都是雲霆霄用了心血在裏頭的,況且這繡樓是他母親留下來的,對他來說意義非凡。她愛屋及烏,自然覺得這繡樓極好。


    “樓上是做什麽用的?”


    雲霆霄帶著周佳瑤上樓,邊走邊道:“樓上視野極好。”以前娘親還在時,時常喜歡依著美人靠向遠處望,那時候他還小,不懂娘親眼中的意思,現在想想,娘親當時怕是傷心落沒極了。


    周佳瑤舉步上了三樓,才發現這裏布置極為簡單,正廳兩側都是最普通的花格扇大門,若是將左右兩側的門全部打開,便可一眼望到頭。


    這裏或許隻是個散心的地方,所以隻有簡單至極的軟塌。


    “我將這邊全部清空,給你當庫房可好?”


    周佳瑤秒懂。


    這是雲霆霄給她安置私產的地方,她的嫁妝,體己,將來留給兒孫的好東西,都可以鎖到這邊來。


    “自然好!勞煩世子爺多掙些銀錢來,將它填滿才好。”


    自打一進入這繡樓,雲霆霄的神情便有些落沒,大概是想起郡主的關係吧!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似的。


    雲霆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突然有些惆悵的道:“我娘親,從沒有在這繡樓裏住過。”


    周佳瑤當下便愣住了。


    雲霆霄這才道:“她自從嫁到雲家來,便一直住在國公府,當時老太婆還活著,沒少為難她!”


    周佳瑤猜想,雲霆霄口中的老太婆,應該就是指已經去世的雲老夫人了吧?


    此時三樓靜悄悄的,並無旁人。


    周佳瑤便忍不住問道:“可是,世人不都說,雲老夫人極看重郡主,待她極好,如同親生的女兒一般嗎?”


    雲霆霄的眼中便有止不住的悲哀流露出來,他喃喃的道:“人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看不到的地方,才是最陰暗惡毒的。”


    周佳瑤沉默了,人心險惡,想必這又是一件陰~私之事。


    周佳瑤這時覺得,語言的力量有的時候真的是蒼白無力到了極點,她甚至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安慰自己的丈夫。


    雲霆霄卻輕輕的摟了她一下,“我娘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來這裏。以後我們要好好的,在這兒生兒育女,她知道了,一定會特別開心。”


    周佳瑤隻能重重的點頭,眼淚卻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他那麽小的時候,便失去了娘親,可想而知過得有多苦!從小到大,他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別人通通不知道,還怪他性子冷漠,不尊敬長輩!


    那些不負責的人,有什麽資格做他的長輩?


    “好了,還像小孩子一樣。”雲霆霄替她擦了淚珠,心裏卻是暖洋洋的,這小姑娘為他生氣,為他難過呢!


    夫妻倆站了一會兒,方覺得這樓上有些涼了。


    這樓這麽些年來一直空著,哪怕有人精心護理,時時修葺,維護,可到底是多年無人居住,難免少了些人氣。


    雲霆霄幫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才道:“咱們下去吧!”


    夫妻二人這才下了樓,迴了一樓。


    一樓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夫妻二人穿的蓋的都已經移了過來。


    段氏見到夫妻二人,連忙請安。


    周佳瑤的陪房段氏,那是宋氏信得過的人。他們一家子上下,都是家生子,這次周佳瑤成親,宋氏也是看中了這一家子都是忠厚老實的,這才把人拔了過來。


    段大娘三十五歲上下的年紀,身量略矮,身段略有些豐腴。她生得白淨,臉如銀盤,耳垂肥厚,看著倒是有幾分福相。


    王嬤嬤說,此人看著老實,實則精明,不像她男人陳小東,那才是個真正老實,老實到了骨子裏的人。


    “東西都安置得怎麽樣了?”周佳瑤解了身上的披風,遞給一旁的琳兒,又接了小丫頭奉上的茶,才問了這麽一句。


    段大娘立刻笑嗬嗬的道:“夫人盡管放心,老媽都已經安排好了,又有桃兒,杏兒兩位姑娘在一旁看著,斷然不會出現差錯的。”


    周佳瑤點了點頭,又問道:“可把兩旁小廂收的出來了?”


    段大娘連忙點了點頭,“收拾出來了!這繡樓原本就維護的很好,打掃得也盡心,幾乎不用怎麽收拾,就能住人!”


    周佳瑤就揮了揮手,讓她退下了。


    雲霆霄見她愣愣出神,不由得問道:“想什麽呢?”


    周佳瑤展顏一笑,“在想杜嬤嬤。她不是奴婢,算得上是我半個師傅,平日裏不好像差使下人那樣差使她,有些事,卻又要仰仗她。”


    雲霆霄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沉吟一番,便道:“你看,讓人留在錦暉院可好?”


    周佳瑤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那模樣,像一隻小奶狗似的。


    雲霆霄的心就柔軟得一塌糊塗,當下道:“我是嫡子,即便是搬到郡主府來住,那錦暉院也是不能讓給別人的。白天無事,你我還可以迴到錦暉院去辦事,權當那裏是個書房好了!等你接了府中中饋,大可在錦暉院處理一幹事物。”他將手裏的茶碗放到小幾上,又道:“杜嬤嬤是個人精,何不讓她在錦暉院的廂房住著?她那一雙眼睛,可不是白給的,你撥一個機靈的小丫頭給她使喚,不就得了。”


    周佳瑤當下覺得,沒有比這個再好的主意了。


    “等一下我便迴錦暉院去,問問嬤嬤可樂意!”這樣一來,嬤嬤既能在她身邊教導她,又不置於失了身份,兩相尷尬。


    雲霆霄隻道:“我估摸著,即便你不去找馮氏,她也該來找你了,她那個人,慣會玩先發製人那一套。”


    周佳瑤可不敢輕視,隻道:“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夫妻二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不知不覺的,就到了正午時分。


    該歸置的,基本都歸置得差不多了。


    周佳瑤的嫁妝被人抬到了三樓鎖著。


    平常慣用的衣裳,首飾,書籍,用具,等物都妥當的安放起來。還有一少部分現在用不著的,還在錦暉院放著,等下午得了空閑,再讓人搬過來。


    夫妻二人迴了錦暉院吃午飯。


    午飯後,雲霆霄被清風叫走了,好像是有什麽事。


    周佳瑤也沒問,把人送走後,直接差人將杜嬤嬤請來,直接跟她說了自己的意思。


    杜嬤嬤一口答應下來,直接挑了錦暉院廂房邊上的小耳房住。


    “那房子太小了,您幹脆直接住西廂房算了。”


    杜嬤嬤隻道:“人老了,習慣清靜,那房子就好!”


    周佳瑤知道她脾氣裏有執拗的一麵,也不勸了,又道:“滿院子的小丫頭,您隨便挑一個合眼緣的,讓她侍候您,也是她的造化。”


    杜嬤嬤也沒推辭,直接挑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留在身邊服侍。


    周佳瑤連忙囑咐那孩子,“杜嬤嬤一身的本事,你好好侍候她老人家,學得她身上一二分的本事,足夠你這一生衣食無憂了。”


    那小丫頭年歲不大,聽得懵懵懂懂的,但是卻也知道,自己以後要跟著那位老嬤嬤了。


    小丫頭給周佳瑤磕了頭,又給杜嬤嬤磕了頭。


    周佳瑤讓人賞了她兩串銅子。


    給多了,怕她拿不住。


    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下來。


    周佳瑤幹脆就在錦暉院午睡了一會兒,卻被一個意外之人找上了門來,攪了清夢。


    周佳瑤迷迷糊糊的問桃兒:“你說誰?”


    “您沒聽錯,就是那馮家的表姑娘,叫馮玉盈的!”桃兒臉上露出一二分焦急之色,“奴婢差人打聽了,這馮家表姑娘在咱們府裏可是住了好幾年了,聽說之前還有一位住在這兒,後來不知怎麽的就得了急病,死在了府裏!”


    周佳瑤這才清醒過來,輕哼一聲道:“不急,先給我沏杯茶來潤潤喉嚨。”


    她是什麽阿貓阿狗想見就能見的?


    那位表姑娘若想見自己,首先得沉得住氣!


    桃兒笑道:“是夫人!”


    周佳瑤喝茶的工夫,已經把這位馮家表姑娘的來路,摸得差不多少了。


    估計就是肖想自己丈夫的不要臉的女人。


    也難為她在府裏住這麽多年,臉皮得多厚啊!名聲都不要了。


    不過,那個得病死了的,是怎麽迴事?難不成沒得手,讓人處理了?


    周佳瑤歎了一聲,問道:“人可走了?”


    桃兒搖了搖頭,“夫人,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依著奴婢看,幹脆把人打發走算了!見她做什麽!”


    周佳瑤便問:“怎麽?我還會怕了她不成!梳妝!”


    琳兒給周佳瑤梳了一個落馬髻,給她插了一支赤金蝶戀花的金釵。


    周佳瑤換了一身紅色刻絲的花盆領窄袖小襖,底下配了條湖青色緞子繡牡丹穿蝶的馬麵裙。


    她也不上妝,隻略圖了一點口脂,便去了抱夏。


    那裏,是雲霆霄特意收拾出來,給她做迴執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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