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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氏轉身帶著人離開了宋氏的院子。


    一路上,她都在忍著,沒有說任何話。


    等人進了屋裏後,卻忍不住將屋裏的東西都砸了。


    屋裏的丫頭,婆子大氣都不敢出一個,恨不能全縮到地縫裏去才好。


    趙嬤嬤又攔又勸,好不容易把馬氏的情緒給勸住了。


    趙嬤嬤就趁機把屋裏的人都放了出去。


    丫頭,婆子們如蒙大赦,一個個垂頭屏氣的出了屋。


    趙嬤嬤就勸著馬氏,“您快把眼淚收一收吧,這眼睛都腫了。”


    “我就是不甘心。”馬氏咬牙切齒的拿帕子擦眼淚,“你說當年……”


    趙嬤嬤連忙打斷她的話,“夫人慎言。”她臉上的表情甚是驚恐,就像提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一樣。


    馬氏說得當年,無非就是他們殘害嫡子,又趁宋氏精神恍惚之際,朝她下毒的事。


    這件事情不能見光,否則就算是太子妃出麵,也保不住她。


    馬氏知道厲害,這才住嘴了。


    趙嬤嬤就勸她,小聲低語道:“左右她現在隻是身體好了,不想讓您一人獨大,咱們又沒有什麽把柄在她手上。當年那些事,該閉嘴的都把嘴閉嚴了,她就是懷疑,也找不到證據。您沉住氣,府裏的兩個爺,都是從您的肚皮裏爬出來的,將來那位誰也指望不上,您才是贏家呐。”


    這些道理,馬氏都懂。


    可是她就是甘心啊!


    她也是當祖母的人了,過幾年把大姐兒嫁出去,她都能當老祖宗了!臨了臨了,蹦出來個要搶權奪位的人,她怎麽可能甘心。


    趙嬤嬤又勸,“您聽奴婢一句,現在咱們最要緊的,就是韜光養晦,萬萬不能露出什麽馬腳來。那些事,稍後再調查也不遲。”


    馬氏想了想,擺手道:“不,不,這裏頭一定有咱們不知道的事。你把趙大叫迴來,抽空讓他迴去一趟,抽空讓大老爺查查這些事,看看那個老不死的跟誰接頭,又是去了哪裏,咱們的人到底怎麽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趙嬤嬤不敢怠慢,連忙應了一聲,轉身去叫兒子了。


    馬氏在屋裏心神不寧了好一會兒,才讓人進來收拾屋子,又讓人打了水來淨麵。


    馬氏發火砸了屋子裏東西這事兒,沒一會兒就傳到了宋氏的耳朵裏。她輕笑一聲,並沒有說話。


    可是王嬤嬤看得出來,老夫人心裏憋著一股火呢!


    晚上周幽迴來的時候,一反常態沒有去西跨院,而是去了榮壽堂,去見了宋氏。


    馬氏知道後,怒不可遏,當下派人去打聽,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可惜,榮壽堂今非昔比,圍得像個鐵桶一樣,根本什麽消息都打聽不出來。


    而榮壽堂那邊,好久沒有跟宋氏打過照麵的周幽,居然破天荒的要留下來用晚飯。


    王嬤嬤就不留痕跡的看了宋氏一眼。


    宋氏對周幽,早就沒了什麽夫妻情分,到了他們這個歲數,什麽情啊,愛的,都成了昨日黃花!但凡有什麽事,也是以家族為重,也是為後輩們著想,早就歇了年輕時候的爭寵的心思。


    王嬤嬤知道,老夫人不待見老爺,還是怪他當年縱容馬氏,害她與大爺分開了三十多年。要是大爺命再苦些,隻怕早就把命交待了,哪裏還能等到一家子團圓這一天!


    不過,讓王嬤嬤意外的是,宋氏並沒有拒絕周幽留下來吃晚飯,還一本正的道:“老爺不嫌棄我這裏簡陋,就留下來吧!讓廚娘們做兩個精致的菜,老爺也嚐嚐我這裏的菜。”


    周幽受寵若驚,印象中,老妻好像已經有很多年沒給過自己好臉色了,而且聽她的口氣,似乎已經放下了心結。


    看來身體好了以後,性格也比以前軟和了不少。


    這是好事。


    周幽就一副我很滿意的樣子,對宋氏道:“也好!我也有日子沒留在你這兒吃飯了。”


    王嬤嬤垂下眼瞼,低聲道:“奴婢這就去安排。”接著轉身出了屋。


    王嬤嬤站在廊下,聞著院子裏花香,看著院子裏鬱鬱蔥蔥的植物,心裏微微的恍惚著。


    她在替主子心寒。


    那麽多年過去了,老夫人乍聞幼子慘死時的模樣,好像還在她眼前晃似的。那空洞的眼神,失去至親的悲慟哭聲,還有事後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的樣子,她都忘不了。才幾天的時間啊,老夫人消瘦得像是隻剩下了骨頭似的,好像風一吹,整個人就能被吹走了……


    王嬤嬤知道,當年若不是還有小姐在老夫人身邊,隻怕老夫人就要跟著少爺去了。


    在這個女人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老爺在幹什麽?


    是了,那個男人假意悲傷了幾天,然後怎麽勸夫人的?


    瑾哥兒走了,還有璣哥呢!


    他竟拿馬氏那個下~賤~女人生的庶子,跟老人生的嫡子比!


    也難怪夫人跟他離了心,恨了他那麽多年。


    王嬤嬤知道,眼下老夫人根本不是原諒了老爺,一切隻是為了大爺罷了。


    外頭的陽光是那麽明媚晃眼,可是王嬤嬤卻覺得,心底冰涼一片。


    她好一會兒才恍過神來,微不可見的歎了一聲,才親自去吩咐廚房加菜。


    晚飯的時候,周幽在宋氏這裏,吃到了幾道滋味不錯的北方菜,還有幾樣爽口的小菜,他以前很少吃北方菜,偶爾吃這麽一迴,倒是覺得味道都很不錯。


    飯後,王嬤嬤親自給周幽上茶。


    次廳裏安靜得幾乎聽不到什麽聲音,淡淡的檀香味道在屋裏時隱時現,不仔細聞,根本聞不到。


    周幽覺得這樣的環境很舒坦,他年紀大了,不像年輕時那麽喜歡熱鬧了,倒是覺得這樣難得的安靜寧和氣氛,特別適合放鬆身心。他在朝堂上每日殫精竭慮的,不想迴到家以後,還麵對碎碎叨叨小事。


    “想不到你這裏的廚娘,還會北方小菜。”周幽也是沒話找話,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跟宋氏麵對麵的說過話了。


    宋氏也不拆穿他,隻道:“年紀大了嘛,口味和習慣就會有些改變,我現在覺得北方的小菜挺好的。”


    她在北方活了過來,還找到了兒子,北方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周幽就忍不住打量了宋氏一下。


    現在的宋氏,跟幾年前完全不一樣了。


    人還是那個人,可是無論是容貌上,還是氣質上,都有了極大的改變。身上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完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在年輕人身上才能看到的朝氣蓬勃的感覺。


    周幽就忍不住看著宋氏發起了呆,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們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的宋氏,嬌豔得如同一朵花一樣,身上帶著與生俱來的優雅和清貴,讓人見了,相行見拙。


    外頭突然傳來喧嘩聲。


    “什麽事?”思路被打斷了,周幽很是不悅。


    王嬤嬤掀了簾子進來,道:“老爺,夫人,好像是西跨院那邊。”


    王嬤嬤這話說得很含蓄,她知道,那位在老爺的心裏的份量還是很重要的,不然的話這麽些年,也不至於讓那位一直壓在老夫人的頭上。


    老爺就是這府中的風向標,他抬舉的人,誰敢踩?


    周幽想了想,就道:“我去瞧瞧,你歇著吧!”


    宋氏起身,把周幽送到了門口。


    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


    周幽有點看不明白老妻的想法了,不過還是由著她把自己送到了廊下。


    侍候的人帶了燈籠過來。


    “去西跨院瞧瞧。”


    周幽走後,宋氏這才迴了屋。


    她閉著眼睛,神情不悅。


    王嬤嬤就在旁輕聲道:“傍晚老爺來的時候,那位就帶著人過來了,我讓人攔了,沒讓她進來。”


    屋裏的味道很難聞。


    讓人覺得惡心。


    宋氏突然睜開眼睛道:“讓人把窗子打開。”通風換氣。


    王嬤嬤連忙喊了丫頭來支開窗子。


    好一會兒,宋氏才覺得胸口處的憋悶感覺好了一些。


    “老夫人!”王嬤嬤有些看不懂了,老夫人既然有心向老爺示好,怎麽又一副忍受不了的樣子呢?這個時候,就是要忍,要徐徐圖之啊!


    宋氏長歎了一聲,便道:“讓人攔著馬氏,不許她再進來,免得髒了我的院子。還有,盯著趙大的人,不能放鬆。”


    王嬤嬤連忙應了一聲。


    關於西跨院到底怎麽迴事,宋氏才不想知道呢!左右不過是那馬氏想要爭寵的手段罷了,都一把年紀了,還玩幾十年前的老花樣,馬氏不要臉,要鬧,她可不想陪著。


    都是些小把戲,要是連這些都看不透,那她可就白活了這麽大歲數。


    “是。”


    宋氏揉了揉眉心,道:“歇了吧!”


    王嬤嬤就叫人進來,侍候宋氏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宋氏還是像往常一樣,早起,念經,吃早飯。


    關於西跨院的事兒,周幽的事兒,她問都沒問一句。


    馬氏有些坐不住,急急忙忙的帶著人往榮壽堂來。


    她是急不可奈的來炫耀的。


    像許多年前那樣,向宋氏炫耀周幽多麽多麽的寵愛她。好像隻要她那邊,稍微有什麽風吹草動,周幽就會緊張的要命似的。


    馬氏覺得,這是她有效打擊宋氏的手段。


    可是她也不想想,即便是年輕時,宋氏都對她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嗤之以鼻,更何況是現在這個歲數了。


    所以馬氏想去炫耀,但是宋氏根本不給她機會,直接讓王嬤嬤出麵把人打發走了。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馬氏就忍不住跟周幽提了這事兒。


    無非就是說自己關心宋氏的身體,想去探望一下,可是宋氏呢,端著正牌夫人的架子,不肯見她之類的。


    周幽覺得自己跟宋氏的關係正在改善之中,自己沒必要為了這麽點小事就對宋氏發難。


    周幽聽了馬氏的抱怨,也沒放在心上,就道:“她性子冷淡,對我都是不冷不熱的,又病了那麽久,性子怪一點也是難免,你就不要去打擾她清修就是了。”


    馬氏本來還挺鬱悶的,突然又覺得自己抓到了什麽關鍵之處。她現在最在意的,就是府中中饋一事,若是宋氏真的這麽一直清修下去,倒也不錯。


    宋氏病著的那些年,府裏頭的大小庶務都是馬氏在管著,除了幾家與馬家交好的人家以外,其他府中的女眷,都不樂意與他們來往。那些真正的勳貴人家,清貴名流,都瞧不上他們的做派。


    讓一個妾室出來交際,這是瞧不上誰?要打誰的臉啊?


    這事兒,馬氏跟周幽嘀咕了好幾迴,言外之意就抱怨那些人家的夫人,太太不識好歹。


    她娘家侄女可是太子妃,雖然是側妃,可是將來一旦太子榮登大寶,她侄女至少也能撈個貴妃當當不是嗎?


    男人跟女人的想法始終是不一樣的,周幽在外頭,倒是沒受過什麽冷遇,畢竟大家都是男人嘛,三妻四妾對他們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幾個男人不寵著妾室的?


    除了幾個嘰嘰歪歪的禦史清流,還真沒有人因為周家的家務事而排擠周幽。


    對周幽來說,誰當家,誰掌權,都不是什麽大事。


    馬氏管了十多年,不一直好好的?


    馬氏聽出了周幽的言外之意,頓時覺得一顆心落到了歸處,底氣也足了起來。不見就不見吧!隻要宋氏老實,她也不介意養這麽一位廢人。


    可是宋氏會一直這麽老實嗎?


    某日,宋氏與周幽閑談時說起自己想去禮佛一事。


    各府女眷都對此事非常熱心,沒事常去菩薩麵前許願,求個平安什麽的。或者為家裏的人點幾盞長明燈,以求闔家順遂,平安大吉。


    宋氏那麽虔誠,周幽沒理由反對,順口問了一句:“去哪家寺院?大乘寺不錯,可是是天家寺院,去之前要先打好招唿。再有就是女媧廟,所說香火也十分鼎盛。”


    宋氏搖了搖頭,“我去寶刹寺。”


    寶刹寺!!


    那可不是誰都能去的地方。


    周幽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你一個人去?”


    宋氏隻道:“與人有約,我約了王夫人,一同去。”


    周幽隻覺得眉頭一跳,“哪個王夫人。”


    宋氏微微笑了一下,“還能是哪個王夫人,中書令王大人的夫人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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