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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周大海便帶著周小米,收拾了幾樣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先去了幾位族老家,說幾句場麵上的客氣話,略坐坐就出來了。重頭戲放在了林得勝家!父女倆拎了一條肉,一包煙絲,拿了一塊年前做衣服剩下的花布,拎上一包從鎮上買迴來的飴糖,去了林得勝家。


    林得勝正倒在炕上抽煙袋鍋子呢!說實在的,周家斷親這事,他挺上火的!說到底,還是周家那兩口子不消停,要是換了他們家,老小敢賭,他就敢拿刀剁了他的爪子,寧可日後自己養著他,也不可能讓分家出去單過的老大一家給還賭債不是?再說了,要換了他們家,也不能把好好的孩子從家裏攆出去,也不能那麽對孩子們。


    林得勝的媳婦叫徐彩蓮,年輕的時候也是村裏出了名的大美人,有主意,能幹。兩人在一個炕頭上過了一輩子,徐氏是最明白林得勝的了,她一邊攏了攏灰白的頭發,一邊搓著麻繩,勸道:“你呀,就是操心的命,啥事兒過得去就行了。反正事情都這樣了,你還能給調和迴去是咋的?要我說啊,這門親斷的好,以後啊,大海家就消停了!多好的一家人啊,孩子也好。”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低低的,有點像自言自語。


    林得勝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周家這事兒,丟人,可有啥辦法啊!他重重的歎了一聲氣,就聽院子裏大媳婦道:“大海過來了。”


    接著有一個甜甜的女童聲喊:“嬸子。”


    林得勝就知道,是周大海父女過來了。徐氏也忙把手裏的活計擺到了一頭,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林家大媳婦把周家父女倆讓進了屋,“叔,嬸子,我跟小米來看看你。”


    周小米也甜甜的叫道:“爺爺,奶奶。”


    林得勝骨碌一下從炕上坐了起來,招唿道:“好好。”轉頭就看到父女倆手上拿的東西。當下道:“你這是幹啥啊,不年不節的,拎東西來幹啥?”


    “林爺爺,這是我爹和我娘的一點心意,本來我娘是想親自過來的,可是您也知道她那個身板實在是不方便,所以我就替我娘過來了。也不是什麽精貴的東西,您就收下吧!這裏還有包糖,是我爹特意拿給家裏的幾個孩子的。”其實這事兒都是瞞著林氏的。


    周大海連忙表態:“叔,這都是我們的一片心意,一是感謝昨天叔替我們出頭;二是我還有事兒求你呢!”


    林得勝的臉色這才好看了,算是默許收下了這些東西。徐氏連忙下炕穿鞋,把父女倆手上的東西接了過來,轉身放到裏屋去,出來以後又去了灶間給兩人端了水,碗裏都放了糖。


    林家集是個偏僻,窮苦的小村子,去別人家做客,能喝上一碗糖水,一杯茶,都是挺高待遇了。


    周家現在不缺這個,可是總歸是人家的心意嘛。周小米喝了幾口,在一旁聽著周大海說話。


    “叔,還是昨天那個事。”周大海把水碗放到一旁,從懷裏掏出來那張斷親書,局促的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這個東西拿到衙門去,備個案。”


    林得勝拿著煙袋杆子的手就是一頓,隨後點了點頭,“對,中,這個想法挺好!”


    “隻是要麻煩林叔了。”


    一直沒插言的徐氏接話道:“啥麻煩不麻煩的,你打小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你叔在這個位子上,這事兒就該他去張羅。”


    林得勝點了點頭,“你嬸子說得對,就該我去張羅。”


    這是一口應承下來了。


    周小米大喜過望,連忙道:“林爺爺你看哪天去合適,我讓周安套車送你去縣裏。”


    縣裏離林家集不算太遠,家裏有馬車,早點去,估摸著天擦黑的時候就能迴來。


    林得勝想了想,“明天吧,東西放我這兒,保證給你們把事兒辦得妥妥的。”


    周大海忙道:“叔辦事兒,我自然放心。”這種事情,本就是裏正,裏長們的職責,隻不過衙門口裏的事兒,哪能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明白的,即便是職責所在,有心人若想要難為你,你一個小小的裏正又能怎麽樣?


    別說是古代,就是現代,公平公正有的時候也隻是說說罷了!大到商政,小到文體圈子,哪兒有真正的公平可言?今天也許商定你是女主角,明天就可能因為某種關係把你換掉,那些所謂麵向普羅大眾公開的媒介,有幾個能做到摸著良心報導的?


    周小米忙從掏裏掏出一個布袋來,裏頭裝著的十兩碎銀子,她把布袋子放到林得勝的麵前,乖巧的道:“林爺爺,這是我娘讓我帶來的!出門在外,難免要打點一二,衙門裏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錢您拿去用,剩下的再給我們拿迴來就是了。”


    周小米估算過現在的行情,像林得勝找衙門裏小吏辦這種事情,估計十兩銀子綽綽有餘,拿多了,才會讓人起疑心呢!


    林得勝也不虛推,就收下了。替別人辦事,哪兒有自己搭錢的道理。


    錢袋子裏頭的錢可不輕啊。


    目的達到了,再留下去就有點招人煩了。


    周小米捅了一下周大海,後者自然起身告辭。徐氏親自起身把父女倆給送了出去,這才反身迴來。


    徐氏一進屋,就看到炕上有不老少的碎銀子。


    “是大海拿來的?”徐氏嘖嘖道:“一出手就是十兩,這周家,我是說大海家的日子,可真是好過了!”


    林得勝想著,原來吧,村裏就一個周家,一提起來都知道,現在呢,兩個周家,不過也挺好區分的,都斷親了,咋叫不行啊!


    “收拾收拾,明天我去趟縣裏。”


    徐氏上炕,繼續****之前的活計,低頭道:“有啥可收拾的?”當天去,當天就迴來了,又不用在外頭住店。周家給你備好了馬車,備好了人,還有啥要準備的?


    林得勝把眼睛一瞪,“你不給我帶兩個錢啊!”其實這事兒說出來,挺不好意思的,林得勝雖然是裏正,可是在家裏地位不咋地。家裏的經濟大權全都由徐氏把持著,本時林得勝身上一個大子都沒有。


    “行了,周家給你這十兩銀子,還不夠花啊?”


    “人家是人家的,是打發衙門裏那群小鬼用的,不是咱們該花的。再說了,大海不是拿了那麽老多東西嗎?”意思就是不能再花周家的錢了。


    徐氏本來也不是愛占小便宜的人,她翻了翻眼珠,沒好氣的道:“還裏正呢,這點事兒還看不明白啊?人家那錢既然送來了,根本不不會往迴要。除了讓你打點衙門裏的人以外,肯定也把飯錢給你帶出來了。”


    林得勝抽煙杆子的手一頓,心想這大海還真是財大氣粗啊,現在都不把十兩銀子放在眼裏了。


    閑話少說,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周安就駕著馬車接上林得勝,兩人迎著初初升起的日頭,一路揮鞭朝著鎮上走去。


    周家的日子照常過,隻不過老宅那頭,卻是不太好。


    一千兩銀子的斷親錢,是那麽好花的嗎?而且他們先還了五百多兩的賭債,到手裏實打實的錢,就四百五十兩。


    這錢是那麽好花的嗎?現在整個村子裏誰不知道他們家辦的這點磕磣事啊!周新貴也是要臉麵的人,他知道這事兒辦的不地道,這錢拿的不應該,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啊!五百五十兩啊,家裏的地,房子都賣了,都湊不上一半的數。這些年家裏是攢了幾個錢,可是都拿出來還債了,他和老太婆可咋養老啊!


    你別看周新貴這人平時在家裏裝迷糊,可是其實他心裏清明著呢!想指著老三一家養老,難啊!老三從小被老太婆慣壞了,就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啊!如今又添了一個賭錢的毛病,家裏這些東西不被他敗霍光了就不錯了,指著他養老,做夢去吧!


    老二家呢?


    這幾年老太婆可沒少欺負劉氏,婆媳關係是一年不如一年,特別是劉家出事以後,老婆子認為劉家靠不住了,占不著便宜了,目光短淺的開始收拾二媳婦,總是拿她生不出兒子這事兒說事!現在老二媳婦可跟以前不大一樣了,整個人像個鬼似的,一天到晚也不見得能聽到她說一句話,整個人陰沉沉的,比大江的話還要少。


    指著老二家養老?切,連個兒子都沒有,將來誰給他們燒紙上香啊?


    周新貴的心裏,一直就想讓周大海給自己養老,雖說分家了,可是他畢竟還是自己的兒子啊。周新貴相信,隻要他放低姿態,周大海早晚會迴心轉意。他想得好好的,隻要周大海願意拿錢養著他們老兩口,那他就跟小兒子過,花大兒子的錢……


    其實這周新貴吧,挺不要臉的一個人,家裏凡事有什麽不如意的地方,就推到別人身上去,周大河是爛泥的事兒,他也推卸責任,要不是有他縱容著,許氏會那樣慣著周大河嗎?想讓周大海拿錢養他?淨想美事呢!他以為周大海傻,那一家子就都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想到出了周大河欠下賭債這一迴事!


    這賭債,周新貴一早就打算好了,從他知道周大河欠下高利債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好了讓周大海還筆錢!可他也知道,這事兒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成事的,別的不說,單說那幾個孩子,就不好對付。所以周新貴想打親情牌,讓許氏大早上就坐在家門口哭,想讓村裏人的口水動搖周大海的心,可是他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到最後會發展成那個樣子。


    錢是到手了,可是親卻斷了。


    那丫頭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拿出了一千兩,這家底得堆多厚啊!


    周新貴越想越不劃算,要是當時他能忍住村裏人的指指點點,事後找補找補,緩和一下關係,那大房的錢是不是也會慢慢流到自己的兜裏?這錢要是拿來養孫子,給大寶取媳婦,那得多好。


    周新貴這會兒腸子都悔青了,可是木已成舟,他也沒辦法不是?不過啊,他還是有點自欺欺人的想著,或許過一段時間,人們就淡忘這件事了,到時候他在哭一把,老淚縱橫的模樣或者能打動那個心軟的孩子呢!


    就這麽定了。


    周新貴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幾天,心裏總算有一點透亮了,不過,這個時候他是絕對不會出門的,受不了外頭那些人的指指點點啊。


    不過這件事情發生以後,許氏這個傻老婆子倒是挺高興的,兒子的賭債還了,手裏還多了四百五十兩銀子,最重要的是跟那邊斷了親,這幾件好事加在一起,簡直讓她高興得連做夢都能笑醒啊!


    因為這個,她最近的心情都不錯,看劉氏也順眼了一些,特別是老三媳婦跟自己兒子甩小臉子這事兒,她也不計較了。


    吳氏知道周大河欠賭債的事情後,可是鬧了幾通,不過吳氏心裏酸溜溜的成分更大一些,一千兩銀子啊,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就被分出去五百多兩。還有四百多兩,都被兩個老的攥去了,她是一分也沒看見。吳氏一邊埋怨自個兒的老爺們敗家,一邊眼饞老兩口手裏的錢,家裏因為這個,確實鬧得雞飛狗跳的。


    不過吳氏也知道深淺,不敢鬧得太大,她明白自己娘家不行,什麽都指望不上,沒有人給她撐腰,所以她不敢大鬧,隻敢小聲嘀咕。周大河雖然挺寵著她的,但是也挺煩吳氏拿賭錢這事說他的,兩口子打了幾迴嘴仗,倒都消停了。


    老宅這頭,還有一個人挺不樂意的,這人就是周秀兒。別看周秀兒這個人平時說話辦事不過腦子,可是占便宜的時候,她的心眼一點也不比吳氏,許氏少。


    周秀兒就覺得,以前大家都是一家人,即便是分家了,周大海那也是她哥啊!他的日子過好了,自己妹子出嫁他總不能不管吧?可是現在兩家斷親了,那她倆也就真沒有啥關係了,再想占大房那些人的便宜,可就太難了。


    為了這個,周秀兒可沒少罵林氏等人,就差打小人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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