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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周翼虎把李大夫送迴家,轉身折迴來後,林儒平便把三個孩子叫到了身邊。他十分嚴肅的道:“你們都是大孩子了,舅舅有些話要跟你們說,你們聽了以後,不要生張,知道嗎?”


    感覺好像很重要。


    三個孩子都不由自主的點點頭,雖然周小米已經多少猜到了一些,但是她還是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也裝作什麽也不知道似的,跟著點頭。


    林儒平歎了一聲,才道:“你們爹爹身上的傷,是舅舅弄的。”


    周小米:果然如此。


    周翼虎:怎麽會這樣?


    周翼興:“哇,大舅,你怎麽這樣,我爹再不好,也是我爹,你幹嘛打他,你看看他現在,都快變成粽子了。”


    周大海:什麽叫再不好?


    周翼虎連忙拉了周翼興一下,怒聲道:“閉嘴,你想把娘吵醒嗎?”


    周翼興這才閉緊了嘴巴,不是他還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樣,淚珠掛在臉蛋上,嘴巴撅得高高的,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林儒平低聲笑道:“你個臭小子,還知道護著你爹,不是氣他不迴來幫你過生辰的時候了?”那年周翼興生辰,百盼千盼希望周大海能從鎮上迴來跟他一起過生辰,可惜周大海怕誤工,到底沒能迴來,害得周翼興生了許久的氣。


    周翼興努了努嘴,沒說話。


    “傻孩子,爹傷的不重。”周大海聽聞林儒平提及此事,心裏酸酸的,原來兒子曾經那麽期待跟自己一起度過生辰,可惜自己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怎麽會不重?”周翼興抬頭茫然的問道:“李爺爺不是說爹爹有外傷,手腿都折了嗎?”


    林儒平揉了揉他的發頂,一把抱起他,放到自己的膝蓋上,輕聲道:“傻孩子,大舅會下那麽重的手嗎?”接著,他便把事情的經過跟幾個孩子交待了一迴。


    原來,林儒平給周大海出了一個主意,讓他假裝受傷,好用來檢驗一下周新貴和許氏的態度。如果這二人知道周大海沒了掙錢的手段,還能照顧他們,包容他們,那麽至少說明這二人還有救,還沒到置親生子於不顧的地步,所以這個家不分也罷;但如果他們不能容忍周大海的“傷殘”,反而覺得他是個累贅的話,那麽就借著這個機會,光明正大的把家分了,以免夜長夢多。


    林儒平並沒有莽撞行事,因為他知道周新貴和許氏都是非常精明的人,想要他們入局,就得把戲演得十分逼真才行。所以在周大海受傷之前,他事先去找了李大夫,邀請李大夫給他們做托。李大夫本就是個有俠義心腸的人,他早就看不慣周新貴和許氏的做法了,所以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周大海臉上的外傷倒是真的,手和腿上的骨折,卻是莫須有的事,他身上的血,是李大夫特意殺了自己家的一隻雞弄上去的!就是想看起來更逼真一些。


    林儒平講到最後,他明顯感覺到三個孩子都鬆了一口氣,連坐在他懷裏的周翼興,都放鬆了身體,他道:“跟你們講,是怕你們擔心你爹,可是明天還有很得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你們得裝作不知道真相的樣子,該哭哭,該難過的難過,記住了嗎?”


    三個孩子全都鄭重的點了點頭。


    林儒平又輕聲交待起明天的事情來,在他看來,明天是至關重要的一天,成敗在此一舉。


    中秋夜,注定是一個難眠之夜。


    除了周家大房一大家子人無法安睡以外,許氏和周新貴一樣徹夜難眠。


    “老頭子,你是沒看見啊,老大傷得也忒重了,身上好多血,臉腫得跟豬頭似的,嘖嘖,好不難看!”任誰聽到許氏說這話,恐怕都會生出幾分氣憤之情,那是她親兒子啊,她這個當娘的,怎麽就能說出這麽狠心的話來呢!


    周新貴照例沒有說話,他摸黑拿出了自己的煙袋鍋子,裝上煙絲,又用火石點上火,默默的抽了起來。


    事情也太寸了,怎麽買個藥,還能被打了?打他的人圖什麽?為財?老大一窮二白的,身上哪兒有錢,為仇?那孩子一向老實,本分,從不跟人結怨,怎麽可能得罪人。


    有古怪啊!


    “老頭子,老李頭說老大傷得很重,這手怕是要廢了。”許氏這話,一語雙關。


    周新貴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許氏心裏頭惴惴的,她總覺得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一樣,她骨碌一下從被窩裏坐起來,衝著周新貴道:“你說這事兒是不是有點邪門?”


    周新貴使勁吸了兩口煙袋鍋子,隻道:“你去鬧了半天,他們沒說啥?”這個他們,指的自然是李氏母子。


    “切!你是沒看到啊,那李寡婦像瘋了似的,就差撲過來吃我了。”


    許氏愛誇大,她愛的,她恨的,都會被她放大了許多倍。周新貴知道她有這個毛病,故而並不把她話當真!李氏這個人,他還是知道幾分的,秀才娘子,有幾分氣度,跟鄉下老婦不一樣。


    大海傷了,我也不好再不出麵,看來明天他得去大房一趟了!


    “明天過去看看。”


    周新貴自己也知道,明天就是蓋棺定論的時候了。


    一夜無話。


    第二一一大早,周家大房屋裏傳來一陣哭泣之聲。


    許氏和周新貴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覺少,因此早就醒了,並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大房的異動。


    “真是晦氣。”許氏想了想,便慢悠悠的坐了起來,她攏了攏頭發,又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條抹額來,鄭重的戴好,起身穿了外衣,這才下地穿鞋。


    周新貴也起身了。


    二人昨天晚上商量了一番,打算今天過去看看周大海,打探一下他到底傷得重不重。兩人剛出上房,周大河和吳氏便鬼鬼祟祟的趴在窗戶上,向大房看去。


    “咋地了?這狼哭鬼嚎的,人不會是不成了吧?”要是以往這個時辰,周大河怕還在睡覺呢!可是昨天許氏迴來的時候,吳氏去打探了,知道周大海受了傷,還挺重的。兩人今天早起,就是想一探周大海的傷到底重不重。


    “要是死了還是痛快的呢,就怕是半死不活的。”吳氏轉了轉眼珠,隻道:“不行,咱得過去看看。”


    周大河不奈煩的道:“看他幹啥啊!”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周大海的死活,半點兄弟情誼也沒有。


    “你傻啊!他要是死了,倒也痛快了。可你大哥要是半死不活的,還不得老兩口出錢養他?那錢都是大寶的,憑啥給別人花!”吳氏這麽一說,倒讓周大河也清醒了兩分。


    “對,對。咱去看看。”


    兩人也顧不上洗臉,匆匆忙忙上大房去了。


    二房的人也聽到了動靜。


    周大江早就想去大房看看了,昨天晚上來了那麽多人,他不可能一點也不知道,可是劉氏死活拉著他,不讓他去,還說林氏小產了,他這個當小叔子的去了不好。周大江是個沒主意的,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聽劉氏的話,所以心裏雖然有些惦記周大海,到底還是沒去。


    周大江心裏揣不住事,一夜也沒睡好,早上早起就要往大房屋裏去,他剛穿好衣裳,就聽到大房那邊傳來了不小的哭聲,心裏當下湧出一個不好的念頭,也顧不上劉氏同意不同意了,起身便往大房這邊來了。


    當有所有人趕到大房時,就看到這麽一幕。


    李氏和林氏哭成了團,一像堅強的李氏不住的抹著眼淚,林氏哭得死去活來的,臉色比昨天還要差,單薄的身板顯得她十分可憐。三個孩子圍在她的身邊,周翼虎板著臉,紅著眼圈一言不發;周翼興和周小米圍著周大海哭。周大海的手臂和腿都被繃帶和木板固定著,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虛弱,他頭上纏著繃帶,隱隱透出幾分血紅色來,臉上的血汙已經被清洗幹淨了,可是青紅交錯的外傷卻是掩不住的。


    林儒平守在李大夫身邊,臉色不太好。


    李老頭是什麽時候來的,他們怎麽不知道。


    李大夫起身,隻道:“這內傷似乎更嚴重了些,昨天開的藥看來沒有什麽效果,我再寫一個方子,吃一劑,再不好,你們就另請高明吧!”說完還搖頭晃腦的歎了幾聲。


    周新貴上前一步,隻道:“老弟,大海這傷,到底咋樣。”


    李大夫臉色不太好,對周新貴說話十分不客氣,“你兒子都要讓人打死了,你這個當爹的怎麽才來,昨天晚上就該套車把人送到縣城裏去。”


    去縣城看病,那得花多少錢啊!


    許氏暗地咂了兩下舌,卻沒有說話。


    “現在,傷得怎麽樣?”就算是像周新貴一般的老狐狸,此時也忍不住有些心虛。他這個當爹的,在外人眼裏,是極不稱職的。


    “內髒有傷,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不過日後去不能做什麽費力氣的活了,將養個一兩年,勉強能恢複正常!”


    將養一兩年?


    許氏把眼睛瞪得老大,她盯著周大海看了一會兒,才道:“他那手,傷得如何,以後還能拿刻刀不?”


    周小米隻覺得心寒,都到了這個地步了,許氏關心的,仍然是周大海的工錢。不過她轉念又一想,也好,經此一事,徹底斷了周大海“孝順”的念頭,也是好事!


    “拿刻刀?”李大夫搖了搖頭,“怕是不成了。”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一向,落在了眾人的耳朵裏。


    許氏想:拿不成刻刀,就沒有工錢,身子不好,還得將養個一兩年,這一兩年,她得添進去多少藥錢,補品啊!而且李大夫的意思,分明是說老大日後就算是養好了身子,也幹不了什麽重活了,家裏的田,怕是都指望不上他種了!這樣的人,不就是廢人了嗎?


    一想到以後周大海不掙錢了,自己反而要往他身上流水似的花錢,許氏心裏就跟塞了一團棉花似的,堵得她裏外不舒服。


    周新貴也想到了,他的臉色並不比許氏好看多少,一想到日後家裏少了一筆大的進項,他的心肝就都不舒服起來。


    吳氏和周大河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就更難看了。


    周大江心思比較單純,倒是沒想那麽多。


    李大夫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還不去抓藥,愣著幹啥啊!大海這傷可等這藥呢!”他搖了搖頭,背著藥箱就要離開大房。


    許氏一把拉住他,指著藥方子問道:“大夫,這藥一副得多少錢!”


    李大夫眼皮都沒抬一下,隻道:“四兩多吧!”


    “四兩多!”許氏的聲音突然拔了幾個高,那聲調尖銳得像是見了鬼似的。


    好家夥,一副藥四兩銀子,一年得吃多少副啊!


    李大夫不知何時走的。


    周小米一下子撲到許氏腳邊,低泣道:“奶奶,我爹傷成那樣,您可不能不管他啊!”


    周翼興也道:“奶,你給我爹看病,我長大了,能幹活。”


    許氏差點把周小米踢出去。


    怎麽管?拿銀子填嗎?那就是個無底洞啊!


    周新貴看了看周大海的臉色,默默的搖了搖頭。看樣子,他也是打算要放棄這個兒子了。


    “奶,我爹是被人打傷的,隻要找到打傷他的人,醫藥費就有著落了,你行行好,先給我爹把藥錢墊上吧!”周翼虎倒是比兩個小的冷靜不少,說出來的話直指要害,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周新貴倒是覺得周翼虎的話有幾分道理,隻要找到打傷周大海的人,看病的銀子也就來了,說不定還能訛上一筆呢!要知道周大海不能掙錢了,一年就得損失將近四十兩,他才三十出頭,最少還能再幹二十年活!一年四十兩,三十年就是一千二百兩銀子。


    這可是一筆大錢!


    周新貴隻道:“大海沒醒嗎?他沒說打傷他的人是誰?”


    李氏隻道:“半夜醒了一迴,迷迷乎乎的,也沒說什麽。”


    就在這時,周大海“剛巧”幽幽的醒了過來。


    林氏連忙握住了周大海的手,“大海,大海。”她是周家大房裏惟一不知情的人,連周翼文都知道真相了。


    周翼興和周小米連忙跑到周大海近前,“爹,爹。”兩個孩子演得,倒像是那麽迴事似的。


    李氏低頭抹了兩把眼睛。


    周新貴上前,望著鼻青臉腫的周大海道:“大海,是誰把你打傷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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