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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翼文隻道:“娘怎麽了?我,我不敢過去。”他怕給大夥添亂。


    周小米半拉半拽的把他扶到裏屋去,好說歹說勸住了他。周翼文身體不好,膽子也小,這個時候他去上房,隻能是添亂。周小米趁人不注意進了仙府小築,然後弄了一些水給周翼文喝,周翼文喝了仙府小築中的水,臉色果然好了不少,不知道是他哭累了,還是仙府小築中的湖水起了什麽作用,沒過多久周翼文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平靜,很香甜。


    周小米鬆了一口氣,想了想,幹脆重新進入仙府小築,也給林氏準備了一碗仙府小築中的湖水,留著備用。


    忙完這一切,周小米連忙又去燒水,林氏這個樣子,肯定是要用熱水的。


    沒一會兒的工夫,周大海便把李大夫請來了,周小米聽到動靜,連忙接了出來。她哭花了一張小臉,可憐兮兮把李大夫讓進了上房。周翼虎見李大夫來了,連忙招唿道:“李爺爺,快來看看我娘。”


    李大夫給林氏診了脈,又掀起她的眼皮看了看,他搖了搖頭,隻道:“胎兒才一個月,竟被用這種方式滑了下來,作孽啊!我幫這閨女開幾副藥,吃了好好調理一下吧!身體調養一段時日也就恢複了,關鍵是這心病,不好醫喲。”李大夫若有所思的與周大海說了這麽幾句話,便提筆開藥了。


    周大海顫巍巍的哎了一聲,再也說不出別的什麽了。


    周小米暗想,李大夫恐怕也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然的話不可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事已至此,不如就把事情鬧得大一些,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林氏受到傷害了。


    “李爺爺,我娘會不會死啊!”周小米自責愧疚得要命,眼淚也嘩嘩的流了下來,“我娘被小姑踹受傷了,出了好多血,我好怕她會死。嗚嗚……”她一邊說,一邊哭,那模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李大夫憐愛的摸了摸周小米的頭,唉了一聲道:“好三丫,不哭了啊!你娘啊,她沒事!隻要按時吃藥,多休息,別貪涼,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周小米眨著大眼睛問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李爺爺啊,從來不騙人。”李大夫安撫好了周小米,把藥方遞給周大海道:“這藥趕緊抓來吃,切忌生冷涼硬之物。我這裏藥材不會,你恐怕要往鎮上跑一趟了。”


    周大海連聲應了,隻道:“我送您迴去。”他對李大夫是千恩萬謝的。


    李大夫冷哼一聲,隻道:“我還沒老到走不動的地方,你趕緊去抓藥去,別耽誤工夫。”


    周大海被李大夫這麽一訓,頓時耷拉著腦袋不敢說話了,他捏著李大夫開的藥方,隻道:“李叔,這藥得多少錢?我,我手裏恐怕拿不出這麽多錢來。”


    李大夫聽了這話,胡子都要被氣翹起來了。


    “你這麽大個人,不會連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吧?啊!你掙那麽多錢,媳婦兒子受傷等著救命錢的時候,你說你連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你,你讓我說什麽好。”周大海掙得多,這事兒在林家集村可不是什麽秘密,許氏是個招搖的性子,恨不能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周大海在外麵拚死拚活的給一家老小掙嚼用!


    周大海:“……”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自己隻是一個大夫呢!


    李大夫暗想,大海這個孩子是個好的,可就是太老實了,又攤上一雙那樣的父母,當真是……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得,別人家的事兒,咱也別多說話了。


    “這副藥裏需要用的藥材也並不是很多,隻有這兩樣,我家裏沒有。”李大夫指著其中兩味藥材道:“這藥材並不是難尋的藥材,也不貴,你去鎮上買來,我把其他的藥備好,一並煎了給你媳婦用吧!”


    周大海自然千恩萬謝。


    李大夫轉頭又交待了周大海幾句,這才轉身走了。


    周大海身無分文,舉著李大夫給的藥方才發起了愁。


    李大夫雖然樂善好施,可是他不能總欠著人家的藥錢啊!鎮上的藥材鋪子與自己非親非故,哪裏就能賒藥給自己用?


    想來想去,周大海還是覺得這錢得讓爹娘出,大夥也沒分家,自己掙的錢都上交了,再說秀玉這迴小產,本也是秀兒惹下的爛子。


    周大海覺得自己有了底氣,轉身往東屋去了。


    “大哥,爹能要來錢嗎?”周小米一麵觀察林氏,一麵問周翼虎。


    周翼虎盯著東屋的簾子,不由自主的握起了拳頭,眼下爹去是有一場硬仗要打!是輸是贏,就看爹爹硬氣不硬氣了。


    周大海不曾想過,自己向爹娘要醫藥費會這麽困難。爹一言不發,隻顧著抽他的煙袋,娘呢!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就是不給銀子。


    周大海現在終於能體會,林氏為了小兒子的藥費求爺爺,告奶奶的心情了。當時林氏跟自己講這些事情的時候,周大海還覺得沒有什麽,他覺得爹娘就是心疼錢,過日子仔細,不會不管孫子死活的。可是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差了。


    爹娘對兒子,不應該比對媳婦更好一些嗎?


    “娘,秀玉小產了,這是大事,如果調養不好,很可能會落下病根的。再說,她為何會小產,大夥都心明眼亮、我……”


    還沒等周大海說完,許氏的笤苕疙瘩就朝著他飛了過來。周大海也不躲,挨了一下後才道:“娘,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現在能給我錢了嗎?”


    “錢錢錢,就知道要錢,這一大家子人吃穿拉撒哪一樣不需要錢?要錢沒有,你不防把我這條老命拿去!”許氏使勁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好像隨時要與周大海拚命一樣。


    周大海有怒不敢發,麵對自己這個不講理的娘,他是毫無辦法。


    “娘,您是不打算給錢了?”


    “一文都沒有。”許氏沉著臉,老大不樂意的樣子。


    周大海沒辦法,還想跟許氏講道理道:“娘,秀玉……”


    “別跟我提她,那個敗家的老娘們兒,我一文錢都不會給她。你瞅瞅你家那幾個孩子,都敢跟他老姑動手了,秀兒頭上頭發都沒揪下來好幾綹,胳膊上那麽大個牙印子。”


    周大海看了看許氏刻薄的臉,又看了看連眉毛都不動一下的周新貴,心突然就冷了起來。


    “娘,今日這錢就當是兒子跟你借的。日後我還您還不成嗎?”


    許氏一聽這個,當下炸毛了。


    “還我,你拿什麽還我,你的工錢都是老娘的!我的錢,一文錢都不會花在那個敗家精身上。”


    周大海突然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在消退,很多往事都湧上心頭,原來跟娘溝通是件這麽困難的事情,當年或許自己就是受不了這個,所以才會二話不說,背起行李去鎮上做了學徒吧!


    周大海咽了咽口水,道:“娘,你不拿錢給秀玉看病,來日我的工錢就不上交了。秀玉小產了,得好好養著,文兒身體也不好,我得給他請個好點的大夫看看,還有小米……”


    “我呸!”許氏吐了好大一口濃痰,才道:“你這個畜生,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娘把你養這麽大,就是讓你來氣我的?林氏那個老娘們兒到底給你喝了什麽迷魂湯,你為了她竟不要爹娘了?誰家女人沒生過孩子,當個女人沒小產過?就你家那個敗家的玩意精貴?她自己坐不住胎,還怪別人?”許氏罵罵咧咧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地非說周大海忘恩負義,說他不是個東西,說自己如何如何苦。


    周大海聽得多了,便隻剩下麻木了。


    許氏這麽做,無非就是想替周秀兒開脫罷了。還有,不想給錢。


    一股無名火籠罩在周大海的心頭,他甚至聽不清楚許氏在說什麽,隻感覺她的臉在自己眼前無限放大,那些毫無道理的話使勁往她的耳朵裏灌!


    他的頭也痛,耳朵也痛,心更痛。


    “娘!”周大海大吼一聲,當下道:“哪家女人是被自己的小姑子打滑胎的?啊?”他雙眼通紅,看樣子就像一兇獸,最後那個‘啊’字,更像是傾注了他全身的氣力一般,聲嘶力竭,歇斯底裏。


    許氏先是一愣,印象中她還沒見周大海發過脾氣呢!隨後心裏的火卻是竄了出來,這不孝子跟自己嗆聲也就算了,還敢排揎自己的老閨女。她嗷的一聲撲向周大海,嘴裏罵罵咧咧的說著粗話,雙手左右開弓朝著周大海的臉上抓去!許氏再怎麽樣,也是他娘,周大海哪兒敢跟許氏動手啊!他四下閃躲,可惜還是抵抗不住許氏的攻擊,臉上被撓了好幾道血印子,頭發也被抓得亂七八糟的。


    周大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東屋出來的,等他迴到堂屋的時候,兩個孩子簡直被他的狼狽樣給嚇壞了!


    “爹,你咋地拉。”周小米打量周大海幾眼,心裏知道他肯定是被許氏給打了,臉上那幾個血條子,實在是太顯眼了,想裝成看不見都不成。


    周翼虎也問道:“爹,是不是爺爺奶奶打你了!”


    周小米“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都是我不好,吃飯的時候亂說話,要不然娘就不會挨打了。”她是真心覺得後悔,自己太衝動了,沒想到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早知道這樣,她就不該暗中鼓動,應該好好計劃一番。


    周小米越哭越起勁,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誰也勸不住。


    就在這時,林氏幽幽醒了過來。


    周翼虎連忙道:“娘,你怎麽樣了娘?”


    周小米這才止住了哭聲,湊過去道:“娘……”


    “秀玉,你怎麽樣了。”


    林氏氣息微弱,覺得自己的眼皮都是沉重的,小腹處的疼痛在提醒著她,她剛剛失去了一個尚未成形的孩子。下身的粘膩讓人十分不舒服,空氣中飄散著的血腥氣讓人作嘔。


    “娘……”周小米一直哭,哭得狠了,整個人便抽搭著,眼睛都腫了。


    林氏艱難的道:“三丫,別哭。”


    “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亂說話的。”周小米心疼林氏,剛止住的淚珠子又掉了下來。


    林氏費力的抬起手,給周小米擦了擦眼淚,“三丫別哭。”這種事情怎麽能怪孩子呢!閨女的話本來就沒有錯,錯的是她們!她們不拿自己當人看啊!林氏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了,是她這個當娘的不好,竟然沒發現自己懷孕了。


    “爹,啥時候給我娘抓藥吃。”周翼興不知何時從外麵迴來了,他給周小米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事情辦成了。


    周大海麵對孩子的質問,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樣迴答。


    林氏看到了周大海的窘迫,知道他手裏沒錢,而婆婆那個樣子,顯然不會拿錢給自己看病。


    林氏歎了一聲,心裏的悲傷卻越來越大,自己不該抱有幻想的,她就是太軟麵了,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當年文兒早產,差點就活不成了,如今周秀兒又害得她失了一個孩子,這種錐心之痛根本不是誰都能體會的。


    林氏聞到血腥味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她是個愛幹淨的人,受不了這種烏七八糟的氣味。眼下這種情況,隻能將就了。


    “他爹,櫃子裏還有一串大錢,你拿著去鎮上給我抓藥吧!”既然上房指不上了,他們就得自救。上迴周大海迴來,不是偷偷塞給自己一串大錢嗎?買藥應該夠用了。


    林氏的聲音很低,隻有周圍的幾個人聽清楚了。


    林氏的話,倒是提醒了周大海。


    “虎子,興子,你們在家看好妹妹,照顧好娘,爹上鎮上抓藥,很快就迴來啊!”周大海囑咐著兩個兒子,轉身要出堂屋。


    “他爹。”林氏強打精神喊了周大海一聲。


    “秀玉,啥事?”周大海頓住步子,轉身看向自己的妻子。


    林氏虛弱的笑笑,“抱我迴去吧,我想迴家。”林氏說完,眼淚就流了下來。


    這裏不是她的家,這裏是讓她膽顫心寒的地方,這裏是讓她失去孩子的地方。


    周大海隻覺得眼眶發熱,他懂媳婦的意思,深深的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唉!”周大海走迴來,輕輕抱起林氏,直奔自己家那兩間小土房。


    三個孩子連忙跟在他們身後。


    一家子人迴到了大房,周大海進了屋,把林氏放到炕上,隨後又囑咐了兩個孩子幾句,這才去櫃子裏翻了翻,果真在一件衣裳裏找到了錢。一串錢足有一千文,足夠給秀玉抓藥了。


    周大海欣喜不已,揣著錢急匆匆的離開了家。


    上房那邊,許氏輕聲對周新貴道:“當家的,我聽著老大像是去鎮上抓藥了?鎮上的藥可不便宜,他哪兒來的錢?”


    周新貴想了想,才道:“藏私房錢可是大事。”


    許氏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得意的道:“可不就是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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