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次響起的鞭炮聲把趙清雨吵醒,她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放在床頭的小靈通一夜死寂,連個詐騙信息都沒有。


    趙清雨拿起來看了兩眼就丟迴去,客廳外麵有喁喁低語,是趙父趙母兩人在說話。


    她掀開被子,一陣冷空氣立刻將她包圍,凍得她打了個哆嗦,急忙拿起旁邊的厚高領毛衣套上。


    “小雨,你起來了?今天穿上這件衣服啊。”門被推開,趙母拿著一件大紅色的新棉襖走進來放下,然後又出去了。


    趙清雨把那衣服穿上,這是她自己選的,主要是看上了衣服上的口袋,裏裏外外加起來一共有五個之多,其中兩個是在反麵。


    她把小靈通調成振動,放進衣服裏麵的兜裏。


    出了臥室,就看到客廳裏麵擺放著幾桶油和幾瓶包裝好的酒。


    這些都是用來走親戚的,出了門,路上行色匆匆的人們,手中也跟他們一樣,提油提酒。


    不得不說,這個習俗在w鎮延續的時間還挺久的,在趙清雨的印象中,至少上一世最後一次在家裏過年,走親戚時的禮品大多還是一桶五升的金龍魚。


    今天趙清雨他們是要去長輩家裏,離w鎮不遠,做個三輪麻木車就十多分鍾。


    一下樓,趙父就提前聯係好了車,一家四口擠在車裏,還要注意自己的新衣服別擦髒了。


    長輩家裏客人很多,趙父趙母就跟同輩或者年長的一些親戚聊天打牌,趙清雨他們這些小輩自然是和同齡人一起。


    然而事實上,並沒有那麽和諧。


    這些小輩裏真正和趙清雨同齡的隻有兩個女孩,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幾歲甚至幾個月的小毛孩兒。


    兩個同齡的女孩趙清雨見過幾次,但不熟,也就偶爾過年見過一兩麵。


    不知道是不是趙清雨的錯覺,這兩個女孩經常會在一起嘀嘀咕咕,還時不時地朝她看上一兩眼,等她一過去,她們立刻不說話了。


    趙清雨本來就不是什麽話多主動的人,找同齡人說話也是奉父母所言。


    現在看別人似乎不想跟自己交流,她也就算了,拿出裝在口袋裏的試卷和筆找了個清冷的房間坐著刷題。


    這位長輩家裏挺大的,屬於獨門獨院類型,一個將近三百平的院子,三麵都有房間。


    趙清雨知道自己所在的那間屋子平日裏都是空著的,就過年的時候會用來招待留宿的客人。


    就比如現在,屋子裏到處都是雜物,不過床上倒是鋪上了幹淨的被褥。


    趙清雨也沒多想,她選這裏純碎是因為這裏還有一張很老舊的梳妝台,可以趴在上麵寫作業。


    這件偏僻的屋子沒什麽人來,小孩子們也都是在外麵瘋鬧,隔壁的房間倒是有大人在打麻將,她時不時的聽到“碼長城”的聲音。


    趙清雨他們一家在這裏隻呆一天,吃完中飯和晚飯就會迴家,按理說她完全不需要帶試卷來,隻是一來實在是無聊,二來她不想就這麽浪費大好時間。


    帶的試卷也不多,就一張高二數學綜合試卷,裏麵所包含的知識有高二上學期和下學期,雖然有一部分她提前預習了,做起來還真是有些難度。


    好不容易做完半張,其中還有兩道題因為沒有預習到,沒有把握和思路還空著。


    趙清雨放下筆,捧手唿了一口熱氣,還有一雙腳坐久了,又僵又冷的,輕輕跺兩下都沒啥知覺。


    旁邊打牌的地方有很大的炭火盆,她決定起身過去烤烤火,反正過一會兒估計就要吃飯了。


    剛把試卷折疊起來,外麵忽然傳來有人低語的聲音。


    “我媽簡直有病,天天在我麵前說那女的多好多好,她咋不去當那女的媽啊!”


    “我爸媽也是,煩死我了,說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趙清雨動作停了一下,這是那兩個年輕女孩的聲音。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們應該也是要進這間屋子的,但她也沒想太多,繼續把試卷疊好塞進口袋。


    “瑪德,天天清雨姐清雨姐的,誰是她妹妹啊,聽到她名字就心煩,她咋不去死啊!”


    門口女孩壓低聲音憤怒的尖叫,她表情扭曲,麵容猙獰。


    她旁邊的女孩則是滿臉驚慌,輕輕“啊”了一聲。


    一時間,氣氛僵住,三個人屋內門口的麵對麵僵持。


    趙清雨微微皺起眉,那一聲聲咬牙切齒的謾罵和話語中的“清雨姐”,讓她恍然大悟。


    難怪這兩人看自己的眼神古怪,跟她們說話也是愛答不理,原來是討厭她。


    哦不,不止是討厭她,應該是恨她,都恨得想讓她去死了呢。


    至於原因,根據話語她也猜了個大概,估計是她們父母經常在孩子麵前提她,拿她跟她們作對比,於是就討厭了起來。


    講道理,她也從小在父母那裏聽到過不少“別人家的孩子”。


    別人家的孩子小時候學習那一定是名列前茅,老師們、同學們、家長們眼中的德智美樣樣行的好學生。


    長大了還是會有別人家的孩子,別人家的女兒找了個有錢的老公,別人家的兒子當上了公司管理。


    上一世,趙清雨也是深受“別人家的孩子”毒佘的可憐孩子,深知那種感覺確實不好受。


    可是……她也從來沒有過這麽大的反應啊。


    這個女孩子的心思,她能明白,但是不理解。


    大概是她的眉毛皺得都快打結了,站在門口的兩個女孩都以為她肯定是生氣了。


    “哎呀,清、清雨姐,你咋在這裏啊。”其中一個身穿鵝黃色襖子的女孩率先開口。


    趙清雨抿抿嘴,這女孩雖然沒怎麽說提她,但肯定是在一直附和那個罵她的女孩的,於是她也沒什麽表情,語氣冷冷淡淡:“我在這裏寫作業。”


    “啊,在寫作業啊,你真勤奮,那、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女孩邊說邊扯了扯自己同伴的衣服,另外那個女孩目光不善地瞪了一眼趙清雨,才轉身離開。


    等了一小會兒,趙清雨才抬腳往外走,剛出門,旁邊屋子裏的大人們都也陸續出來了。


    飯點到了,廚房妯娌姑嫂們都在忙著往外端菜,正大堂屋裏擺了兩張桌子,上麵滿滿當當的都是菜,男人一桌,女人和小孩們一桌。


    男人們那桌基本上都坐好了,另外一桌上幾個小孩子們也都提前就位,倒是大人們還在幫忙給人準備碗筷。


    趙清雨一進去,趙青楓就對她招手:“姐,快來啊,坐這裏!”


    她抿嘴笑著走過去坐下,忽然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扭頭一看,門口不正是剛才說她壞話的那兩個女孩嗎。


    其中那黃衣服的女孩,趙清雨聽過大人喊她小名,叫小文,另外那個對她“恨之入骨”的,她還真不太清楚叫什麽。


    她們倆一進來,就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她,那目光讓趙清雨很不舒服。


    “快進去,堵在門口幹啥呢,像個木頭樁子一樣,你看看你清雨姐,都找了個地方坐下了。”一個端菜的中年女人出現在兩個女孩身後,張口說道。


    那個罵過趙清雨的女孩臉色一變,低頭往屋裏走。


    “你就坐到清雨旁邊,早讓你來跟人家多聊聊,就會一天到晚的瞎玩……”中年女人嘴中不停,把菜放下後還在說。


    趙清雨甚至都看到她嘴裏的唾沫飛進了那盤菜裏。


    唔,是辣椒炒牛肉啊,可惜了,她挺愛吃的。


    有個男人笑著解圍:“行了行了,大過年的就是來玩的,你就別老說歡歡了。”


    原來那女孩叫歡歡,趙清雨垂下眼皮。


    旁邊有人坐了下來,她眼尾餘光掃到一片鵝黃,扭頭看過去,小文對她擠了個笑:“清雨姐。”


    趙清雨點點頭,也扯了扯嘴角:“你好。”


    大家都保持著尷尬卻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偶爾閑聊兩句,不過大多數都是小文說,趙清雨迴應。


    很快,菜上齊了,小文和歡歡的媽媽也坐到了桌上,歡歡媽媽看到女兒沒有坐在趙清雨旁邊,直接橫了她一眼。


    這些小細節,被好幾個人看到,不過大家也都是見怪不怪的沉默。


    “清雨啊,我聽你媽說你最喜歡吃青椒炒牛肉了,來,多吃一點!”


    歡歡媽媽坐在趙清雨斜對麵,離得挺遠的,但還堅持站起身幫她夾了一大筷子牛肉放到碗裏。


    趙清雨是真不想接啊,但被這麽多人看著,她隻能硬著頭皮捧著碗接過,還要強裝笑顏地說謝謝。


    一道陰鷙幽怨的視線掃過她麵前,不用抬頭,她都能知道是誰在看她。


    “你碗裏都空了還在瞎扒拉,是不是憨苕啊,自己去夾菜,又不是沒長手!”歡歡媽媽看到女兒,又忍不住罵道。


    桌上其他人都微微一怔,麵色各異。趙母反應很快,連忙端起麵前的一盤竹筍炒雞蛋:“歡歡來,這個筍子可新鮮了,可好吃,來……”


    “表姑給你夾菜了,你趕緊接著啊!”


    歡歡僵著一張臉起身,把碗往前接。


    趙母立刻給趕了半盤子竹筍炒雞蛋在她碗裏。


    趙清雨心情複雜,不知道這位歡歡同學此時心裏是不是和她一樣。


    “不曉得說聲謝謝啊?!一點規矩也不懂!”歡歡媽又是一聲吼,差點把趙母手裏的筷子給吼落了。


    歡歡嚅囁著嘴唇,低若蚊蠅地開口:“謝謝……”


    趙清雨忽然想起來,上一世確實認識這個歡歡,不過那時候“別人家的孩子”不是她,那個歡歡跟她也沒有任何交集,就對她那個經常對孩子唿來喝去、交流全靠吼的母親有印象。


    但也僅僅是有印象而已,不像現在,感覺可真是太微妙了。


    “嗨,大過年的就別對孩子這麽兇了,小爺他們都還看著呢。”旁邊桌上一個中年男人不大高興地說。


    歡歡媽依然聲音尖細的叫嚷:“過年咋了過年,連個人都不會喊,別人給她夾菜也不會說謝謝,一點禮貌都沒的,還說不得了?!”


    中年男人被說得臉色難看,其他人便勸他跟女人計較什麽,他索性不再搭話,悶頭喝酒。


    倒是趙清雨他們這桌上的一些婦女們紛紛勸說歡歡媽。


    “你家歡歡膽子小,性格內向,不敢喊人正常滴很呐,我家的還不是,我不在旁邊提醒他都不開口滴嘞。”


    “我家裏的還不是,喊人跟要他命一樣……”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紛紛吐槽自己的孩子。


    聽到大家都是一樣,歡歡媽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隻是桌上的孩子們都把腦袋低得快到碗裏去了。


    大人們說得歡快,身為主人也是年紀最大的幺奶奶顫巍巍地開口了:“孩子嘛,怕生是好事,以前那些拐娃兒的最喜歡不怕生的娃娃了。”


    幺奶奶一開口,其他低輩分的人都不再說話,飯桌上一時間安靜下來,隻有兩個年紀小的娃娃咿咿呀呀地要吃東西。


    “雖然娃子們年紀小,但也是好麵子滴,特別是歡歡媽,別老當著恁多人的麵說歡歡,你看都把孩子說哭了。”幺奶奶繼續說,大家這才發現一直埋著頭的歡歡肩膀在微微抽動。


    坐在她旁邊的小文其實早就發現了,這時候見大家看過來,急忙輕輕扯了扯歡歡的衣服,小聲勸道:“歡歡,別哭了……”


    “唉,歡歡媽,這大過年的走親戚,咋就非要把孩子給說哭呢,你看看這……”


    “歡歡別哭了,來啃一個雞爪子,以後就可以攢多多的錢哈!”


    大人們又開始安慰起歡歡來,順便批評其歡歡媽。


    歡歡媽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似乎有些過火,麵上閃過一絲自責。


    被迫成為事情導火線的趙清雨也很不是滋味,坐在這裏吃也吃不香,隻能匆匆扒拉完碗裏的飯。


    “我吃飽了,大家好吃好喝哈。”她放下碗,起身說道。


    “清雨這就不吃了?要吃飽啊。”


    “吃飽了吃飽了,你們慢點吃,爸你少喝點酒啊!”


    趙清雨邊說邊往外走,後麵一句話鬧得屋裏的大人都笑,說趙父在家裏地位低啊,連女兒都能管,趙父也不反駁,臉上紅光滿麵、喜滋滋的。


    到了院子裏,趙清雨找了個矮木椅子坐下曬太陽,其實她還真沒吃多少,不過倒是喝了不少幺奶奶家裏自己釀製的米酒,甜甜酸酸的,她喝了兩大碗,肚子都喝飽了。


    沒吃飽,但喝撐了,她一邊輕輕揉著胃部,一邊看院子裏麵兩隻公雞打架。


    “她在那裏。”


    “走,別管她。”


    斜後方不遠處有兩個身影朝偏院走去,趙清雨沒有動彈,但眼角稍微一斜,就能看到是誰。


    即便不看,也能聽出來是誰。


    歡歡和小文,她們口中的那個“她”,大概還是自己吧。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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