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麽表達感激呢?


    媽媽給子女做了滿桌子的菜,子女隻會心裏感動,又有幾個人會說出感謝的話?


    陌生人隻是給你倒杯水,你卻會跟對方說謝謝。


    為什麽?


    隻因家人之間血濃於水,彼此都會為對方做很多事,有些感激放在心裏就好了,陌生人卻沒有對你好的理由,哪怕隻為你做了一點小事,出於最基本的道德禮儀,也應該說句感謝的話。


    親疏有別,表達方式也不同。


    就好像,蘇蓧蓧為雷楓多方奔走,他需要說謝嗎?


    不需要!


    他們是最親密的情侶關係,彼此之間都在為對方付出,雷楓也多次救過蘇蓧蓧:如果他對蘇蓧蓧道謝,反而會讓對方不舒服,甚至覺得關係疏遠了。


    張揚、葉傾城、秦可卿、宋媛媛……


    他們每個人都在想方設法幫忙,雖然有的幫上忙了有的沒幫上,但那份心意卻都是一樣的。


    需要感激嗎?


    事實上,雷楓對蘇蓧蓧對他們每個人都很感激,然而這種感激不用千恩萬謝,不用太明顯的表達出來。


    張揚是他最好的兄弟,可以托付性命,葉傾城的命是他救的,秦可卿生意上遇到那麽多困難,都是他一力挽迴的,宋媛媛同樣承了他的人情,跟這些人都是至交好友,彼此間互相幫助何須說謝?


    至於蕭瀅……


    說真的,雷楓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沒有幫過蕭瀅,反過來這個女孩一次又一次幫他,偏偏有那種奇怪的關係存在,讓他沒辦法說出千恩萬謝的話,索性就隻當是債多不壓身了。


    但是,有一些關係卻不同。


    你沒有幫助過別人,別人也無求於你,關係沒到多麽深厚的程度,這種情況下你憑什麽不感激?


    迴到臨江之後,雷楓沒有去找蘇蓧蓧,沒跟張揚、方震他們推杯換盞,也沒有迴秦可卿家那個臨時住所。


    的士在郊區一條馬路旁停下來,雷楓從車裏下來,目光投向遠處的古樸庭院。


    溫家!


    這才是他需要登門道謝的對象!


    他沒有給過溫家任何東西,雙方隻有過僅僅一次接觸,然而在得知他身陷囹圄,溫老爺子親自前往省城,親自去見薑國柱為自己求情——有沒有幫上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種態度。


    “雷先生?快!快去告訴老爺子,說雷先生來了!”開門的是溫家的一個晚輩,雷楓見過他卻不記得名字。


    看到站在門口的是雷楓,那小子臉上寫滿了熾熱崇拜,看他那樣子恨不得立馬磕頭拜師。


    盡管彼此關係還沒深到某種程度,但也算是熟識了,況且雷楓的年齡放在那兒:第一次登門時,溫柔的幾個父輩親自迎接,那是出於武學界的規矩使然,再次登門就不需要那麽隆重了。


    那個跟溫柔同輩的年輕人,滿臉興奮地把雷楓帶進客廳,與此同時也有不少人聞訊而來。


    溫世空坐在太師椅上,看到雷楓走進來,笑道:“小雷,這才剛迴來,怎麽不好好休息啊?”


    “爸,您這麽一說,小雷還誤以為你要趕他走呢。”溫天澤笑道。


    自從上次他跟雷楓交手,僅僅一個過招就敗下陣來,溫天澤事後非但沒有記恨,反而對雷楓一萬個服氣。


    人分兩種,一種胸懷寬闊善於接受,一種小肚雞腸無法容忍,溫家的人絕大多數都屬於後者。


    雷楓已經聽說了,溫家曾經叱吒風雲的往事,心裏不無感慨。


    同樣都是豪門望族,溫家和薑家的人兩相對比,差距咋就那麽大呢?


    是因為溫家子孫的基因優秀?


    不!


    俗話說虎父無犬子,什麽樣的父母教出什麽樣的子女,一個家族的品質如何,完全取決於這個家族的領導者。


    溫家和薑家之所以會天差地別,其實就是溫世空和薑國柱的管教方式不同,最終造成截然相反的結果。


    “小雷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怎麽可能誤會?”老爺子瞪了兒子一眼。


    “老爺子,大恩不言謝!”


    想到這裏,雷楓對溫老爺子的敬佩又多了幾分,他恭敬地把腰彎成90度,朝老人鞠了一躬:“我要是不過來這趟,不來說一句謝,就算想休息也睡不著——雖然一句謝謝難以言表。”


    老爺子先是一愣,隨即連連擺手,苦笑道:“我可沒幫上什麽忙。”


    “有沒有幫上忙是一迴事,晚輩感謝的是您這份心意。”


    “我明白你的心意。”


    老爺子上上下下打量著雷楓,不住的點頭:“像你這樣的好孩子,如果真的被坑害了,實在是太可惜太不公了……隻可惜,薑家這次要倒黴了,唉……”


    其實老人的心理很複雜,一方麵他不希望雷楓出事,另一方麵也不希望薑家……說得更具體一些,他是不希望昔日同袍,在當年的戰火中沒有倒下,在後來的官場上沒倒下,卻在遲暮之年走到這一步。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私心,即便他知道薑國柱做錯了,然而他們之間這份情誼,卻讓他感到難過痛心。


    “我聽說了一些事情,也理解您的心情……”雷楓不知該怎麽安慰。


    “我知道,國柱走到這一步怨不得別人,既然做錯了事,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隻不過……”


    說到這裏,老爺子苦笑道:“不說這個了。說多了可就被你看低了,以為我溫世空是黑白不辯是非不分的人。”


    “不會!晚輩隻會覺得您是性情中人!”雷楓沉聲道。


    “小雷,那個……”老爺子欲言又止。


    “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算了。”


    臉上浮起一抹無奈的神情,老爺子搖頭歎道:“倘若這個時候說出來,定會被你當做挾恩望報,我溫世空不是那種人,何況都過去了那麽多年,溫家現在過得也很太平,沒那個必要了。”


    雷楓心裏不由一凝。


    他能看得出來,老爺子有事找他幫忙,可這個節骨眼上,老人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心情極其複雜。


    “晚輩跟您,跟溫家上下認識至今,看到的全都是好的一麵,決然不會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不等老爺子說完,雷楓又說道:“更何況,老爺子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又何須怕被晚輩誤解?反之,晚輩如果不明是非誤解了您,就說明晚輩是個不明時分的人——這種人老爺子何須在意?”


    當初秦可卿說過類似的話,在這裏可以稍作改動:了解你的人不會介意,誤會你的人你也不用在乎。


    老爺子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眉開眼笑的撫掌說道:“好!好好好!聽你這麽一說倒是我多想了,那……這件讓我溫家憋屈了十餘年的事,我今天就和盤托出。小雷你聽著就好,幫與不幫並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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