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廠裏發生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那個稽核處老大被人打了。


    打他的人姓龍名奈落,他雖然和龍欒旦同姓,但並不是什麽好欺負的卵.蛋。


    龍奈落之前在一家台資企業工作,後來他因為受不了不公正的待遇,所以他連工資都不要,就憤而離職了。


    而這次他之所以會打那個稽核處老大也是因為他感覺到了不公。


    當時是上班時間,龍奈落接到了家裏的電話,所以他就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去接電話。


    誰知那個稽核處老大此時剛好路過,稽核處老大隨後就湊到龍奈落的麵前拍了一張照片,並說要罰他50元。


    龍奈落聽完一下子就火了,他隨後就如同龍傲天附體一樣,對著稽核處老大的臉就是一拳!


    他揮出這一拳時,旁邊不少人都在心裏感到了痛快。


    那個稽核處老大在廠裏四處抓人罰款,早就已經惹得很多人不爽了。


    但是大夥兒為了手上的飯碗,都隻能選擇忍受。


    而快四十了還沒結婚的龍奈落卻沒有在意什麽飯碗。


    他這一拳下去,他心裏爽了,而大家也都在心裏暗暗叫好。


    說別人這拳揮得好的人,心裏往往沒有揮拳的勇氣,所以這群人隨後並沒能幫上龍奈落什麽忙。


    因為龍奈落打了那個稽核處老大,所以他不僅被開除了,而且還要吃上官司。


    打工,打人,打官司。


    吃午飯時,聽到周圍人議論的周波覺得他如果要走的話,還是和平分手好。


    時間來到了四月十六日周五上午,這天,所有海盜船,花船的布,除了後麵才要安裝的花船窗戶外,全都裁完了。


    而下午上班時,周波發現大姐沒有過來,便打電話過去問長腿文員。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波哥,你是想問下午大姐為什麽不過去嗎?”長腿文員仿佛是知道周波想問什麽似的,在電話接通後就開口問道。


    “嗯。”周波應了一聲,迴應依舊冷淡,但是他的心裏已經有些不安了。


    “是這樣的,本來我想讓大姐下午過去時,順便運物料過去的,但是她們去了倉庫以後沒找到物料,倉庫那邊說花船窗戶的布料沒有備貨,我剛才已經打給采購了,采購說他會下單,但最快也要下周一才會到,所以下午你那邊可能沒法裁了。”長腿文員解釋道。


    “那我這邊下午就維護一下機台,你幫我跟林主管說一聲,謝謝啦。”周波難得地客氣了一迴,因為現在的情況,他得客氣。


    “好噠!”長腿文員笑著說道。


    “那就這樣了。”周波說。


    “拜拜~”長腿文員說。


    當掛斷長腿文員電話的時候,周波的心裏想著:該來的還是來了。


    在打電話之前,周波就想到他可能要沒事可幹了。


    所以在長腿文員說他下午沒得裁布時,他立即說了他要清理機台的事情。


    他早有準備。


    但準備得再充足,也隻是個死緩,接下來的幾天,必定是會動蕩不安的。


    周波能夠預料得到是他下午清理完機台後,隨後的周六周日,他應該是都不用再來上班了。


    而事情也沒有出乎他的預料。


    五天八小時的美好日子來臨了,但是周波卻沒有輕鬆的感覺。


    如果可以,周波寧願此時的他能夠忙碌一點。


    忙碌起來,他就不用再去思考明天該怎麽過了。


    大部分的人都是一樣的,寧願選擇忙碌,也不願意停下來思考。


    而那一部分沒有這樣幹的人則說:這就是他們貧窮的原因。


    周波承認,真理的確掌握在少數人手上。


    但是掌握了真理,又有什麽用?


    對於周波來說,思考的盡頭盡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還不如忙碌,心裏和身體還會好過一點。


    隻有看得到摸得著的東西,才能給人溫暖。


    比如蔡嬅的身體。


    越是焦慮,周波對蔡嬅就越是粗暴。


    蔡嬅很快就察覺到了周波的變化。


    周六晚上,周凜睡著後,蔡嬅過去找中午把她日得抽搐不已的周波聊天。


    “你在廠裏是不是遇到了問題?”蔡嬅問周波道。


    周波當時在玩一個橫版過關的手機遊戲,他操控的角色正在毆打一隻小兵。


    因為蔡嬅的提問,周波一不小心被那個小兵打了一拳。


    周波隨後暗罵了一聲,然後他直接開大,把那個小兵給幹掉了。


    見周波沒有迴答,蔡嬅就在一旁靜靜地等著。


    周波終於受不了了,他關掉了遊戲。


    “我沒遇到問題,你走吧,我要休息了。”周波說。


    周波並不想告訴蔡嬅,畢竟說了也沒用。


    “訂單做完了?”蔡嬅沒有離開,反而說出了她心中的猜想。


    “嗯。”沉默了許久,周波終於應了一聲。


    被說中的周波其實心裏很想發飆,但是他忍住了。


    他已經夠無能了,再狂怒就真的是太不行了。


    “每個公司都有青黃不接的時候,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蔡嬅安慰周波道。


    “那萬一好不起來呢?”周波問蔡嬅。


    但是周波要的不是蔡嬅的答案。


    他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沒有人能比他自己更清楚,類似的大單不會再有了的事實。


    當初他之所以進入遊艇廠,就是因為這個大單用手工鋪層太慢。


    裁布機是為了這種批量生產的大單而存在的。


    沒有這種大單,裁布機存在的意義不大。


    即便還有花船窗戶沒裁,有中插板的預浸料,甚至是大船的一些布料可裁。


    但這些都是小打小鬧。


    沒有班加,五天八小時,他到手的工資,都不好意思說。


    “好不起來就辭職,找其他工作啊。”蔡嬅說。


    “找什麽工作?”周波又問。


    “什麽工作都行啊。”蔡嬅說,“我看你弄我的腿那麽在行,大不了就去當洗腳工唄。”


    蔡嬅故意開玩笑道。


    “沒那麽容易的。”周波卻沒有笑,“我技術不行,臉皮太薄——嗬嗬,讀了個大專,學了個體育專業,身體卻不行,也沒什麽一技之長,現在哪怕是換工作,也不過是從一個廠換到另一個廠,而製造業這一行,年紀越大,路越窄……”


    “你不是當過老師嗎?教育是朝陽產業,要不我們開個托管吧?”蔡嬅打斷周波的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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