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具白……那玩意兒另一隻手上也有個東西?”


    “什麽東西?”青藍一陣警惕。


    “就是它。”嚴開誠掏出個發黃的本子,總算是在青藍麵前揚眉吐氣了,“幸虧我手速快,逃離山洞時順手拿了。”


    青藍一奇,她當時滿心注意著扳指,還真是沒有發現另一隻手上有這樣一個本子。她翻開一看,瞬間傻眼——個個鬼畫符,跟墓碑上那些符號一模一樣,這不會就是喀可部落的古文字吧?


    “不管怎麽樣,憑這個總可以交差吧?”嚴開誠露出得意的笑。


    青藍橫了他一眼,心想這小子關鍵時刻還是有點機智的。


    嚴開誠順手牽羊的鬼畫符還真是天書,帶迴禮部後也無一人認得,倒是青藍和嚴開誠兩人一出現在禮部大門口便引起了全體關注。這兩人早上出門時明明一副光鮮亮麗的模樣,怎麽外麵去了一趟就好似加入了丐幫?這讓盧路很是頭疼,他心裏直接將兩人當做活寶,自然也就對嚴開誠那本天書避而遠之,隻說了一句:“此類圖符無人認識,定不是什麽古文字,看來你們這趟采風是瞎折騰了。”


    青藍的倔脾氣當即就上來了,瞎折騰?這話可不妙啊,要按照盧路這麽說,那她以後想要再外出溜達可就沒有什麽指望了。她當場應道:“盧大人此言差矣,禮部的人不認得,可不代表別人也不認得。這天下英才輩出,總有人認得的吧?”


    盧路被她氣到了,這話擺明了說他禮部人才不濟?他當下撂下袖子,再也不管什麽天書,任由青藍一個人搗鼓去。青藍樂得清淨,屁顛屁顛將天書帶迴仰天台,誓要研究到底。


    既然放出了話,自然不能打臉了,青藍抱迴了這麽個寶貝,大晚上的撐著眼皮子還在翻看著,迷迷糊糊間,腦袋“啪”的一聲耷拉在胳膊枕上,上下眼皮終於闔上了。


    沒注意的是,枕著胳膊睡著時,她的臉頰就貼在那枚死活取不下來的扳指上。


    伴隨著整個空間陷入黑暗,一雙猩紅的眼再次出現,與洞**所見不同,這次這雙眼睛失去了淩厲與鋒芒,而是像困獸般泛著決絕。他一步步後退,在黑暗空間裏退到幾乎與暗色融為一體,露出了整張臉、整個人,但模糊的很,完全看不清是誰。


    不知為何,看著這個模糊至極的身影,青藍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這時一道寒光閃爍,雪白的劍光劃破空間,大片的光透了進來,那個模糊的人影踩在白光與黑暗的交界處,容貌一點點清晰起來。俊朗而帶著鬼魅邪氣的眉宇,刀削斧鑿般的輪廓,還有嘴角如影隨形的那一抹謔笑……


    青藍心底響起一聲碎裂的響動——這個人,是流昀息。


    咦,他怎麽穿著那樣的衣服?那身打扮不是他平日的樣子……他穿的,是喀可部落才有的死士服,一身漆黑,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配飾,那種黑幕中走出來的感覺,就像是他整個人、連帶著心尖上的血也是黑的。


    白光霍然轉暗,無數同樣漆黑的人影在眼前交錯閃過,厲鬼似的迸發出無數叫號與嘶吼,他們的瞳孔沒有一絲光澤,機械似的相互扭打廝殺,腳踩著同伴屍體,在滿地鮮血中繼續前進。流昀息在那堆人群裏,帶著與那些人相似的神色高高揚著帝魂劍,所過之處哀嚎遍野,鮮血像煙火似的在他身邊迸發,沒過多久他渾身浴血,再也看不出他原先的模樣。


    他一步步向外走著,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碩大的角鬥場就在前方。那裏旌旗漫天,宛若盛大的狂歡宴席,然而上方的天空總是暮靄沉沉,好似死神虎視眈眈地壓迫。進入角鬥場的流昀息,好像有無盡的精力和戰鬥力,不知疲休地了一場又一場,死在帝魂劍下的亡靈幾乎能填滿半個角鬥場,更叫人心悸的是,他冷酷的眼裏沒有半點波瀾,招招斃命,戰無不勝。


    “戰神!”忽然某個角落爆發出一聲叫喊,隨即漫山遍野地喊聲幾乎響徹雲霄,那整齊如一、振聾發聵的一聲“戰神”,為他在角鬥場的生涯開啟一道新的大門。


    持著帝魂劍的男人抬起頭,望著藹藹天際,臉色無悲無喜,像陷入死寂一般。


    ……


    光影一轉,一個門庭若市的煙花之地在夜幕下顯得格外熱鬧,桃紅柳綠簇擁而來,鶯鶯燕燕圍繞著中心那個男人,酒香和脂粉香交織彌漫,俊美無儔的臉在昏黃燈光下化為一座雕像,連眼角的笑意都像是工筆一點點勾勒上去的,沒有半絲鮮活之氣。


    夜深人靜時,一個爛醉如泥的身影踉踉蹌蹌地出現門口,沒走幾步便跌倒在巷口。旁邊隻一盞路燈投射著慘白的光,一人一燈形成這個夜間靜止的畫麵,寂寥而孤獨。


    “酒鬼!”一聲低罵響起,化為一灘爛泥的流昀息被人踢了一腳,依然一動不動,與死狗沒什麽兩樣。


    就在行人罵罵咧咧著要離開時,黑暗的角落一雙猩紅的眼赫然張開,伴隨著眼底那抹殺意,帝魂劍在輕鳴中出鞘。巷口燈滅,一聲慘唿過後,一灘血水淌了開來。持劍之人依舊靜靜坐著,任憑血腥之氣包裹著他。


    ……


    又是個沒有太陽的日子,天陰沉的像是隨時要塌下來。角鬥場上空無一人,卻有一個孤高人影緩緩出現藹藹天幕之下,一步一步向著角鬥場頂端走去。當他距離頂端一步之遙時,一堵銅門擋在了眼前。


    這銅門如此熟悉——可不就是風華村石壁後的那一扇麽?


    如今的風華村,莫非就是曾經的角鬥場?


    那個持著帝魂劍的人,將手伸向了銅門,一步既出,死生已定。


    角鬥場頂端,巍巍天風下,一個身材魁梧之人靜靜矗立著,一身衣袍在風中不住飛揚,他深邃的雙眼看著步入銅門之人,忽而低下了頭。他目光所及之處,是他手指,那裏一枚黛色扳指靜靜地散發著流光。“我等你很久了,戰神。”


    “我也等你很久了,大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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