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藍趕緊笑著解釋:“王上在席間深感高昌與西夏之情誼,一時興起想要吟詩作詞,便喚我們替他取來禦寶。幾位大哥也是知道的,王上素來喜歡題字留跡。”


    幾個侍衛不由點頭,又見闞柏於氣勢逼人,便也不敢再多說,這就讓了路。闞柏於暗自佩服仙女姐姐如此鎮定,他自己空有一副大嗓門,剛才那一瞬間其實心裏發虛的很。


    兩人就這麽憑借裝出來的氣勢一路通行,禦書房的門嘩啦一聲打開。青藍探頭一望,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區區一個辦公場所竟然還有上下樓之分,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珠光寶氣的玉、瓷、琺琅等雕琢而成的珍玩文具。本就狹小曲折的室內空間放有各式精巧絕倫的書格、香幾、方案,大多是黑漆描金等珍稀品類。牆上除絹和紙帖之外,還掛有禦筆字、山水、花鳥等插、掛屏,質地多為紫檀、雕漆、琺琅邊框,內用玉石、寶石、琺琅、象牙、點翠等材料鑲嵌。


    就在青藍驚惶這事不好辦之事,闞柏於還火上澆油地來了一句:“聽說這禦書房樓上樓下共有寶座十三張……”


    青藍真想當場翻個白眼,暈過去。


    “別動!”耳裏傳來闞柏於一聲低喝,青藍低頭一看,自己腳下是一塊色致淡雅的磚,這磚如此之樸素,跟滿室輝煌大相徑庭,她不由一愣,不明白高昌王的審美怎會轉變如此之大。卻見闞柏於將燈貼向地麵,搖曳燈火下地上的磚現出若隱若現的玉色光澤,其中幾塊磚上隱隱有字顯現。


    這磚有名堂!青藍當即杵在原地,生怕胡亂一踩便引發某些不知名的機關。


    “當春蓮帶水,坐久蕙煙微。動趣都涵澹,靜機常覺寧。”闞柏於口中念念有詞,隨後一腳一腳踩在了某幾個字上。青藍見他無恙,便跟了上去,直到腳下玉磚恢複常色,那些字跡都落在了後頭。


    青藍暗自鬆了口氣,終於有閑心問向闞柏於:“你怎知道這磚上機關?”


    闞柏於嘿嘿一笑:“我曾趴在窗上看見我父王這麽走……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啊。”


    青藍不由一笑,這次還真是多虧了闞柏於,看來熊孩子也有熊孩子的好處。


    念頭剛落,闞柏於輕快地跳了起來,半個身子縮在櫃格之後:“這下沒有機關了!仙女姐姐,是你先藏還是我先藏啊?”


    “你先藏吧,我還沒想好藏哪兒呢。你可得藏的好些,別被我一下就找到啊。”


    闞柏於鼻子裏哼出一口氣,不以為然說著:“本王三歲開始捉迷藏,還從未有過敗績呢!仙女姐姐,你得在原地默數十下,然後才能來找我!”這聲音逐漸遠去,想來他已經飛也似的往屋子深處跑去,一邊跑一邊咯咯笑著。


    青藍故意大聲數著,目光已像掃射機一般在各個寶座間來迴掃了一遍。十下數完,她大叫一聲“我來找你了”開啟了地毯式搜索。氣都不喘一下的,青藍從樓下跑到樓上,在書桌、香案不住翻騰,就差把地上的磚撬起來查看一遍了,然而那個傳說中的玉璽依然不見半點影子。青藍一屁股坐在地上,擦著額頭涔涔的汗:這高昌王把玉璽保管的太好了吧。


    也是啊,此乃傳國之寶,自然是要好生保管的,隻是苦了她這個女飛賊啊……


    闞柏於整個人縮在多寶格中的一方空間,憋著氣等了許久,始終未曾聽見青藍的腳步和聲音,他早已等得一陣心焦,雖說他在捉迷藏上從無敗績,但也總不能就這麽等下去,他被自己肚子上的肉擠得生疼,終於忍不住連滾帶爬地出了多寶格,坐在地上不住擦汗。


    這時耳裏傳來一個腳步聲,把他嚇了一跳——仙女姐姐找來了吧?哪知屁股還來不及挪開,闞柏於耳裏響起一個低沉聲音,他一顆小心髒騰地劇烈跳動,一瞬間嚇得魂飛魄散。


    父王迴來了?!


    他明明是在宴席中,怎麽就迴來了?


    闞柏於冷汗淋漓,同手同腳地挪迴多寶格,然而驚惶之下他肥碩的身軀怎麽都塞不進去,他放棄放棄了多寶格,見頭頂上就是一扇窗,他躡手躡腳地從那窗台攀了上去,使出吃奶的勁翻出窗外。屁股咚的一聲著地,摔得他眼冒金星、齜牙咧嘴,捂著屁股顫顫巍巍站了起來,闞柏於張望著窗內動靜,隻見一身華服的高昌王一臉肅容,向樓上走去,身後跟著蓮雅。他們兩人,均未注意到窗外的闞柏於。


    然而闞柏於的心,再次拎了起來——仙女姐姐還在禦書房!


    就在這時,尚在二樓翻箱倒櫃的青藍也聽到了來自樓梯口的腳步聲,瞬間的反應比闞柏於好不到哪裏去。幸而青藍出門前多留了個心眼,帶上了一身飛賊裝備,這時見身邊沒有可以藏身之地,隻能以最快的速度將腰間繩索掏了出來,鉤爪唰的一聲釘在梁上,她整個人縱身而起,翻入了梁上懸掛的牌匾之後,目光依稀瞥見那金燦燦的牌匾上寫有“匯流澄鑒”四字,正是出自高昌王筆墨。


    剛將垂下的裙裾盡數收攏時,高昌王人影已至樓上,他沉重的步子一聲聲傳來,直至青藍所在的牌匾之下,袍擺一甩,他坐在了幾前。蓮雅在他麵前站定,帶著些不解之色默默望著高昌王。好好的一場晚宴尚未散場,父王為何叫她來禦書房?還說什麽——有話要講?


    高昌王坐定之後,看了看蓮雅,沉聲冒出一句話:“靈丘這個人不能留。”


    此話一出,非但是蓮雅麵色大變,就連牌匾之後的青藍也心中大駭,差點沒從上麵摔下來。


    蓮雅瞪大了一雙杏目,正欲發問,卻見高昌王擺了擺手,麵容疲乏地說著:“沒有什麽原因,這隻是一個君王的直覺。”


    蓮雅一時語塞,過了陣她勉強重拾笑容,嬌嗔著說:“是不是最近靈丘太過耀眼了?父王,他一定不會像八叔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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