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果酒,算不得酒。”闞天成打了個酒嗝,望著青藍手中啃了一半的蘋果,嘿嘿笑道,“既然水果可吃,那果釀之酒也可以吧?”


    青藍一怔,想起闞天成吃齋時憋屈的表情,一時有種同病相憐之感,竟覺得他這話說的有幾分道理。住持搖頭歎道:“這果酒,比起尋常酒類,後勁更足啊!”


    闞天成一屁股坐在青藍身邊,趁她發愣時一把抄起她手中半個蘋果,“哢擦”咬了一口:“玄女吃過的蘋果,果然格外甜。”


    青藍一陣惡寒:“既然世子覺得甜,那剩下一半全歸你了吧。”她算是對闞天成這位世子爺有了新的認識,這人平時人模狗樣、進退有度,然而一喝酒就全無章法,令人避之不及。


    那闞天成渾然不知自己在玄女心中連人模狗樣都不及了,他當仁不讓地啃完青藍剩下半個蘋果,差點一甩手把核扔出了窗外,幸虧住持自他入屋後就一直不放心地盯著他,眼疾手快地接過了。將這一幕瞧得一清二楚的青藍,努力憋著笑,恨不得手持個攝像機,將世子的光輝形象記錄下來。


    “舍、利、塔?”闞天成嘴裏吐出三個字,眼神渙散地飄向遠處那座白色高塔,隨後一個酒嗝衝天而起,他指著舍利塔高聲笑說,“這舍利塔陳列的都是稀世珍品,待我平定華夏之後便將行軍冊也封入舍利塔,流芳百世。”


    青藍一個激靈,正欲發問,瞥見住持目露驚呆之色,趕緊請他出門拿點醒酒湯,這便將他請走了。廳內隻餘她和闞天成二人,她努力調整唿吸,按捺著自己激動的情緒,用盡可能平和柔緩的語聲徐徐問道:“這行軍冊如今可是在世子手上?”


    闞天成晃了晃腦袋,忽而一個趔趄縱身向前,要不是青藍扶住他,恐怕這會兒堂堂高昌世子已臉部貼地,摔成狗啃泥了。他抬起頭,露出明晃晃卻不那麽白的一口牙,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著:“煙、煙……翔……湖……”他撐在青藍肩上的手不肯放開,順勢捏了捏她胳膊,咯咯笑著:“本王、本王雖沒有行軍冊,卻有活色生香的仕女出浴圖……不對不對,圖再美也終是死的,怎比得上玄女傾城傾國之貌?”


    青藍渾身一陣雞皮疙瘩,原本忍著惡心想從闞天成口中套出些行軍冊的消息,哪知畫風一轉就從他口中聽到了這樣的話,她當即鬆手,任由闞天成像爛泥般倒在椅中。


    “煙翔湖?有這種湖嗎?”青藍狐疑地皺眉,忽而目光一亮,“煙霞湖!”


    一個激動,差點撞上門柱,耳後傳來闞天成慵懶的一聲低喚:“玄女……”隨後一個“啪”的聲音,好似有什麽東西被闞天成打翻在地,然而青藍壓根沒打算再去看他半眼,奪路而出,恨不得有瞬間轉移的特異功能。


    哎,流昀息人呢?她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在大佛寺轉了好幾圈自己都快被繞暈了,然而始終沒有見到流昀息。幾圈下來,青藍跑得氣喘籲籲,眼冒金星,再加上腹中空空如也,她隻能坐在路邊小憩片刻。


    耳邊忽而傳來一陣喧囂,青藍眼前奔來好幾個人影,腳步淩亂倉促地朝著同一個方向跑去。青藍心中一訝,叫住一人問道:“這是怎麽了?”


    “梵音閣那兒好像失火了!”那人急急說著,招唿著身後眾人加快腳步。


    梵音閣?


    青藍尚處於腦部缺氧狀態,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梵音閣失火了?那裏的諸多名貴法器樂器可怎麽辦?


    跟著人群跑了過去,隻見梵音閣旁側揚起濃密黑煙,帶著一股灼燒的氣息將人逼退。原來是梵音閣側門邊的小廳啊,青藍一怔,這才意識到一件事。闞天成還在那裏!


    敢情這位世子的命比那些法器樂器還不值,青藍直到這會兒才記起他的存在!


    青藍這下惶恐了,趕緊加入救火隊伍中,瞥見流昀息的身影也在其中,當下拚著老命擠了過去。


    “煙霞湖!”她扯著嗓子衝流昀息喊著,然而人聲鼎沸,大家都前仆後繼地趕去救火,好不容易被青藍擠出的缺口再次被烏泱泱的人群填補上。


    流昀息皺眉,完全聽不清楚青藍在說什麽,一時間青藍比這群救火之人還要急,帶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再次擠了過去:“煙霞湖!”她急急說著,這次流昀息倒是聽清了,但依然不明所以,他幽深的冷眸轉了轉,落在青藍一臉急惶的麵容上忽而明白了,帶著恍然而驚詫之色點了點頭。


    “你們在說什麽?”蓮雅冷冷地望著他們兩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青藍身後。


    “我、我跟靈丘說,世子就在屋裏!得趕緊救人!”青藍腦中未反應過來,嘴上已脫口而出。


    匆匆趕來的住持一臉駭然:“這才剛拿來醒酒湯,怎麽就失火了?世子呢?”


    蓮雅色變,當即派人衝進屋子找人,眼底瞥見高昌王急急趕來,她忙壓低聲音:“可不能讓父王知道我哥喝酒了。”這話雖是麵對著住持等三人,但她目光卻是落在青藍臉上,心中最提防的也就是她一個了。


    住持迎了過去,高昌王尚未走近,隻見一人背著闞天成從失火的廳內出來,他一張老臉當即慘白:“天成、天成……”


    闞天成的臉像是罩了層漆似的,黝黑中帶著油光,愈發襯出他雙目黑白分明,此刻這對渾濁的眸子正半睜不閉,像對死魚眼一般。在經過高昌王身邊時,不知是身下背他之人跑得太急,還是他的酒意尚未褪去,闞天成口中打出一個分貝驚人的酒嗝,一陣酒氣帶著穿透火光和焦味的強大威懾力,衝到高昌王鼻端。


    這下高昌王的臉色極為難看,要不是闞天成此時一副半身不遂的模樣,他恨不得當場將他掀下來。


    蓮雅尷尬地打著圓場:“這火勢來得蹊蹺,失火之事一定要徹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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