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利的哨聲淩空而起,直上九霄。青藍驀地驚醒,耳畔猶有餘音迴蕩,讓她心裏一顫。


    當青藍醒來的時候,眼前似暗非暗,窗簾半遮半掩,她壓根分不清這是什麽時辰。眼前已沒了流昀息身影,她剛想爬起來,渾身劇烈酸痛,提不起半點力氣。她望著自己身下一片狼籍,不堪入目,腦海裏昏沉沉的,她隻記得後來好像是流昀息把她身下擦拭幹淨,然後她迷迷糊糊趴在流肩頭睡著了……至於後麵的事情,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臉頰再次通紅,青藍捶了捶自己腦袋,暗罵自己太糊塗了,竟然就這麽失身於流昀息……他是什麽人啊?神鬼難測高高在上的飛羽軍主帥,出了名的放浪不羈啊……


    青藍晃晃悠悠下了床,走路輕飄飄的,走兩步就不得不停下來歇一會兒,好像全身的骨頭都被拆了重組一遍。出門才發現竟然是晚上了,整個軍營大院靜悄悄的,月明星稀,牆角的桂花香不斷飄來,透出一股秋高氣爽的意味,青藍覺得有點奇怪,往常這個點院落裏還會有人走動,可這會兒除了各角落輪值的人員外,空無一人,眼下的靜謐跟往常不太一樣。這種感覺她說不上來,隻隱約有點不安。


    一陣悠揚的琴聲響了起來,正是青藍所熟悉的《高山流水》。她循聲望去,秦愛萍獨自一人坐在亭中低頭撫琴,琴聲時而激越高亢,時而空靈清幽,這曲子她隻跟著青藍學了這麽些天,已彈得像模像樣了。青藍一拍腦袋,這才想起自己忘記跟流昀息說她的事了,哎可是好像壓根沒什麽機會吧……


    聽見腳步聲,秦愛萍站了起來,正想請她指點一番,哪知抬頭就見到青藍扶著腰、捶著胳膊的模樣,頓時愣住了。秦愛萍又驚又疑地打量青藍,這是怎麽了?白天明明神采奕奕中氣十足,怎麽現在就這麽虛弱?像是被人欺負了似的……


    青藍生怕被秦愛萍看出端倪,便道:“別管我啊,你彈你的。哎不對啊,這麽晚了你還在練琴?這也太拚了吧。”


    秦愛萍嫣然一笑:“主帥說了,若是我彈的好,就讓我加入綢繆坊。”


    “可是綢繆坊……”青藍一怔,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她總不能告訴秦愛萍,綢繆坊納入了絡繹閣吧?


    這時秦愛萍忽然叫了出來:“咦你脖子這裏怎麽紅紅的?”青藍嚇了一跳,趕緊遮住,哪知秦愛萍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驀地發現青藍耳後也有相似的印記,又一驚一乍地嚷嚷著。忽然她意識到了什麽,臉一紅,紅到了耳根。“你們……”她嬌羞地捂著嘴格格笑個不停,“我早上還說什麽來著?沒說錯吧!”


    青藍不依地叫著,任憑她怎麽說都止不了秦愛萍的笑聲,作勢要打她,結果胳膊一抬就酸疼的很,隻能作罷。青藍咬著嘴唇,感覺到自己的雙頰越來越紅,她忿忿地想:這小丫頭片子知道的事也太多了吧?


    秦愛萍笑了好半天終於停住,青藍想起剛才那一聲尖利的哨,不由問道:“軍營裏發生什麽事了嗎?我剛才好像聽到了哨聲,聲音是從院裏發出來的吧?”


    秦愛萍露出茫然的眼神:“我也聽見了,然後就見到好多士兵衝了出來,個個神情緊張、嚴陣以待的,聽說是什麽三營的。我以為是例行的緊急演練呢。怎麽,不對嗎?”


    青藍搖頭,喃喃道:“說不上來,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就怕出什麽事。”她在這軍營大院曾待過兩年,的確是見過一些緊急演練,但未曾像今天這樣的。


    “院裏不是還有些人值守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秦愛萍也有些心慌,拉著青藍去向那些兵哥哥打聽。


    哪知士兵見了她們倆,隻是一個勁搖頭,被問得不耐煩了便冷冷道:“軍事機密,不得泄露。”


    青藍想了想,又問道:“他們今晚還迴來嗎?這總能告訴我吧。”


    士兵想了想,這次勉強說道:“不好說,十有八九不迴來。”


    這麽一說,青藍心裏就有數了,她心頭咯噔一聲,的確是出事了,卻不知是否嚴重。邊塞重地,要麽不出事,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稍有不慎便會演變成大事,甚至引發戰爭,她不由替流昀息捏了把汗。


    夜已深,青藍望著秦愛萍不安的樣子,柔聲勸慰道:“早點休息去吧,流昀息那家夥別的長處沒有,跟人鬥的水平倒是一流,用不著擔心。”話一出口,她倒覺得這話像是安慰她自己似的。


    好不容易哄走了秦愛萍,青藍望著流昀息的房間發呆,裏麵昏黃的燈光搖曳著,這是她出屋前留著的燈。軍營大院裏,原本屬於綢繆坊的地盤早已被新兵霸占了,她沒有其他可以住的地方,糾結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慢吞吞走向流昀息的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再次出現在眼前,一下子清靜下來,青藍反而覺得很不適應。忽然她注意到了一件事,牆上的修羅麵具不見了!她心頭狂跳,有種不祥的預感——修羅麵具隻有流昀息外出作戰的時候才會佩戴,難道出大事了?


    床榻上的被褥床單依然一片狼藉,她看了一眼就麵紅耳赤,隻能坐到鋪有白虎皮的長椅上打發時間,目光一瞥,忽地發現桌上多了張白紙。青藍對自己遲鈍的洞察力頗感慚愧,她起來時整個人雲裏霧裏的,壓根沒有注意到這些。


    這桌上堆放的向來隻有兵書、史書之類,從來沒有跟軍情有關的東西,可是這會兒多出來的白紙上清清楚楚寫了幾行字:十一月初七,二屍現於青玉州汾水河,乃飛羽軍三營霍七、林白,皆斃於虎族虎峰掌。


    青藍瞪大眼睛,瞬間明白哨聲為何而響——以流昀息睚眥必報的性格,定然集結人馬向虎族報仇去了!白紙靜靜地躺在桌上,可想而知他臨走前多麽匆忙、多麽怒火中燒……


    正是他的匆忙和怒火,才叫人擔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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