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嘩聲飛入了二樓窗內,窗前青藍正探著腦袋向樓下張望,特別沒出息地盤算著這次的客流量,每一個客人都象征著白花花的賞銀啊。自從跟流昀息定下了一萬兩的小目標之後,青藍可謂是掉進錢眼裏了,所有的腦洞都是為了更多的賞銀,當然這也正是紅媽所追求的,這才有了紅媽的大力支持,讓她的腦洞落地。如果紅媽知道青藍這麽竭盡全力是為了擺脫絡繹閣,她一定當場吐血。


    一想到流昀息,青藍喜氣洋洋的心情瞬間沒影了。她進入絡繹閣已經兩個月了,沒有流昀息的半點消息,也沒有見過流昀息半點影子,看來他是真的不聞不問,完全把綢繆坊這群人散養在絡繹閣了。黑店、留青村……經曆了那麽多天的朝夕相處甚至生死存亡,青藍以為自己在他心裏多少有點不一樣呢,原來是她想多了啊。


    青藍啊青藍,你好歹也是在21世紀談過戀愛的人,清醒一點啦。青藍敲了敲自己腦袋,從窗前縮了迴去。紅媽急促的腳步聲自遠而至:“哎呦我的寶貝啊,你怎麽還在自己屋裏啊?快去收拾收拾,舞會要開始了!”


    “紅媽,我就不去了吧。”青藍麵有難色,“你讓我彈琴還行,至於跳舞我真不會。萬一丟了絡繹閣的顏麵那可就不好了。”


    “不行,這次舞會咱們絡繹閣所有人都得參加!你看看門口來了多少客人啊,要是就那麽幾個姑娘跳舞,哪湊得齊舞伴啊。再說了,假麵舞會是你一手策劃的,你若自己都不參加,這說不過去吧?”紅媽一把拉過青藍,不由分說地盯著她梳妝打扮,“至於跳得好不好,你考慮的也太多了吧,大家本來就是戴著麵具的,誰也不知道誰啊。而且我已經跟客人們說好了,今天是七夕,不管姑娘們表現如何,都不許生氣不許挑刺,否則就是跟我紅媽過不去。”


    不愧是八麵玲瓏的紅媽,柳眉一挑還是有些氣魄的,她滔滔不絕說了一堆,歸根結底就是讓青藍參加。青藍說不過她,隻能在她的催促中下樓。


    這時絡繹閣門口走來一個清俊英挺的身影。“假麵舞會?”那人蹙起劍眉,接過一個獅子模樣的麵具,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身後摩肩接踵的擁擠人群推著跨入門檻。


    伴隨著鍾聲響起,絡繹閣假麵舞會正式開始。


    帶著貓咪麵具的青藍款款步入舞池,她身著一襲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白色紗衣,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露了出來,褶褶裙幅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與其他姑娘相比,她這身打扮實在太素了些,放眼那些扭動腰肢邁起舞步的姑娘們,她們無一不是精心打扮,畢竟臉上戴了麵具,隻能在服飾上花心思了。


    比如那個外罩白色梅花蟬翼紗的姑娘一看就是挽月,她最喜歡的就是梅花了,這晚她內穿霞影紗玫瑰香胸衣,腰束蔥綠撒花軟煙羅裙,當她戴著狐狸麵具旋身而舞時,好幾個客人爭著想當她的舞伴,都想在子時鍾聲敲響之時一睹玉容。小卡的服飾也很容易辨認,她身著緋色紗衣,兩條淺紫輕紗披在肩頭,紗衣絲帶緊貼在身上,精巧細致的身形凸顯得淋漓盡致,瀑布般的烏發盤成了精致的發髻,不時有幾縷碎發垂下來,蝴蝶麵具後她靈動的雙眼撲閃撲閃,眼波含笑,仿佛在無聲地向客人發出共舞邀請。


    所以當青藍衣著低調地走進來時,拜倒在那些石榴裙下的賓客們竟一時沒有發現青藍。望著姑娘們的香鬢雲影,青藍狡黠地笑了,她就是成心打扮成這麽不起眼的,好叫自己躲過客人們的魔爪。


    她才不要跟那些色字當頭的臭男人跳舞呢!


    見舞池上沒有人注意到她,她心底竊喜,慢吞吞後退,打算溜之大吉。正如紅媽所說,大家都戴著麵具,誰也不知道誰,哪怕她不曾上場,也沒人發現吧。


    這時青藍後背撞到了一個人,迴頭一看那是個戴著獅子麵具的男人,青藍心虛,生怕被人逮住,低頭道過歉後立刻匆匆開溜,正欲腳底抹油一走了之時,那個男人叫住了她:“你怎麽不跳舞?”整個絡繹閣被樂曲、喧囂和笑語聲所充斥,青藍一時聽不清對方的說話聲,靠近了才聽清。


    “我、我——”音樂聲震得她頭昏腦漲,曾經能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她竟然一時語塞,想不到什麽說辭。餘光一瞥,戴著羽毛麵具的紅媽和一個身材發福的客人熱火朝天地共舞,他們朝這個方向飛旋而來,青藍心一涼:糟了紅媽是知道自己選了什麽麵具的!要是被她發現自己打算溜之大吉……當下她莞爾一笑,摟住了對方胳膊:“這不是在等你嗎,我的舞伴。”


    那個男人一怔,顯然沒有想到青藍如此熱情,一雙柔若無骨的柔荑不由分說挽住了他,他隻能隨著她的腳步旋向舞池。


    青藍這才留心打量對方,隻見他一襲玄色緞袍,長身玉立,除了腰間一塊青玉之外再無多餘飾物,他竟然也跟青藍一樣打扮的極為簡單,放眼那些滿身珠光寶氣、恨不得堆砌所有飾物的客人們,這個戴獅子麵具的男人簡直是一股清流。當他們兩人共舞的身影一出現在舞池,儼然就是黑白配。絢爛的燈光下,滿眼都是翠紅柳綠和妖冶的光影,叫人眼花繚亂,反倒是一黑一白這兩個素到極致的顏色耐看出彩,宛若七彩幕布下綻出的水墨。


    青藍一手搭在他肩膀,一手不怎麽情願地觸及他腰間,近距離地站在那個男人麵前,一唿一吸間她暗自心驚。在這個蕩漾著靡靡之音的絡繹閣中,他渾身散發出的清冽氣息叫人心驚,在他麵前,那些姹紫嫣紅的光影燈火仿佛都化為了背景。這兩個月以來,青藍見多了絡繹閣形形色色的客人,煉就了一雙甄別客人的火眼金睛,有錢沒錢、逢場作戲還是沉淪心醉,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她看不透。


    也許是因為那個泛著妖冶金色的獅子麵具,阻礙了她火眼金睛的發揮?青藍隻能這樣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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