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僻院。


    院中布置好各種物件,斥魂旗、牌位、白幡、引魂香、令旗、符籙,墨鬥線……丁役們手持法器守在法陣四周嚴陣以待。


    宋鐵親自站於陣眼,施術布咒,雙手掐訣,淡淡金光從他的體內耀出,分外璀璨。


    他的麵前靜靜懸浮一道赤紅符籙,燁燁生輝。


    大漢持刀立於一旁,拱衛後方。


    江離瞧了一眼,那赤紅符籙顯然也是一張珍貴的火屬性符籙,隻是不知道和自己“超低配版”的火鳥符相比如何。


    符籙依屬類分為器符和咒符。


    其中火鳥符就屬於器符,使用條件苛刻製作艱難,催動時不需要調用施咒者自身法力,威力相對固定。


    而咒符則以咒訣引動,調用施咒者自身法力凝練成籙,威力大小完全取決於施咒者自身修為,一般是大佬專配。


    吼!


    妖怪瘋狂掙紮,似是要掙脫束縛。


    宋鐵麵色不改,目光示意丁役們各就各位,全身倏然冒出金光,麵前符籙愈發耀眼。


    宋鐵腳踩七星步,一手掐訣一手奉符,口中低念法咒:


    “驅邪縛魅,智慧明淨,心安神寧,三魂永存……”


    早已等候多時的丁役引燃鎮魂香,淡淡繚煙逸散,在金光的牽引下纏繞在紅線上,轉眼便化成一座大陣!


    丁役們牽動紅線套向妖怪,紅線接觸妖怪皮膚便發出一陣刺啦聲,白煙滾滾似是灼燒一般,眾人合力,將紅線用桃木楔釘固定在地上。


    離得近了,江離發現這妖怪紫黑色鱗甲下竟然還有一層皮膚,隱露白色長毛,臉上充滿褶皺,眼眶空洞,黑乎乎一片,分外恐怖。


    隨著金光的布散,這妖怪掙紮的力道也漸漸小了許多,江離連忙退開,短短片刻,他身上便陰冷難耐,若不是火鳥符護體,光是這陰煞之氣就能讓他大病一場!


    其他丁役也都是一副悚然驚慌的神色,顯然也是被陰氣入體了。


    他們手中的“法器”在入了品的妖物麵前與玩具無異,根本起不到絲毫作用。


    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宋隊他們的了。


    眾人遠遠退開,宋鐵淩空躍起,穩穩落在陣眼處,麵前赤紅符籙光芒大放,宛如白日一般耀眼。


    金光罩下,妖怪的兇戾之氣漸漸平息,掙紮也微弱許多,全身紫黑色鱗甲寸寸剝落,露出下麵茂密的白毛。


    就在這時,


    砰!


    遠處一棟房屋猛然倒塌,發出一聲轟鳴。


    眾人齊齊看去,竟是之前停屍的靈堂!


    “不好,起屍了!”宋鐵麵色驟變。


    大漢也扛起鬼頭刀護在宋鐵身前,警惕四周。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被大陣鎮壓的妖怪緩緩睜開眼,碩大的腦袋偏過,也是意識到自己著了宋鐵的道了!


    吼!!


    妖怪發出憤怒的吼聲,尖利澎湃,音浪宛如實質一般掃向眾人。


    噗!噗!


    最靠近的幾名丁役被直接命中,口吐鮮血倒飛出去,看樣子已經活不成了。


    江離早在妖怪怒吼之時就滾到一邊,險之又險的避了開來。


    音浪在掃向柳產時忽然偃旗息鼓,仿佛被什麽禁製割裂開來。


    這一幕隻有江離看在眼中。


    在尖利的怒吼中,妖怪掙脫桃楔紅線,渾身又生出紫黑色鱗甲,轉身,碩大的頭顱直視宋鐵,嘶吼咆哮!


    不等宋鐵反應,一道道黑色霧氣從妖怪眼睛、鼻腔、耳朵中陡然滲出,不多時便化作八角牢籠湧向眾人!


    宋鐵麵色一淩,驚叫出聲:“不好,是妖煞祭煉陣,這畜生要拚命!”


    突然的變故讓宋鐵措手不及,慌忙之下已被黑氣吞沒,眼前赤紅符籙在沒有法力加持下倏然消散,根本阻擋不了黑氣。


    轉眼之間,黑氣洪流便將眾人徹底籠罩在內。


    絲絲縷縷的黑色煞氣狂亂唿嘯,凡是被煞氣侵蝕的草木、屋舍、地麵都會瞬間變黑碳化,直至化為齏粉。


    “啊!”


    “啊,我的胳膊……”


    丁役們發出慘嚎,蜷縮成一團痛苦翻滾,口中發出嘶啞的叫喊。


    江離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衝向柳產,他發現柳產四周似乎籠罩著一層透明的隔膜,黑氣雖兇,卻不得靠近絲毫。


    對於江離的行為,柳產並未在意,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黑氣大陣中心。


    江離躲在樹後,麵色凝重。


    這頭妖怪居然強到這種程度,就連九品上的宋鐵也無法奈何……那大家豈不是必死無疑?


    江離心急如焚。


    忽然,他的目光投向一臉嚴肅的柳產……


    “性格謹慎多疑……”


    有了!


    隻能試試了。


    江離當下心中有了計劃。


    一道道赤紅色光芒化作匹練瘋狂衝殺,另一邊則是鬼頭刀形成的雷芒閃爍不停,顯然兩位大人正在拚力衝出去。


    以柳產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雖然宋鐵和那名大漢實力不俗,但依舊不是這頭妖物的對手。


    在它拚盡全力的獻祭之陣中,饒是宋鐵也難以支持,如果沒有保命之物,宋鐵今日怕是要折在這裏了。


    宋鐵一死,他將直麵這頭暴走的九品妖物,以他現在的狀態……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旁傳來平靜的聲音。


    “這是妖煞祭煉陣,脫胎於萬妖八門陣,乃是一道九品上的妖陣,陣分八門,破陣之法倒也簡單,你從死門入,景門出,攪動陣源,此陣可破!”


    柳產愣住了,猛地轉頭,隻見江離一邊拍衣服上的土,一邊輕描淡寫的說著。


    死門?開什麽玩笑!


    柳產當即就怒了,冷著臉道:


    “你說什麽?你可知道這陣乃是妖物燃燒本體的搏命之陣?從死門入?”


    他自然知道這妖煞祭煉陣,它的母陣可是兇名赫赫的萬妖陣,雖然弱化了無數倍,但也不容小覷,真把他放在陣眼,以他現在的狀態,哪怕動用底牌也不會比宋鐵強多少。


    九品中的稀異妖獸全力催動的獻祭之陣,是那麽容易突破的?


    哪怕他透支精元強行使用某些底牌,也極有可能铩羽而歸。


    “怎麽?不敢了?”江離冷笑道。


    柳產目光掃視江離,眸光倏然一動。


    他驚訝的發現,以他的眼力居然無法看破這個人的底細。


    柳產遲疑道:“你方才說,從死門入?你可知死門乃是一方大陣中最恐怖強橫的存在,從其他七門進入或許還有迴旋餘地,死門,必死無疑!”


    江離搖搖頭,高深莫測道:


    “此妖特殊,不可套用常理……算了,信不信隨你,我可沒求著你,以你現在的狀態,單挑能打得過它?嗬,宋隊一死,你覺得你能跑得了?”


    柳產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麽語氣!


    敢這麽和自己說話,放在以前自己早就一巴掌拍死了,但此刻柳產卻猶豫了。


    能一眼認出這道妖陣,並準確說出它的底細,能是一般的丁役?


    而且聽他的意思,莫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底細?


    柳產心中狐疑,轉念又暗自搖頭。


    白黎州距離這裏千山萬水,不可能有人認得出他。


    莫非他和自己一樣,也是為了躲避仇家喬裝混在這嶺山鎮的高人?


    不無可能。


    自己現在太過虛弱,不宜招惹更多仇家,萬一他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怎麽辦?


    想到這裏,柳產抬起頭,斟酌語言,試探問道:“我逃不了,你不也一樣?”


    江離負手而立,盡顯高人之相,眯眼微笑道:“誰說我跟你一樣的?”


    “嗯?”


    正當柳產疑惑間,忽然感受到一股熾熱的火浪撲麵而來,強烈的烘烤感令他也不禁逼退幾步,


    他的靈識頃刻便被滔天火焰吞噬!


    柳產大駭。


    他仿佛看到一輪耀眼的紅日,炙光傾撒荒蕪大地,波瀾壯闊,席卷九天,一頭赤焰火鳥在攝魂的激蕩中振翅飛過,猩紅的火眸中盡是暴虐的殺意……


    柳產如墜冰窖,目光死死盯著那張火符,一字一句顫聲道:“這,這是符靈?你,你怎麽會有孕育出符靈的器符?!等等,這竟是,完美品質,這不可能,你……”


    柳產心中驚駭無比。


    符靈是隻有六品以上符籙,挑選一處洞天福地,耗盡百年天地精華才有可能孕育出的恐怖存在,以往所見,無不是六品以上符籙才能具備……


    而此刻,他居然在一張九品符籙上見到了符靈?!


    等等,完美品質,完美……對,沒錯!


    一定是這樣,隻有完美品質的符籙才能真正發揮出符籙原本的力量,從而誕生出象征符之極致的符靈!


    柳產看向江離的目光完全變了。


    這個人,居然擁有一張如此恐怖的符籙?!


    他到底是什麽人?


    柳產身上滲出冷汗,不敢再想下去。


    能隨手拿出一張擁有符靈的符籙,這個人得是什麽境界?


    七品?不,七品還不夠資格。


    六品?或者更高?


    就算符籙不是他自己親手煉製,能贈與他此般珍寶,也足以證明這個人的背後勢力之恐怖……


    大佬迪化腦補+1+1+1……


    江離看著柳產表情陰晴流轉,心中焦急萬分。


    他當然是唬柳產的。


    自己表現的越強勢,柳產就會越忌憚自己,從而更容易聽自己的話。


    如果火鳥符都唬不住他,那自己就隻能親自上了,到時候一定會底牌盡露,無數麻煩都會紛至遝來……後患無窮!


    這與自己的“苟道”極度不符!


    雖然心中焦急,但江離表情依舊淡然,雲淡風輕的瞥了他一眼:“你再婆婆媽媽,咱家宋隊可就要死咯……”


    砰!


    妖陣中心爆發出一陣震顫,隱約聽見兵刃迸裂聲,還有口吐鮮血聲。


    柳產心中一緊,牙齒緊咬: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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