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唐超和李鋒都趴在王曉芳身上睡著了。


    他們三個人相擁而睡,三個人,一個修車的,一個賣早點的,一個黃包車夫,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物。月光透過窗子撒在王曉芳的床上,三個人睡在中間,唐超睡在外麵,李鋒睡在裏麵。


    他們身上隻是蓋了一張薄薄的毯子,王曉芳的肌膚很白,在皎潔的月光下更顯得白嫩,而李鋒的肌膚顯得很黑。


    唐超久久無法入睡,王曉芳沒有聲息,而李鋒打著唿嚕睡得正香。過了許久,唐超聽見王曉芳在自己耳邊低聲問:“弟,你累不?”唐超搖了搖頭,沒說話。


    “那親親姐吧。”王曉芳翻了個身,壓在唐超身上。


    他們兩個都不出聲,唐超看得出,她強忍著,他們都不想吵醒李鋒。過了一會,王曉芳又躺迴床的中間去了,唐超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他睡的時間並不長,應該隻有不到三個小時,唐超就隱約聽見王曉芳起床穿衣服的聲音,看來,她要起來去廚房做早點了,日子還得繼續,生意還得照做。


    唐超也起了身,穿好衣服去了廚房。唐超到廚房的時候,王曉芳已經生了火。


    “超子,怎麽不睡了?”


    “睡不著。”


    “也好,那你就幫我幹點活吧。”


    過了一個晚上,唐超和李鋒兩口子之間的關係又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隱隱約約的,李鋒和王曉芳已經把唐超當成了這個家裏的一員了,叫唐超幹個活根本沒必要客氣,而唐超自己也把自己融入了這個家裏,唐超就是這個家的男人,他幹了一會兒活,沒吭聲。


    李鋒受傷的時候,唐超一直在幫王曉芳做早點做盒飯,唐超手腳也很快,所以王曉芳沒去叫李鋒起來幫忙,這一晚上,唐超到沒什麽,李鋒都快四十歲的人了,又喝了點酒,確實累了,他們盡量讓他多睡會兒。


    “超子,你怎麽不說話,還在想晚上的事?超子,你一定在想,你哥和你姐為什麽昨晚叫來了吧?你在想,最近幫了哥和姐的大忙,哥和姐這隻是報答你對吧?其實超子,你別這麽想,你幫我們,我們心裏有數,這個恩德我們將來會加倍還給你的。”


    她看了一眼眼睛有些濕潤的唐超,又說:“超子,你歲數也不小了,以後也該找個對象了,並且姐……姐真的特別喜歡你哩。”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他們做飯很快,沒到六點,他們就把所有的東西弄好了,裝到了三輪車上後,王曉芳叫他再去睡會兒,到了七點多一點她再叫醒唐超,不過,唐超卻說沒什麽睡意。


    從這以後,唐超和李鋒兩口子的關係越來越密切,隔個幾天王曉芳就喊唐超去她家裏吃飯,當然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吃王曉芳賣剩下的飯。


    李鋒和王曉芳的日子過得確實緊巴,所以唐超每次去手裏都要帶點東西,有時候是周昌軍送的水果,有時候是唐超自己買的一點糕點。


    晚上,他們三個人吃完飯,唐超就幫著王曉芳刷碗,然後就沒什麽事情了。休息的時候,他們三個人聊聊天,唐超還幫著王曉芳幹活,那段日子,唐超幾乎完全融入了他們家的婚姻生活。


    有時候,王曉芳在廚房給他們做飯的時候,唐超問過李鋒:“哥,你怎麽會願意讓我住在這裏呢?”


    “超子,哥今年三十八了,比你整整大了十七歲,有些事,你現在不明白,等過幾年你就明白了!家裏的情況,你都知道,現在是你姐頂了大半個家,我風裏來雨裏去,扣去煙錢,其實手裏落不下幾個錢,家裏說白了,錢都是從你姐的攤子上賺來的。你姐,不容易啊,一天三頓飯,每頓都要做幾十個人的飯菜,每天都在忙,早上四點就得起來忙,一直到晚上才能收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隻有過年我們迴老家跟孩子過那麽幾天,她從來都沒有休息過,你姐活得苦啊。”


    最近,市府開始抓市容市貌了。王曉芳的小吃攤,還有唐超的修車鋪,都是占道經營,屬於重點管理的對象。管他們這一片的是一個小平頭的家夥,盡管唐超和王曉芳每個月都要給他送紅包,可是,每次他來還是要罰他們,一次要罰不少,比以前要厲害得多。


    一個月扣去稅,扣去水電房租,扣去雜七雜八的費用,唐超頂多能掙個幾十塊錢,按月唐超還得交租金什麽的,一個月好幾次這麽罰下去,唐超實際上也掙不下幾個錢了,日子實在沒法過了。


    王曉芳的收入比唐超還要少點,她比唐超還要愁。他們都是這個社會上最底層的人,政府小小一個決定,也許對他們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有一天,小平頭又來了,這迴還開著一輛卡車,七八個人跟著。唐超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唐超擺在鋪子外頭的幾輛要修的黃包車,還有幾輛自行車他們都要拉走。這幾輛黃包車少說唐超也得給人家賠好幾百塊錢,幾輛自行車唐超也得賠個幾百塊,否則,唐超沒法跟人家交代,幾百塊錢對現在的唐超來說,不吃不喝幹幾個月也掙不來啊。


    唐超又是遞煙又是給小平頭塞紅包的,但小平頭再也沒給他鬆這個口,說什麽也要拉走唐超的車,唐超就差沒給他跪下了。


    唐超護著人家的車,不讓小平頭他們拉走,他們幾個人火了,要揍唐超。


    “超子,超子,什麽事?


    唐超正跟小平頭他們拉拉扯扯的時候,一輛車身上寫著警察署,掛著警燈的小車停在了唐超的鋪子門口,有個戴著大蓋帽穿著警察製服的男人拉開車窗衝唐超喊著,唐超一看,意外了,那個人居然是周昌軍。


    直到這時,唐超才明白為啥周昌軍老是有吃不完的水果了,他是個警察,而且是坐小車的高階位警察,大小肯定是個官。後來他才知道,周昌軍是整個這片警察署的頭頭,是警察所的所長,就是他不開口,小平頭他們這些小兵都得忙不迭地給他上供送禮,弄點水果吃,根本就不算個屁事。


    “小張,這是幹什麽嘛?”


    原來小平頭姓張,小平頭屁顛屁顛就跑過去了,周昌軍跟他耳語了幾句,小平頭一招手:“走!”幾個剛才還如狼似虎的警察立刻就走了。


    車子往前開了一點兒,又停下了,周昌軍喊唐超:“超子,你過來。”


    唐超走過去,周昌軍跟他說:“超子,後備箱有個瓜,你開了拿去。”


    “哥,我不要。”


    “擦,叫你拿,你就拿,廢什麽話。”


    唐超去後備箱拿瓜的時候,看見小平頭他們幾個又去拖王曉芳的三輪車,王曉芳嚇得臉都白了,幾個如狼似虎的警察拉她的車,她都不敢動。


    “哥,那個女的也是我親戚,你看,能不能…”


    “你丫的放屁,人家是外省的,你家在這裏有什麽親戚?別給咱們江北人丟份了,你小子…”


    周昌軍想了想,還是衝小平頭喊了一句:“別弄了,走,下個街口。”周昌軍這一句話,也救了王曉芳的攤子,實際上就是救了她們一家的命,李鋒一家人都指望著這個攤子呢。他們這些小人物的生活其實也就是某些人一句話的事。


    小平頭走的時候,看著唐超,臉上表情怪怪的。後來,唐超這才明白,為啥周昌軍會當著小平頭的麵讓唐超拿瓜吃了,他這是在做給小平頭們看的,意思就是,這人跟我關係不一般,得罪他就是得罪了老子。


    果然,以後小平頭對唐超特別的客氣,每次路過唐超車鋪的時候,他總跟唐超打聲招唿,他問過唐超:“超子,我們王所,到底跟你是什麽關係啊?”


    “我叫他哥。”


    “哦,那我明白了。”


    說真的,唐超也不知道那個姓張的警察小頭目到底明白什麽了,也許他把唐超當成周昌軍的親戚了。反正打那以後,唐超的修車鋪子再也沒警察來找麻煩了,甚至唐超主動去給小平頭送點紅包,他都不敢要。不僅是唐超的修車鋪子打那以後太平了,就連王曉芳的小攤子也再沒人來找過她的麻煩。


    當天晚上,唐超收了鋪子,還沒等唐超迴家,王曉芳就硬拉著唐超去她家。說真的,王曉芳和李鋒對唐超佩服得簡直是五體投地,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唐超一個修車的毛頭小子竟然能結識警察署的所長,那可是官家人物,而且是手握實權的大人物。


    說實話,一個警察署的所長,可能連個科級都不是,其實是算不得什麽官爺爺,隻是對於小販們來說,周昌軍完全有能力影響他們的生活,決定他們生意的生死,在他們眼裏那就是天一般大的人物。


    唐超反複給王曉芳和李鋒解釋自己和周昌軍非親非故的關係,可是他們怎麽也不信,和小平頭小張一樣,他們認準了,唐超就是警察所長周昌軍的親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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