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李雋講過一些往事之後,又帶著他出門走到外麵的廊簷下。


    父子二人雙手憑欄,放眼望去,一片紅牆碧瓦,鱗次節比,好不莊嚴氣派。


    一陣微風拂麵,帶著春的氣息,溫柔中帶著點兒料峭的寒意。


    皇上轉頭看看李雋,笑道:“太子!這登高遠眺的感覺,你覺得如何啊?”


    李雋一笑,迴道:“一覽無餘處,高處不勝寒!”


    皇上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樣子的話,不迴過頭想想方才自己和他說過的那些話,他會突然這麽想,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麽一想,皇上一下子便又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世事往往如此,若你想要掌控一些東西,那麽就必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一切,即便是帝王,也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啊!”


    “所以父皇是想要告訴兒臣,兒臣今天所說的那些決定,全部都是不符合實際的幻想對嗎?”


    李雋說這話的時候,雙目一直平視著遠方,並沒有看向皇上。


    可是皇上卻還是從他的語氣之中,聽到了悵然若失的感覺。


    可即便是如此,皇上也沒有辦法。


    因為有些事情,就是這麽的現實。


    就比如有些人,永遠都是不自由的,即便那個人是皇上,也不外如是!


    “朕,明白你心裏的感受!也知道有些事情,你並不一定會聽朕的。可是有些話,朕還是想要清楚的告訴你。就比如,你身上所肩負的擔子,還有就是,你所做出的每一項選擇,都必定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


    皇上說著,歎了一口氣:“太子,你如今已經長大了,許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決斷。可是不管怎麽說,朕都希望你能夠記得,你的身後,站著的是這燕唐百年的基業,是這燕唐千千萬的百姓!你這一生,最是任性不得!”


    李雋抬頭望天,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皇上倒也不著急,而是在一邊默默地陪著他,許久才又在邊上催了他一句:“時間也差不多了,你母後和大家還在昭陽宮等著咱們,咱們這就迴去吧!”


    李雋聞言轉頭看向皇上,欲言又止。


    皇上看他這樣子,則伸手拍上他的肩頭:“走吧!”


    說完,皇上一轉身,便頭也不迴的先行下去了。


    李雋在後麵看著皇上即將轉過去的背影,突然開口道:“父皇!”


    皇上站定腳步,笑著迴頭。


    李雋道:“您方才和我說的那些話,我迴去之後,會好好的考慮的!”


    皇上一笑:“可以!隻要你想通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朕。朕,等著你!”


    兩個人迴到昭陽宮裏,皇後看到皇上一臉舒暢的模樣,心情一下子就放鬆多了。


    皇上了卻了一樁心事,心情自然比之前要好多了。


    此時又看到大殿之上又多出了幾個人,分別是文華殿裏給大家授課的林太師、喬太傅,還有大司馬和連郡王。


    太子見到諸位老師,又上前與他們一一見禮。


    皇上心情很是高興,連忙笑著下令,讓大家依次入席。


    大家謝恩,這才一一入席。


    皇上、皇後坐在首位,李雋就坐在皇上的下首邊,剩下的人,按照品級的大小,依次排開落座。


    桐春姑姑一聲令下,禦膳房的人如同車水馬龍一般,依次穿過大殿,不到片刻功夫,便已經把菜肴上全。


    跟著,又有十幾個宮人入內,奉上十多壇美酒。


    酒封打開,一股濃鬱的花香頃刻之間溢滿大殿,令人心醉不已。


    皇上看著麵前幾案上擺放的美酒,也不免一時心醉,於是便笑著舉杯,看向如夫人道:“這個,是如妃自釀的梨花醉?”


    如夫人連忙笑著頷首:“正是,這酒是當年臣妾生下青陽之時埋於梨園的,如今已經十年之久了,今日專門取了十數壇,用以給太子慶祝生辰!”


    皇上笑著點頭:“如妃有心了!”


    跟著皇上又轉頭看向眾人,目光特意停留在兩位夫子,以及大司馬和連郡王身上,微微笑道:“諸位卿家,你們是太子的老師,朕非常感謝你們這些年對太子的教導!你們為朕分擔了不少的憂愁啊!今日趁著太子的生辰,再借以這杯梨花醉,朕先敬諸位一杯,以表朕對諸卿的謝意!”


    四人聞聽,連忙舉杯,正要起身,卻又被皇上給按住了。


    隻見皇上擺手道:“諸位都是我燕德高望重之人,特別是兩位夫子,如今又都是年事以高之人,你們能夠常伴太子的身側,為朕分憂,便已經讓朕感激不盡了!所以這杯酒,你們就安心的受了吧!”


    幾人這才舉杯飲盡梨花醉,酒入喉頭,隻覺綿軟香甜,令人迴味無窮。


    跟著,皇後和太子又一一舉杯,也連連向幾位老師敬了酒。


    酒過三巡之後,兩位夫子便有些招架不住了。於是便向皇上和皇後娘娘請示,想要提前告退,皇上應允了他們。


    見到他們一走,大司馬和連郡王也坐不下去了,也一並請示,想要離去,結果皇上卻笑了起來。


    “兩位卿家急什麽?朕看得出來,咱們這些人在這裏,使得孩子們都放不開。不如一會兒,朕和兩位卿家一起離開這裏,迴去甘露殿,再小酌兩杯如何?”


    二人一聽,隻好答應下來。


    皇後娘娘見此,也笑了起來,“陛下所言不錯,今日本是為太子慶生,理應是孩子們的主場。咱們這些人守在這裏,倒叫他們一個個的拘束已!不如本宮請諸位姐姐妹妹,咱們一起去園子裏散散步,看看這早春的景色如何?”


    長公主起身笑道:“你倒是早說啊!本宮早就有些坐不住了!你看他們如今一個個的都長大了,再也不似小時候那樣,天天粘著你我身邊了!如今咱們再似以前那樣,天天守著他們,倒顯得咱們有些過了!還不如將這主場還給他們自己,任由他們自己去相處也就是了!”


    長公主話語一落,酈夫人和如夫人也都笑了起來。


    於是一時間,這些人一齊夥兒的都起身離席,各自去了約定之地,扔下太子和一眾少年,不再繼續打擾大家。


    等到諸位長輩一走,之前安靜有序的昭陽大殿裏,突然就活躍起來了。


    洛金寶最先起身,手上端著酒懷,笑著劍眉舒展,虎目含春,“雋哥兒,你還記得之前對咱們大家說過的話吧?來來來,我來先敬你一酒,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喬宏基聽了他這話,抓起桌子上的一枚蜜餞朝著他砸了過去:“會不會說話啊?你這是給老頭子祝壽呢?”


    說完也端起杯子站起來,衝著李雋笑道:“太子,我也來敬你一杯,就祝你生辰快樂,學業有成吧!”


    “謝謝你們!”李雋笑著舉杯,將杯中之酒喝了下去。


    青陽這會兒起身衝大家笑道:“要我說,如今父皇和諸位長輩都走了,咱們也別搞得這麽拘束了,不如還像以前一樣,把桌子拚到一起,行些酒令,大家快樂一下如何?”


    李雋看她一眼,臉上笑著笑意,“就按你說的辦吧!”


    大家連聲歡唿,連忙起身把桌子給拚到了一起,然後圍坐成團,開始行起酒令來。


    一連喝了兩巡之後,喬宏基又來了興致,非要拉著霍淩風和莫君瀾一起起身,要二人陪著他來一曲歌舞,給大家助興。


    莫君瀾本不想答應,就覺得心頭裏依舊有點兒悶悶的,隻想要坐在這裏靜靜的吃幾杯酒。


    不想喬宏基卻一直對她不依不饒,非要拉她一起去,還說她歌聲嘹亮,又優美動聽,於此時獻唱給太子聽,是最適合不過的!


    李雋聽了喬宏基的話,雖然一直沒有強求,可是看著她的目光裏,卻流露出殷切的期望。


    莫君瀾看到他的表情,又想想一個上午李雋的種種怪異舉動,心裏終是有些不忍掃了他的興致,隻好應了喬宏基的提議,從席間站了起來。


    隻是起身之後,莫君瀾又有點兒犯起愁來了,“要唱什麽呢?”


    喬宏基道:“你不是說你就是行走的曲庫嗎?隨便信手拈來一首也就是了!”


    莫君瀾白他一眼,道:“你莫要胡說,這裏可是昭陽宮好不好?又豈是任由你我隨便放肆的地方?”


    霍淩風聞言也點頭,“阿瀾說的沒錯,這宮廷之地,可不比外麵的天香樓,總要挑一曲正氣之歌才能夠襯得上此情此景!”


    喬宏基隻好點頭道:“我知道,這裏是昭陽宮嘛!最是講究雅正禮儀之地,靡靡之音斷不可有!”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莫君瀾道:“這個就要看阿瀾了,反正我相信你,總會有辦法的!”


    莫君瀾又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是習慣了,動不動就來壓榨我!”


    喬宏基連忙衝她恭維道:“這怎麽是壓榨你呢?我這是敬佩你好不好?而且,今天可是咱們太子殿下的生辰,太子殿下平日裏對你最是看重,這一點你總不能否認吧?”


    莫君瀾被他這話一噎,頓時也不知道應該要如何反駁了,隻得道:“好好好!你說的都對!讓我想想好了!”


    莫君瀾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腦子裏突然想起毛爺爺的那首充滿了豪情壯誌的《沁園春·長沙》。


    那一刻,她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有了有了!我這裏有一首新詞,我先背出來給大家聽,然後再由淩風哥哥為咱們譜上一曲,大家意下如何?”


    莫君瀾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過去兩年的時間裏,霍淩風琴藝大漲,對於音律上的造詣,早就已經超過了莫君瀾。


    喬宏基聞言笑道:“那你且背來我們大家聽聽看好了!”


    莫君瀾先低頭仔細迴憶了片刻,跟著抬頭,挑眉一笑,朗聲開口便背了起來。


    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


    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


    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攜來百侶曾遊,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背完之後,她雙手抱拳,衝著大家一笑:“大家覺得,這道詞如何?”


    “好!”李雋第一個拍手稱讚,跟著感歎道:“許久不見瀾兒你有如此意氣風發的詞作出現了,不想你這個人向來如此,真可謂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莫君瀾被他這麽一誇,臉色頓時通紅,連忙搖頭道:“太子謬讚了,這首詞還真不是我能寫出來的!”


    “哦?”李雋聞言很是吃驚:“不是你寫的?那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怎麽我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這等文章呢?”


    莫君瀾被他給問住了,一時也不知應該要從何說起了,隻得含乎其詞道:“這個嘛,連我自己也不記得是從何處看來的了!不過雋哥哥你也知道嘛,我這個人向來記性好,當時看到這詞寫的極好,便特意把它給背了下來。原以為時隔多年,我都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卻不想這會兒倒是突然又記了起來!”


    那邊喬宏基一聽,忍不住點頭道:“幸好讓你給背了下來,要不然,咱們還真就錯過了如此豪氣幹雲的文章了!”


    說完,喬宏基看向那邊已然低頭著手譜曲的霍淩風:“怎麽樣阿淩,你心裏可是已經有了譜了?”


    霍淩風頭都沒有抬的迴道:“那是自然!好不容易遇到這麽美,又這麽豪放的詞句,我一定要好好的為它譜上一曲,屆時此曲一定會成為世人廣為傳唱的曠世名曲!”


    莫君瀾聽了霍淩風這話,連忙在心頭默念:“毛爺爺,您是最為偉大之人!看在我這次動用您的偉作,也算是給大家帶來了正氣凜然的積極作用,您可一定要原諒我,庇佑我啊!”


    不大一會兒功夫,霍淩風已然起筆譜下一首曲子。跟著他抬手撥動琴弦,琴聲響起之際,莫君瀾的心頭突然湧起豪情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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