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無言地迴了東廂房。


    等進了屋裏,錦霞剛關上門,一轉身卻是看到流霜朝著自己屈膝一拜。


    她趕忙幾步走上前,一把扶起了流霜,口中連道:“你這是做什麽!這不是折我的壽嘛!”


    流霜卻是有些哽咽地道:“不如此,我實在是不知該如何答謝姐姐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今日姐姐卻不計前嫌地救了我兩次,隻是一禮罷了,你受得!”


    錦霞拉著她坐了下來,有些無奈地道:“我倆相識也有許多年頭了,你何必如此見外。快別這樣了。”


    往日裏流霜從來都是快人快語,爽利又潑辣的性子,今日陡然露出如此柔弱的一麵,著實令錦霞有些不習慣。


    她看著流霜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道:“你坐一會,我去打盆冷水來。”


    很快,錦霞就端了盆冷水來,又拿了條幹淨帕子浸入水中,再撈起來擰幹,邊幫流霜敷著眼睛,邊有些嗔怪地道:“你剛剛是怎麽了?好好地也沒什麽事就在縣主跟前又哭又求的,像什麽樣子!”


    又問她:“往日間的膽量都到哪裏去了?再說了,縣主一向寬和,從未責罵過我們。”


    流霜則是閉著眼睛嘟囔道:“我也不知剛是怎麽了。可是你不覺得縣主今日跟以往大不相同嗎?”


    說著,她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把憋了快一晚上的話,一股腦兒地全都倒了出來。


    “往日若是遇到那三公主主動挑釁,縣主要麽是避而遠之,要麽是忍氣吞聲。可是今日縣主居然當場就撂了她的麵子。”


    “我以往就是個魯莽的,今日更是一時忘了形,就多嘴起來。”


    “然後我就覺著縣主自從太妃那裏迴來之後就有些低沉,也不要我近身服侍,我就想著縣主怕是生氣了。”


    “我在旁邊站了好半晌,好姐姐,真不瞞你,我當時越站越心虛,小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往常縣主也有不說話的時候,可是我從來沒覺得嚇人過,就今天頭一次!然後又有那突然一聲響,嚇得我立馬就跪下認錯了……”


    話一說完,她就把蒙在眼睛上的濕帕子拿了下來,湊近錦霞道:“錦霞姐姐,你說縣主後來說的那番話是什麽意思呢?”


    錦霞把帕子從她手上抽過來,放進銅盆的涼水裏浸了,再擰幹,緩緩道:“你一向聰明,怎麽會不明白縣主的意思。”


    錦霞抬起頭,對上流霜還有些泛紅的眼睛,定定地道:“你也不必試我,我雖沒有你聰明,可是我的心思跟你是一樣的。縣主待我這樣好,隻要她不嫌棄,我定是要跟著她的。”


    流霜連忙過去拉住錦霞的手,著急又懇切地道:“好姐姐,你莫惱。我真不是在試你。”


    “你這麽真心實意地幫我,我哪裏還會對你存什麽試探的心思呢。”


    “隻是姐姐平時話太少,我今日就想著跟姐姐交交心罷了。”


    說完直起身子認真地看著錦霞,道:“姐姐也不必誇我聰明,其實你才是真正的心裏亮堂,什麽都明白。”


    “我隻是偶爾有些小聰明罷了,本不值一提。”


    “往日姐姐也提醒過我莫衝動,禍從口出,今日縣主也鄭重說了,我以後自是要改的。”


    “今後我們就姐妹同心,好好服侍縣主。”


    錦霞也笑了,迴道:“我本來就是拿你當妹妹看的。”


    說著又把帕子敷她眼睛上,“好了,你這眼睛再敷一會,明早兒還得拿熱雞蛋滾一滾才算好呢。”


    流霜便笑嘻嘻地應了。


    之後幾天,前朝就不說了,後宮也是熱鬧的緊。


    內外命婦們皆要進宮向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請安。


    還有宮裏其他有位份有臉麵的妃嬪們,也可以趁此機會見見自家的女眷們。


    宮中每日大小宴不斷,一派繁忙熱鬧景象,倒也契合了過年的氛圍。


    不過這些都與永壽宮無甚關係。


    太妃除了帶她去過一趟慈寧宮,再沒出過門了,而主動來永壽宮裏跟她老人家請安的人也是寥寥可數。


    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奇怪,太妃原籍江南,是通過采選直接進宮的,要有什麽關係親密的舊相識,那也是在江南老家。


    曾經在京為官的親屬,也於幾年前告老還鄉去了。


    而洛家,雖曾為江南大族,可由於這兩代子弟不興,已經漸漸沒落了。如今洛氏子弟在京為官者甚少,就算有,也是官階名聲都不顯的。


    再加上太妃生性淡泊,在這京中的交情就更有限了。


    看著洛家如今的現狀,洛蘅很是唏噓。


    畢竟是傳承了數百年的書香世家,如今凋敝至此,怎能不令人扼腕歎息呢?


    太妃倒是沒有如她這般惆悵,反是淡笑著開解她道:“洛家確實沒有之前那樣聲名顯赫了,可這又能怎麽樣呢?世事世情就是如此。“


    “我們洛家這幾代人丁稀薄,尤其是嫡支男丁,偏偏還都是有德無才之輩。”


    “這樣的人,做做小官,守守家業還罷了。起碼能讓家族延續下去。”


    “至於那些有才無德之輩,寧願讓他們終老在家也不能讓這樣的人得了機會,他們自己倒是能青雲直上,可這些人終不是能光耀門楣之輩,反而可能給洛氏惹禍。”


    “隻等著再出些德才兼備之人,再來挑起興盛家族的重任了。”


    說罷,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猶豫了一會兒,認真地與洛蘅道:“阿蘅,你要記住我的話。一個家族要想源遠流長地延續下去,適當的韜光養晦也不是什麽壞事。”


    “隻要還有人在,隻要這人心中還有希望,那暫時的衰落凋零又算得了什麽呢?”


    洛蘅躬身應是,深覺著太妃這番話講得有道理。


    可是一抬頭卻是發現太妃正定定地看著桌角擺著的那盆墨蘭,神情說不出的黯然憂傷。


    太妃這是什麽了?


    洛蘅也看向了那盆蘭花,卻是並未察出有什麽特別的。


    她不禁輕輕地喚了一聲,“太妃,您怎麽了?”


    洛太妃恍然間迴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遂笑了笑道:“沒什麽,就是想著這好好的花兒,怎麽葉子又黃了。”


    洛蘅便再仔細看去,果然發現裏麵有幾片葉子的邊緣有些焦黃。


    沒待她再說些什麽,太妃便起身來,微笑著道:“好了,陪我去花房瞧瞧吧。”又吩咐人把這盆花也帶上。


    洛蘅便也不好再問什麽了,輕聲應是,跟著太妃一起往花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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