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三皇子也要來,一旁立著的林管事心裏已經開始激動了起來,這一天天的見的淨是朝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激動之餘,又走出去吩咐其他幾個管事,叫安排人到莊子口去迎,雖然姬長夜跟前的折袍被派了去接人,但莊子上的禮數卻也不能失了。


    葉桑悠然自得地喝著茶,想著雲浩天過來還要些時候,念起地裏的那一批棉花和高麥,便叫了林管事進來,“這會子咱們到地裏再看看吧,第一批棉花屬實是好,後麵的也要叫人常監看著,不能心生懈怠就落下了。”


    “是是是,少夫人請隨我來。”林管事邊應著邊做了個請的姿勢,轉過身才想起來姬長夜,忙又笑著問人,“那少爺您?”


    “少夫人既去了,我就不必看了,多看顧些,地裏有雪路滑,可別摔著她。”


    說著,姬長夜將茶盞置於桌上,起身在廳側布置的架子前轉悠,隨手取了一件擺設,拿在麵前仔細端詳。


    得了準話,林管事“哎”了一聲,引著葉桑出了棠棣廳,不急不緩地往地裏去了,一路邊走邊迴答著葉桑關於棉花和高麥長勢的疑問。


    說起來葉桑研究出來的這種棉花和高麥,林管事以前從來也沒見過,如今能答上她的問,也還是這麽些天一直在地裏跟進著才明白的,因此心裏還是有些壓力的。


    跟著林管事到地裏看了一圈,天寒地凍,棉花還有些喜人的長勢,高麥卻還是差得遠。


    原路迴了棠棣廳,葉桑才進去坐下,姬長夜就將方才婢女新換過炭的暖爐遞給了她,“快捂捂,可凍壞了吧。”


    葉桑早已習慣了他這樣的無微不至,無意一般接了過來,卻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招了林管事到跟前,“你先前說的那個年輕人,叫什麽,現下引來讓我瞧瞧。”


    聽到她這話,姬長夜不知為何身子稍稍前傾了些,集中起了注意力聽二人的話。


    林管事抬眸瞥了一眼姬長夜,彎唇朝著葉桑笑道:“他呀,他原是莊上陳管事的侄子,名喚陳昇榮。”


    名字倒不錯,聽著就像個朝氣十足的少年人,葉桑微微頷首,又朝林管事擺了擺手,示意他去叫人過來。


    林管事會意,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退出了廳外。


    人這一走,姬長夜才開了口,他可是礙於林管事在場不願問,憋了許久了,“什麽年輕人,你叫他來做什麽?”


    話音剛落,葉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怪道方才就瞧他臉色不對,原是為著這個,“你也不瞧瞧人家比你我小多少,如何稱不得年輕人了。”


    說著,又調笑似的斜了他一眼,“姬大人莫非連這樣的醋也吃?”


    被葉桑說中心思,姬長夜一時竟有些羞赧起來,卻嘴硬哪裏肯承認,也不同她相辯,兀自端起茶盞喝茶,對葉桑的笑聲充耳不聞。


    見他如此,還真覺出幾分可愛,葉桑笑了會子才稍稍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這些天不是下著雪麽,上次我來時,見棉花地裏都搭上了棚子,這批棉花才能得如此上乘品質。一問林管事,說是一個年輕人想出的法子,那日說見我卻也沒應,今兒既在這裏,不如就叫他將人引了來咱們瞧瞧,若是個人才,豈不正好?”


    講清楚了事情原委,姬長夜心裏這才舒坦了,他原不是小家子氣的人,隻是對葉桑卻有極強的占有欲。


    聽了這麽一番話後,也明白了一二,不禁想起先前同她所說要招攬人才一事,遂點點頭,“那便等三皇子來了,正好一同見了,也說說此事。”


    葉桑淡淡“嗯”了一聲,眼角餘光瞅見架上有幾卷書,眼前一亮,上前隨手取了一卷坐下捧讀,聊以打發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葉桑剛翻了一頁書,外頭就傳來了並不整齊的腳步聲,聽著倒是人挺多的。


    “三皇子來了。”


    折袍的聲音自外頭響起,緊接著幾人就邁入了廳內,雲浩天被莊子上的人簇擁著進來。見葉桑也在,與二人頷首致意後,上前笑著落座,“我來時就聽折袍說了棉花的事,一到這兒就叫管事引我去倉房看了,的確是好東西呀,就是這幾年上貢的,也未必有這些成色好。”


    他既已經到倉房看過了,也省了再耽擱時間去一趟,此事也就簡單得多了。


    姬長夜並不與他兜圈子,直入主題道:“我與桑兒商量過了,如今正值寒冬,冰天雪地之際,這第一批棉花就直接送到邊疆老爺子那兒作軍中物資。”


    這幾句話入耳,雲浩天大致已經明白了叫他來的意思,麵上已然勾起了笑容,隻聽得姬長夜繼續說著,“我這堂堂少將軍,到了如今竟連個可用的人都沒有,這才厚顏請了你來。”


    他說得客套,聽在雲浩天耳裏就盡是陰陽怪氣,還有一些自得之感,故意冷哼一聲,端過婢女奉上的茶盞,抬了眼皮看向葉桑,“快聽聽這話,你們家姬大人呀,從來使喚人都要找一套好說辭的。”


    葉桑瞅了一眼姬長夜,懶懶地往後靠了靠,眼裏都是好笑,卻有意助他,“俗話說能者多勞,放眼如今朝堂之上,可真真是再沒旁人比三皇子更合適了。”


    聽著這夫妻倆一唱一和,雲浩天“嘖”了兩聲,呷了一口茶,才轉入正題,“押送到邊疆倒不是什麽難事,隻是缺個說法,迴頭我向戶部和兵部報了就是,此事你們二位且放寬心就是。”


    見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葉桑笑眯眯地又開了口,“這是一樁,還有一樁事呢,三皇子可要一並應了,才對得起咱們的交情。”


    雲浩天並沒料到她後麵的話,不過倒也符合這夫妻倆的一貫作風,擱下茶盞,撣了撣袖子上的落雪,“你說,什麽事?”


    聞言,葉桑也不說話,朝著門口站著的林管事拍了拍手,林管事就將陳昇榮帶了進來。


    廳內眾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都聚集在了被帶進來的年輕人身上。


    方才在路上林管事就將裏頭的人講與了他聽,這會子陳昇榮一進來就朝著幾人深揖了一禮,“在下陳昇榮,見過少爺,少夫人。”


    姬長夜點點頭,抬手示意雲浩天那邊,這會子對著外人,周身的氣場也變得不怒自威起來,“這位是三皇子。”


    聞人言入耳,那陳昇榮霎時一驚,身子一頓,很快又轉向雲浩天坐的方向,垂首再拜了下去,“見過三皇子。”


    “免禮。”


    雲浩天擺了擺手,眉目肅然起來,聲音倒是溫潤,叫人聽著也舒服,並沒有皇家之人的高高在上之感。


    陳昇榮直了身子,卻也不敢抬頭去看,隻是垂眸看著腳下的地毯,等候著主家吩咐。


    眼前之人,看著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按說還小,可已經在這些農事上有超前的意識,葉桑不禁對他起了興趣,試探地問道:“往棉花地裏搭棚子是誰教你的法子?”


    陳昇榮一怔,微微抬眸看了座上人一眼,想來她便是傳聞中將軍府的少夫人,低沉著聲音答道:“並無旁人,是我自己的主意。”


    “哦?”


    此語一出,包括雲浩天在內的幾人紛紛對眼前的少年人刮目相看,都有些好奇了起來。


    心下想著,雲浩天也就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口,“你瞧著也不大,正是走科舉正途,讀書入仕的時候,怎麽卻閑在莊子裏?”


    方才知道眼前這位是當今三皇子,陳昇榮卻也並不因他的身份而怎樣,對他的話不以為然,直言道:“聽聞三皇子文武雙全,文才更是出眾,難道也如同世俗之人一般,隻拿科舉入仕當正途?況且民以食為天,在下於農事上用心,鑽研已久,為的就是天下百姓。”


    說到這裏,陳昇榮的腰板挺得更直了些,又道:“廟堂之高,江湖之遠,身處何位不重要,要緊的是為了百姓安居,海清河晏的那份愛民之心。農事乃國之大事,三皇子又如何能說在下是閑在莊子裏?”


    他聲音比方才刻意壓著的時候高了許多,廳上幾人並伺候的下人們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帶他進來的林管事一下子就急了,額角已然冒出了細微的汗珠,當眾反駁三皇子,又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不是一點也不給雲浩天的麵子嗎。


    林管事心裏七上八下的,冷著一張臉上前拽了拽陳昇榮,低聲斥責,“放肆,還不快向三皇子賠罪。”


    因著他是陳管事的侄子,方才帶人走時他還與陳管事有說有笑,可不能這會兒就叫人出了事情,為此林管事也是極力護著他。


    可這陳昇榮卻是個倔骨子的人,加上少年人心氣兒高,任林管事怎麽拉拽,都直直地站在那裏不為所動。


    被當眾懟了一通,雲浩天也不惱,隻是瞧著他這副正氣凜然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側過頭去看姬長夜與葉桑,見二人眼中果然也均是欣賞之意,才笑道:“他說的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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