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什麽人,竟敢擅闖尚書府!”


    陳玨顯然還沒搞明白情況,這好端端的也無事發生,怎的就讓人圍了府。


    正愣神間,一人自兩列官兵開出的道上走了過來,竟是姬長夜!


    “陳大人,幾日不見,您倒是風-流得緊呀。”姬長夜瞥了一眼衣襟半掩,花容失色的玉氏,頗有深意地望向了陳玨。


    陳玨並不理他的話,也不顧身旁的玉氏,兀自下榻穿鞋,一臉怒色,“你私自帶兵包圍重臣府邸,合該死罪!”


    一句話說完,見姬長夜不屑一笑,陳玨更加怒氣填胸,唾沫星子噴了半米遠,“別以為身後靠著將軍府,就能脫罪。本官告訴你,這是律法重罪!重罪!”


    聽了這話,看著陳玨負隅頑抗卻不自知的樣子,姬長夜不怒反笑,“陳大人先別急著定罪,瞧瞧,這隻怕還要請大人您到天牢走一遭呢。”


    語氣雲淡風輕,這話卻能生生將人壓倒,玉氏聞聽這話,兩行淚早就掉了下來,無助地拽著陳玨的袖子,“老爺!”


    “帶走!”


    姬長夜大手一揮,麵色頓時就冷了下來,盯著官兵上去抓人,自己則不慌不忙地坐在了身後的木椅上。


    陳玨並不知宮中情況,隻當是葉桑明天就要處斬,姬長夜這小子瘋迷了心智,竟帶兵來尚書府抓人,“你、你敢!”


    摸著椅子把手上做工細致的雕花,姬長夜不覺想起他帶著兵一路進來,四處皆雕梁畫棟,整個府上的裝飾布置,絕非一個一品大員這麽些年的俸祿所能及。


    思及此處,姬長夜暗暗感慨這陳玨也不知貪了國庫多少銀子,拿開了手,笑得有些痞氣,“本官有什麽不敢的,咱們可是奉了皇上的命,前來捉拿罪臣的。”


    一個“罪臣”出口,陳玨臉色驟然一變,還未摸清楚情況,雙手就被人扣上了鐵銬。


    身後的玉氏拽著他的衣擺,哭喊著不肯放手,被官兵一腳踢開,跌落在榻前地上,好不可憐。


    見他們並未抓捕玉氏,陳玨自然聯想到了自己的家人,雖還不知是為著什麽緣故,但好賴也要知道家人的情況。


    一邊被一眾官兵推搡著往外走,陳玨一邊喊道:“你們要幹什麽!我家人呢?!”


    姬長夜也不理會他,起身率先出了房外,整個人十分悠然,站到了一邊兒。


    到了院兒裏,陳玨四下望了望,院子裏除了官兵再無旁人,也聽不見別的動靜,隻間歇有火把劈裏啪啦的聲音響在耳邊。


    見姬長夜不迴話,因著並無聲音,想著家人或許無事,陳玨惡狠狠地瞪著姬長夜。


    有眼力見兒的官兵見狀,上前縛住了陳玨,看向自家主子,投去了問詢的目光。


    姬長夜會意,淡淡掃了一眼陳玨,將他眼中的恨意盡收眼底,卻並不在意,語氣仍是平平的,看不出喜怒來,“皇上有令,將陳氏押往天牢。”


    眾官兵得令,整齊的步伐響徹在院子裏,路上各處院子的門都緊閉著,隱隱約約還能聽見院牆內的竊竊私語聲,想是府中其他人聽見外頭的動靜,正心中恓惶不安呢。


    一氣兒出了陳府,姬長夜便帶著眾人直奔天牢。


    及至天牢內,浩浩蕩蕩的隊伍此時隻剩下了姬長夜與幾個官兵押著陳玨,越走得裏些,陳玨的麵色便越發難看,意識到真的是皇上下的令,此時他早沒了方才的盛氣和無畏。


    見著姬長夜帶著人來了,獄卒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就匆忙上去將牢門上的鎖打開,搭了把手將陳玨推了進去,複又鎖上了門。


    陳玨癱坐在地上的一堆茅草上,雙眼空洞無神,耳邊飄過來了姬長夜的聲音,“陳大人,你可知自己因何獲罪?”


    姬長夜一邊發問,一邊撩袍子落座在一旁置的椅子上,又接過了獄卒奉上來的青瓷盞,輕輕撥著茶蓋。


    “哼。”


    陳玨冷哼一聲,一點兒也不想搭理姬長夜,隻覺得他無比礙眼,“都到這份上了,什麽罪又有何分別。”


    頓了頓,陳玨忽然長歎了一口氣,滿是低落地喃喃自語起來,“什麽罪……我人也老了,什麽罪名也擔得起,家裏,家裏好就行了……”


    看著他旁若無人,看淡生死的這幅灰敗樣,姬長夜眉頭微微一皺,正想說話時,卻聽得陳玨的語氣忽然激動了起來,聲音也高出許多,“葉桑!她不是明日處斬嗎,那下賤蹄子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你給本官閉嘴!”


    這話一出,頓時便激怒了姬長夜,跟前的幾個獄卒和官兵瞬間也意識到了此事,斂聲屏氣的,麵麵相覷,大氣兒也不敢出。


    “我自知已是將死之人了,說了又怎……”


    陳玨當然不怕激怒他,越說越起勁,瞧著姬長夜的臉色越來越沉,牢房外頭的官兵終於看不下去了,朝著獄卒使了個眼色,門便被打開,有人拿了帕子上前一把塞進了陳玨嘴裏。


    陳玨掙紮著想要取出帕子,可無奈手上腳上都被鏈子鎖上了,隻是發出“唔唔”的聲音,怒目圓睜,一副想要撲上去撕了姬長夜的惡狠模樣。


    獄卒自是個懂眼色的,忙又添了茶小心翼翼地遞上去,姬長夜大口吞下去了一盞茶,慢慢才消了氣。


    側過身子瞥了一眼獄中的陳玨,想起還有話要問,這才感覺自己剛才輕易被他幾句話激怒,有些失了理智。


    關心則亂,也隻有在牽扯到葉桑的事上,姬長夜才會如此著急以至於不能控製住情緒,理智思考了。


    “開門。”


    姬長夜有些冷漠的聲音響起,獄卒愣了一下,隨即忙從腰間拽出了鑰匙,上前打開了鎖。


    見姬長夜準備進去,獄卒略一遲疑,那鐵鏈僅僅隻是限製行動而已,短距離內陳玨還是可以移動的,隻怕會傷著他。


    如此想著,獄卒弓著腰說著,“大人還是小心些……”


    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陳玨,明白了獄卒的意思,姬長夜點點頭,一邊朝裏走,一邊意味深長地說道:“無妨,他再怎麽樣,也該想想整個陳府才是。”


    獄卒並不怎麽明白這話,可陳玨卻是聽懂了,見姬長夜進來,他反倒站了起來,像是看幼稚的小孩子一般看著眼前人,“你這是威脅我?”


    到了此時,知道皇上既已下旨,隻怕也沒有他的活路了,陳玨自然也再無顧忌,大笑了幾聲,眸子眯了起來,“我活到這個歲數,死算什麽。陳府?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因此也早做了打算,即便我死了,我的兒也會被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依舊過他的富貴日子。”


    說著,陳玨往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又坐了下去,並不將姬長夜放在眼裏。


    姬長夜亦是冷笑一聲,“陳大人啊陳大人,您倒真是老謀深算。”


    瞧他這般語氣,想來是還不知道他兒子的事。


    “不過這百密尚有一疏。陳大人怕是不知,就在方才,本官的人已經安置好了小公子,護小公子周全。”


    陳玨剛剛還有些旁人奈何不了他的得意,這會子聽了這話,一張臉頓時拉了下來,黑沉得緊,“你、你把幸兒怎麽了?!”


    牢房內迴蕩著他因為激動手臂晃動而帶響的鐵鏈碰撞聲,對他這樣的反應,姬長夜很是滿意。


    這老狐狸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


    早知道陳玨極寵愛這個小兒子,他方才所說的為陳幸鋪好的後路,姬長夜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們先退下。”


    得了話,獄卒並那幾個官兵紛紛躬身行禮,應聲退下。


    待他們走後,姬長夜環顧四周,上前一步,離陳玨近了許多,頗為謹慎地壓低了聲音,說道:“若是陳大人肯好好交代,我的人自然也不會動手。”


    這話說得直接,陳玨恨得咬牙切齒,可一想到自己兒子的命還在他手上,思忖了好一會兒,才狠下心來,“你想知道什麽?”


    姬長夜微微側過身子,也不去看他,隻是自顧自地說著,“陳大人與我將軍府素來並無恩怨,如此構陷針對,隻怕幕後另有其人吧?”


    見人問詢,陳玨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到了嘴邊的話卻生生地咽了下去,扭過頭目光緊緊地盯著地麵。


    都到這份上了,他還不肯說!


    長久的沉默,姬長夜此時方有些心急了起來,憤一甩袖,話也毫不客氣,“如今你既已淪為階下囚,這天牢層層都有重兵把守,旁的法子,是怎麽也行不通的。”


    語罷,姬長夜深唿吸了幾下,調整好情緒後才將目光移到了陳玨身上,語氣較方才好了些,“小公子的安危,全然牽係在你身上,就看你怎麽做了。”


    一提到陳幸,陳玨頓時就像被人捏住了軟肋一般,有些踉蹌地站起身來,半晌,沉著聲道:“你猜想的不錯,其實背後之人,想必你們早已猜著了。”


    頓了頓,陳玨眼中閃過一輪精光,睜大了眼睛同姬長夜對視著,“正是京城蘭枝坊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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