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吟吟喘著氣,小臉紅撲撲的,胡易名停了下來,手故意放低。


    “哦!”吟吟向前一抓,便奪來了他手上的梨,卻沒想到臉上會被他吧唧了一口。


    “二哥……”吟吟拿著梨,瞋了他一眼,轉身坐在梨樹下,拿出小手絹來擦梨子。


    胡易名隨她一起坐在樹蔭下,眼睛時不時地看向她:“吟吟,父相向王上稟明,不讓入宮陪讀了,要我搬進園子裏讀書!”


    “不用侍候王子們,不是很好嗎?”吟吟不擦梨了,抬起頭來看胡易名,“可是,為什麽一定要搬進園子?”


    “不為什麽。父相說園子裏安靜,我也可以專心練武!”胡易名撿起一顆青梨,向院門處射去,正中門上銅鎖,“吟吟,你說我射得好不好?”


    “好!二哥以後定是武林高手!”吟吟笑靨如花。


    胡易名迴過頭,一臉興奮:“吟吟,以後二哥做遊俠,帶著你遊遍天下,好不好?”


    “好啊!”吟吟將梨子拋給胡易名。


    胡易名搖了搖頭:“我不吃!”


    吟吟偎近他,“二哥吃一口嘛!一定是甜的!”一臉篤定的樣子。


    胡易名想起剛剛嚐到那顆梨子,實在有點不想吃,卻還是咬了一口,咀嚼了幾下:“真的很甜!”


    “真的嗎?”吟吟有些不相信了,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頓時小臉都皺了起來,“唔……二哥騙人!”正要吐出來,嘴巴卻被人捂住了。


    “不許吐!”胡易名命令她,“吃下去!”


    吟吟眼巴巴地看著他,見他一臉堅定的樣子,隻好在他手裏將口中青澀的梨吃下去。


    “嗯,這就對了!”胡易名丟了梨,站起身,哈哈笑著就要出梨花院。


    “二哥壞——”吟吟追著他,到院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幾個家丁抬著一個人進來。


    正是她的母親!


    “娘親,娘親,你怎麽了?”吟吟跟著人進屋,見母親臉色蒼白,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吟吟……”胡易名拉著吟吟的手,也探頭來看情況。


    家丁紛紛退下,幾個舞姬擁著女管家進來,吟吟拉著一個舞衣未脫的舞姬問:“金姨,我娘親她……她怎麽了?”


    “你娘親在跳舞的時候暈倒了……”


    女管家看了看方若嫿,吩咐把孩子帶出去,又叫人去催大夫。


    “娘親……”吟吟哭著,不忍離開。胡易名拉著她出去:“你娘親不會有事的,我們先出去,我們去請我娘親來……”


    梅三娘和方若嫿要好,大吟吟兩歲的胡易名比較清楚。他小的時候,梅三娘本不喜歡抱他,方若嫿卻常常當著梅三娘的麵逗著他玩,梅三娘大概見他有趣,有時候也會抱一抱他、親一親她。因此他小小的心裏,對方若嫿存著一份感激。然而不等他帶著吟吟去請梅三娘,梅三娘已經帶著丫鬟過來,一臉緊張的樣子。


    秋安國,秋安王的病日篤,王室的氣氛日益緊張。


    這日青琇照樣入宮請安,卻被杜妃留下來聊了半盞茶的功夫,出宮的時候,天下起了雪。


    是秋安國的第一場雪!


    宮人給青琇戴上闊邊風帽,披上紫色大氅,送青琇上了馬車。


    馬車微微搖晃著,青琇在馬車裏閉目養神,想起已經幾個月未見的俞白羽,心中不由得一陣相思纏綿。


    因為北江兩岸兵戎緊張,他不得擅離,他們隻好天各一方。然而此時此刻,除了難耐的相思,她倒是慶幸他不在王都。


    王宮裏,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秋安王對太子越來越不滿,加之杜妃是不是進幾句讒言,太子的地位能不能保得住,還是未知。而萬一廢了太子,那麽將來的王位繼承人,屬於杜妃的親子——二王子無疑了!


    如果俞白羽在王都的話,難免會被這一場明爭暗奪所裹挾。青琇的慶幸,除此以外,就是太子,那個對她不懷好意的太子,因為處於風頭上,太子不得不收斂了行為,甚至向蕭青靠攏。


    沒想到真正被裹挾進去的,是蕭青!


    青琇慨歎一聲,不由得為蕭青擔憂起來。


    萬一秋安王有個意外,蕭青無論投向哪一方,都不一定能得善終。


    青琇曾勸蕭青趁早身退,蕭青卻笑著對她說:“我這一生結緣宮廷,如何身退?”


    他不願意離開宮廷!


    她卻看不懂他眼中的深意。


    “望父王早日康複!”青琇真誠地祈禱著,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那個曾為秋二公子治眼睛的藥師!


    秋安王的病非一日而成,因長期頭重目眩,至今雙目失明,不堪忍受。每每不能入睡,都要蕭青為他撫琴。


    蕭青有時一撫琴就是一個通宵,手指綻破,血色染弦,怎能不讓秋安王動心?又怎能不使太子和杜妃趨之若鶩?


    他似乎有意如此。青琇曾為他為什麽,他卻笑而不答,隻看著她,目光無限溫柔。


    青琇越來越不敢對著他那樣的目光,尤其當她想起俞白羽的時候……


    雪花紛揚,馬車出了宮,還沒到達王府,卻突然停了下來,青琇在馬車裏喚人,卻不見人答應,剛一撩開簾子,一陣香風撒進來,她便暈在了馬車裏。


    被一陣喧鬧的聲音吵醒,青琇惺忪睜開眼的時候,人已在鋪滿錦繡的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卻發現床前圍著密密麻麻的人,太子妃,杜妃,二王子,二王子妃,以及……蕭青!


    見蕭青和其他人一樣麵色不豫,青琇想要坐起,卻發現自己身上酸痛不已,不僅蹙了蹙眉,“發生了什麽事?”


    眾人安靜下來,都不出聲,青琇順著眾人的目光側頭,發現身邊竟躺著個人!


    與她蓋一床被子的,是一個赤袒著上身的男人,竟是……竟是太子俞白宏!


    青琇睜大了眼睛,尖叫了一聲:“啊——”


    這一聲尖叫把沉睡的太子吵醒了。


    俞白宏眨巴著眼睛,茫然看著青琇,又茫然地望向床邊眾人,意識到不對勁,噌地坐了起來,叫道:“出去!”


    見太子額上青筋暴露,眾人愣了一下,緩緩地退了下去。


    見眾人喁喁退下,青琇的淚水湧了出來,卻還是動彈不得。


    俞白宏鐵青著臉鑽出被子,不著寸縷地在床前走了幾步,終於披上幾件衣物,對一臉痛不欲生的青琇說:“公主冷靜,本宮和公主一樣遭人陷害了!”


    青琇睜開眼睛,正要說話,已見宮人抬著秋安王進來了。


    “父王,兒冤枉啊,父王!”俞白宏向前跪下,喊冤涕零。


    “你……你……”秋安王眼睛看不見,卻還沒來得說出一句話,便暈在了躺椅上。


    “大王!大王!”杜妃聲情急切,轉而向身邊之人喝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請禦醫——”


    眾人退下了,青琇以為隻剩下自己了,終於掙紮著起身,低頭見自己身上果然**,雪白的皮膚上瘀痕處處,似被惡畜啃噬過,竟然……竟然還有血痕,難道真的……


    “啊——”她擁著被子大哭起來,哭聲這樣的肝腸寸斷!


    蕭青悄無聲息地靠近,緩緩地擁住了她顫抖的身子,“青琇……”聲音顫抖著,充滿了憐惜。


    “嗚嗚……”青琇抬起頭來,滿臉淚痕,看著他,“是誰?你告訴我是誰!”


    拉著被子蓋住青琇的雙肩,蕭青眼睛裏似要噴了火出來,咬牙切齒說道:“不管是誰,我一定讓他碎屍萬段!”


    青琇搖著頭,痛苦地閉上眼,嗚咽道:“我要迴家……我要迴家……”


    “好,我送你迴家……”喉嚨裏像被什麽梗住了一般,蕭青臉色蒼白,緩緩地放開了,喚來宮女服侍。


    這裏是距秋安王寢宮最近的迎風閣,本是個清涼的所在,夏日居住為宜,然而夏日已過,太子俞白宏為表孝心,幾經請求才被允許住進迎風閣,就近伺候秋安王。卻沒想到,今日會被眾人撞見這樣的事!


    太子與三王妃私,通,這是多大的不孝!


    秋安王被這一氣,差點就要廢了太子,然而經蕭青暗中一提醒,又緩過氣來,將此事交予杜妃處理。


    杜妃為了滅口,處死了所有知情的宮女和太監,同時命人軟禁了俞白宏和青琇,並趁秋安王清醒時請示:“要不要召三王子迴來?”為前線戰事考慮,秋安王不允許向俞白羽透露。


    青琇被軟禁在王府中,每日神經兮兮,整個人都憔悴了。蕭青幾乎天天出宮來看望,卻想盡了辦法也驅除不了她心中的惡魔。


    青琇整天呆在房間,身上不著寸縷,披頭散發,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俞白羽在前線心急如焚,最後還是決定擅離職守,潛迴王都。


    見到俞白羽的那一刻,蕭青總算稍稍安心,離開王府的時候,卻見到了一個人:藥師!


    “琴聖公子,久違了!”藥師在馬車邊向他招手,頭上蒙著頭巾,皺巴巴的臉上盡是古怪的笑。


    確定是藥師,蕭青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對著藥師深深一揖:“老先生,您終於出現了!”


    藥師擺擺手,湊近蕭青:“公子莫怪,老夫料著公子會有求於老夫,隻是這戰事一起,老夫無法渡江哪!”


    蕭青知道他自離開如玉坊便去了**,能夠趕迴來已是十分不易,因此握住他幹巴巴的手,連連讚道:“老先生神通!老先生了不得!”


    藥師嗬嗬笑了兩聲,“如此,老夫就隨公子入宮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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