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很擅長察言觀色的江澄,此時怔怔地站在床邊,垂眸與我對視幾秒後,對我疑惑的眼神視而不見,突然轉身在床頭坐下。小心翼翼地將脖子下方幾乎不能自理的我扶起,任由我軟噠噠地半靠在他懷裏。


    盡管捏茶杯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甚是漂亮,可捏茶杯的力道極大,關節都隱隱有幾分泛白。


    小口小口咽著溫熱的清水,唔,大概還不小心混合咽了幾口口水,我時不時垂眸盯向分外輕薄的骨瓷杯子,生怕它一個不小心被江澄給捏碎,結束它短暫光榮的一生。


    江澄伸手扶著我的肩膀,垂眸專心致誌的盯著茶杯中的清水,時不時將杯子微微傾斜,送到我唇邊。盡管餵水的動作僵硬,臉色又繃得緊。可此時此刻,卻硬生生讓人察覺到幾分難得的溫柔。


    也不曉得江澄他這幾天發生了什麽,臉頰旁的嬰兒肥都快掉沒了!漸漸露出稜角的側臉,看上去多了幾分冷峻,我忍不住盯著江澄頰邊幾乎消失殆盡的軟肉看了又看。


    “看什麽?”沉沉沙啞的聲音倒是比方才好了不少,聽上去似是被菸草淺淺暈染過一般。


    求,別對著我耳朵說話,害羞!!溫熱的氣息掠過耳廓,我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兩隻耳朵瞬間變得滾燙。


    我立即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亂瞄亂看。


    感覺到身後的人默了默,似乎有些無語,連捏茶杯出氣的手指都鬆了幾分力道,頓了好半晌,才重新將杯子遞過來。


    小巧精緻的茶杯盛的溫水最多隻有兩三口。可是我此時,隻覺喉嚨內疼澀難忍,咽了小半杯的清水。不僅沒能緩解半分,反而疼得越加厲害。


    我抿著嘴微微側頭,避開再次遞過來的杯子,忍著疼,輕聲哼道,“不喝了…”


    淺顯的杯子微晃,本就不多的清水亦跟著晃了晃,竟還剩大半杯。江澄捏著水杯的手指跟著挪了挪,固執地湊到我嘴邊,“再喝點。”


    什麽看起來溫柔,一定是手上的傷太疼,方才出現幻覺了!!眼看著架在我下唇,馬上要硬灌的茶杯,我悶悶地順著江澄的意願重新張開嘴。


    “大夫說,你原本底子虛,在陰冷的洞中呆了幾日又米水未進,手上的傷處也未及時處理,內憂外患……恩,需好好養些時日。”


    江澄淡淡的解釋著,身子未動,直接伸手拎起旁邊的茶壺,自顧自重新往杯中續了水,動作熟練的架到我唇邊上。


    能不喝麽?我仰著腦袋往他肩上靠去,巴巴的看向江澄,張嘴正要同他商量,卻被他眼急手快,順勢強灌了好幾口。


    我滿臉不情不願地盡數咽了去,江澄似乎才略略滿意,將將停了繼續強灌的架勢,好心解釋道,“水中加了藥。”


    真的假的?看了眼不大討喜的水杯和裏麵清靈靈的水,我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嗓子貌似沒有方才那般刺痛,開口時聲音也不似最初那般嘶啞,“江澄,你受傷了麽,嗓子怎麽也啞了?”


    雖說繃著張臉,但沒什麽表情的江澄,聞言,臉色肉眼可見,迅速變得青黑。


    砰……


    被江澄放到床邊凳上的水杯,終於不堪重負,碎成幾瓣。江澄不發一言,扣著我的肩膀,將我自他懷裏扶起,輕聲哼道,“你還有閑功夫關心我!?”說著,微微俯身,要將我往床上塞去。


    我,我怎麽沒閑功夫關心你了!


    才才恢復了一星半點的靈力,終於派上丁點的作用,我要死不活地抬手扒拉住他的衣襟,忙大聲叫道,“別別別,別放哇!”


    江澄扶我的手頓了一頓,擰眉盯著我,一臉的糾結。


    見他神色有所鬆動,我立馬打蛇上棍,放軟了語調,“抱一會兒,再抱一小會兒,行嘛?”


    在那烏漆摸黑的山洞暈過去之時,我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走到頭了,萬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江澄,不抱個夠怎麽行呢,嘿嘿!!


    “別喊,我聽的到。”江澄長出一口氣,悶聲道。


    半晌,還是僵著身子重新將我扶了起來,任我半死不活地靠在他懷中。


    低沉悅耳的嗓音猛得在耳邊炸然響起,我愣了愣,突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江澄他,身上似乎少了幾分青澀、幾分少年的灑脫,言談舉指竟不知不覺多了絲絲沉穩,性子似乎漸漸偏離當初劇情對他的描述。


    看來,我也不是沒起到一點作用嘛!想到這,我喜滋滋地嘴角微翹,紅著耳朵看向江澄,“你聲音真好聽——”


    聞言,江澄垂眸瞥向我,漆黑的眼珠半遮半掩,似是累極,眼皮半合,嗓音涼涼的道,“是麽?”


    修長的手指,輕輕覆在我青紫紅腫慘不忍堵的右手手背上,江澄懶洋洋地嗓音帶了幾分漫不經心,“魏無羨的聲音不好聽?還是,聶懷桑的聲音不好聽?”


    突……突然提他們兩幹嘛啊!我很是艱難地側過身子,勉強抬著左手搭到他的肩膀上,看著他下巴隱隱冒出的青澀鬍渣,笑道,“我沒怎麽注意過哎!反正都不重要,我最喜歡你的——”


    江澄輕笑一聲,對我的告白不置可否,垂眼看向我時,神色淡淡,“沒注意過,就這麽拚命,恩?”


    說著,突然頓了一頓,似乎是想到什麽令他後怕的事,再開口時,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若我再晚去一時半刻,也不必費力帶你出來,就地挖個坑便能埋了。恩,還有玄武與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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