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隨我到偏殿來。」


    沈彥欽跟著陛下,在餘競瑤和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入了偏殿,皇帝沒有坐下,審視著他這個多謀善慮的皇子。低沉著嗓音,用他慣常的威嚴的語調問道。


    「你此為何意?」


    皇帝帶著寧王一走,餘競瑤還沒擔心,倒是主位上的貴妃神色緊張起來,她頻頻望向泰然處之的寧王妃,最後忍不住,也把她召喚了出去。


    餘競瑤隨貴妃賞著花,心裏念著錢嬤嬤的事,麵上又不能表現出來。


    「聽聞競瑤這胎極是兇險,苦了你了。」貴妃瞥視著餘競瑤道。


    餘競瑤淡淡一笑,「嗯,不過好在福祉保佑,我們母子平安。」說著,接過下人遞來的茱萸香囊掛在了身上。


    見她並無他樣,貴妃覺得,她應該是什麽都不知道吧。前幾日聽聞錢嬤嬤迴鄉死在了城外,那時她還在坐月子,應該是不知曉的。死了好,死了就真真是死無對證了。貴妃笑了笑,伸手摘了一朵鵝黃小菊,拉過寧王妃,把花插在了她的耳鬢。人麵菊花,清新淡雅,餘競瑤微微一笑,更是明豔無比。


    「你小時候就喜歡簪花,天生麗質,人比花嬌。」貴妃道。餘競瑤笑著搖了搖頭,「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如今為人妻母了,總覺得不應齡。」


    「哪裏的話,即便為妻為母,你在姑母眼中也是個孩子。」貴妃牽起了餘競瑤的手。貴妃的手柔軟豐嫩,保養得極好,不似年長人的手,隻是微涼,手心冒了些黏濡的汗,她是在緊張嗎?


    「小時候你母親帶你入宮,怯生生的,唯獨見了我就眯著眼嬉笑盈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後來你越長越標致,才十歲就瞧出來是個美人胚子,那時候真想把你留在身邊,怎奈你偏偏念著陸勉,睿王又惦記著幼筠,這事也隻能作罷。可誰想到,終了你竟嫁給了寧王……」


    貴妃一副惋惜的模樣,餘競瑤沒應,這些事她又不記得,隻能陪著她笑了笑。煽情了好些,見她情緒依舊沒多大波瀾,貴妃神色一轉,故作輕鬆問道,「陛下也不知尋寧王何事,你可曾聽寧王說了什麽?」


    「沒有。」餘競瑤應道,「今兒一早便來了,也沒聽他說什麽。」


    貴妃目光狡黠地瞥著她,「那首《漢宮秋月》可是他準備的?」


    餘競瑤不解,眼神困惑地望著貴妃,好似不知道她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這曲樂不都應是鴻臚寺籌備的嗎?」瞧她是真的不知,貴妃問道,「你可知這曲的由來?」


    餘競瑤搖頭,貴妃便把陳皇後和皇帝的事情講給了她聽。如此一來,餘競瑤倒是明白為何方才曲子一響,滿堂沉重,皇帝喚走了沈彥欽莫不是因為這個。若是如此,貴妃又急個什麽勁兒呢。


    從皇帝離開,雖在極力掩飾,但餘競瑤還是看得出她的不安,又和自己莫名其妙地敘舊拉近感情,為的也是打聽這其中的事,她到底緊張的是什麽,沈彥欽又出了什麽事,難道都和皇後有關?


    「聽說你早產是因為在慈恩寺受了驚嚇,是曾經的國舅挾持了你,好生驚險啊!那他可和你說了什麽?」


    看來這事確實和皇後有關了,貴妃一定有秘密。「我那日都被嚇得魂飛天外了,哪裏還顧得及聽,隻道他要找寧王尋仇,不過好在寧王來的及時,把我從他刀下救了下來。」


    「那就沒說些其他的?競瑤啊,我們可是一家人,有什麽事你可一定要告訴姑母,這畢竟關係到咱們餘家。」貴妃拉著餘競瑤的手越來越緊。


    餘競瑤笑著歎了一聲,「瞧姑母說的,您是我親姑母,我有話會不跟您說嘛!」說著,她反抓住貴妃的手,疑惑道,「可這陳氏的事,與我們餘家有什麽關係啊?」


    這一問,貴妃神情頓了住,隨即鬆開了她的手,移了目光望著遠方,冷麵霜眉若有所思。隨即看都沒看身邊的餘競瑤一眼,冷冰冰地道了句,「迴殿堂吧。」便走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餘競瑤更是肯定,皇後和國舅的事,一定與她有關。當初發現皇後和翌王通信的,不也是她嗎?


    「你是說翌王和陳皇後是被冤枉的?」皇帝的手撐在高幾上,望著沈彥欽問道。


    「不能肯定,但確實有很多疑點。」沈彥欽凝眉迴應,「若非有冤情,何故陳氏不惜冒死欲害王妃,曾經領命去賜死陳皇後的人是我,我能理解他對我的怨恨。隻是今兒這事細想起來,確實有很多蹊蹺之處。」


    「說說。」皇帝繞到高幾後坐了下來,皺眉仔細聽著。


    沈彥欽走到離高幾兩步遠的地方,穩了住,道,「當初我去奉命去華穆宮時,陳皇後大喚冤枉,將死之人,不見一絲的悔恨,不是執迷不悟便是本就有冤。再說書信的事,我前兩日打聽過才知,當初搜出來的書信,隻有一封內容是籌劃謀逆,其它均無異常。此等大逆之事,應是蓄謀已久,怎能隻有一封信呢?若是都銷毀了,為何偏偏這一封沒有銷毀。」


    「嗯。」皇帝望著眼前的硯石,緩緩點了點頭。


    「這隻是兒臣的猜想罷了。」


    「猜想?」皇帝冷笑,「若是猜想,你會費心思讓朕聽這首《漢宮秋月》。」這曲子一響,皇帝就猜出是有人故意為之了,滿堂人掃一遍,除了這個寧王,沒人敢再提曾經的皇後。


    沈彥欽不慌,垂目恭謹道,「九九重陽,闔家團圓,登高避災。往年都是陳皇後籌備的,陛下與陳皇後之間的夫妻之情朝臣百姓不知,為人子豈會不知。其實父皇一直都未曾放下過這份情義。」


    沈彥欽這話說的沒錯,沈程明還是皇子的時候陳氏便嫁與他,一路風雨,這麽多年的夫妻情感不是說抹便能抹掉的。即便兩人吵過,鬧過,她大逆不道過,人沒了,反倒念的都是她過去的好,不然他也不會免去她罪身,以妃禮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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