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長生法喻,鎮魔除妖黑龍教責無旁貸,況事關家國,唯以身相許,道義所在,有死而已。若蒙不棄,願與三門同道共襄盛舉,舍生取義,舍我其誰。”


    劉敏亮一字不改,將慶雙天的法喻轉述了出來,這話說完,病房裏一陣沉默。


    我皺眉細品,這話雖然說得客氣,可其中的驕狂之意溢於言表。


    說白了,他這是告訴所有人,東三省是他黑龍教的根基所在,他不會任由妖物橫行,必將傾全教之力與之死戰,扞衛黑龍教的家園根基。


    這前半句說得倒也頗有骨氣,但有意思的卻是後半句,所謂的若蒙不棄,願與三門同道共襄盛舉,根本就是在說,這事兒畢竟事關整個三門,你們要是原意來呢,我也可以帶著你們一起玩,讓你們沾沾光,可這個除魔衛道的盟主我黑龍教是做定了,誰也別惦記!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笑了:“好個舍生取義、舍我其誰,慶雙天這是預定了頭把交椅啊,這事兒有意思了……”


    “虧你還笑得出來,這是跟你們爭權奪位呢,我跟你說,連張天師都因為他這話遲疑過,要不是我師叔親自迴山參議,說不定那些老家夥真就答應奉黑龍教為首了。”


    謝誌堅有點氣急敗壞的瞪著我,看那表情,要不是看在我是傷員的麵子上,他早就動手捶我一頓了。


    我白了他一眼,轉頭看向劉敏亮:“亮子,這事兒你怎麽說?”


    “大家商量過了,決定暫時不表態,查其言,觀其行,如果他們是真心實意,那我們奉他為首也不是不行……”


    不等他說完,我就哈哈一笑:“得嘞,我也是這個意思。”


    我倆相視而笑,彼此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黑龍教願意當這個出頭鳥,那就讓他當,我們這個時候如果站出來和他們唱對台戲,難免會被天下同道所不齒,說我們不顧大局隻知道爭權奪利,都這種關口了還內訌!


    論整體實力,黑龍教教徒巨萬,分壇遍布三省,論領銜擔綱的強者,人家有長生境的高手坐鎮,這種情況下我們跟他們爭,不占任何優勢,甚至會讓那些與我們關係好的勢力左右為難,連與我們結盟的龍虎山都曾考慮奉其為首,就足以說明三門各大勢力如今的心態了。


    可這隻是外人所見罷了,我們守家帶地的人都清楚,黑龍教表麵上如日中天,可實際上藏汙納垢,教中成員駁雜,全仗著慶雙天一力彈壓,才維持著表麵的團結。


    但這樣的團結在遇到真正的生死危機時,肯定會出現裂痕,如果危機和損失大到一定程度,慶雙天也未必能鎮得住局麵,屆時黑龍教唯一的下場就是分崩離析。


    到時候,不用我們爭,這個首領的位置也肯定是我們的,而且有黑龍教打頭陣,我們可以盡量避免前期的損失,少出點風頭就能少死不少人,何樂而不為呢?


    我能想到這一點,慶雙天自然也想得到,可他不得不爭這個風頭!


    受盛名之累,以他今時今日在江湖上的聲威和地位,要是不拿下這個首領,黑龍教必將聲勢大跌,他本人也將威風掃地,所以他就算打掉了牙,也得和血吞!


    我估計慶雙天巴不得我們現在去跟他爭呢,他八成會就坡下驢,把這個燙手的排頭兵之位讓給我們,還會做出一副忍氣吞聲以大局為重的樣子,讓天下同道看看他們為了團結,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們自然不會傻到去跟他爭,不過眼下恐怕要受點窩囊氣了,黑龍教一旦大權在握,排擠我們,給我們安排吃苦遭罪的差事那肯定是免不了的,可衝鋒陷陣的事他也不敢給我們,那麽多眼睛瞅著呢,他要是這麽做,聲望必將大跌。


    當然,如果黑龍教真能穩住陣腳,帶大家成功鎮壓夜菩提,我們也甘願聽憑調遣做個苦力,但這種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我和劉敏亮都心知肚明。


    可謝誌堅卻想不通,見我倆一副退位讓賢的態度,頓時急了:“你們啥意思?真就把首領讓給黑龍教?你們這麽整,讓我們咋辦,讓那些推舉你們的同道怎麽辦?”


    我淡淡的笑道:“他們那麽做,是擺明立場,客氣話當不得真的……嗨,你就別管了,迴去就把我們的意思跟你家老爺子說,相信我,他肯定早知道我們的選擇。”


    謝誌堅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模樣,勉強答應下來,我又細問了一下最近的情勢,這才放他們離開,連小雪也被我支迴了店裏,隻留了楊樹在跟前。


    眾人一走,我就忍不住問楊樹:“怎麽沒見關娘娘,這不像她性格啊。”


    說實話,直到現在我都說不清和關寧到底算是什麽關係,如果上次在哈市相聚算是定下了名分的話,她現在該是我的女朋友才對,可如今我還魂半晌都不見她的蹤影,又讓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房中隻有我和楊樹,便也沒有繞彎子的必要,楊樹幹脆搶白道:“你一走幾個月,我看娘娘是另覓新歡了,自打你屍體運迴來,都沒見她來過。”


    我聞言心裏多少有點失落,可不知為什麽,腦中閃過小雪的樣子,竟又覺得有些輕鬆。


    “算了,隨她去吧。昨天陸俊真跑這兒來坐了一個多小時?”


    剛才與劉敏亮交流的時候得知陸俊重迴東寧邪管局,依舊任職副局長,昨天還來“吊唁”過我。


    楊樹用力點頭,一臉納悶:“我也鬧不清他啥意思,就往哪兒一坐瞅著你,害我們緊張了半天,結果人家直到走,都一聲沒吭。”


    我糾結了片刻,不死心的問:“他留下什麽東西沒有?”


    楊樹指了指床頭花瓶裏插著的一束白菊:“喏,晦氣的東西,要不是小雪說聞著挺香,我昨個就給扔了。”


    我擺了擺頭,示意他拿給我看,他上前整束花都拔了出來,甩掉根上的水,拿給我看。


    “過一下陽氣。”


    楊樹雖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用陽氣激了一下,花瓣連帶著葉子簌簌飄落,其中一片葉子迅速變得枯黃,落在我身前,格外顯眼。


    楊樹輕咦一聲,將葉子拾起細看,見上邊竟有一行小字:“盼得一晤,陸。”


    我笑了:“陸副局長這樣的大貴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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