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那澤應沆瀣一氣,屠戮千餘人,如此血淋淋的罪行,陰司早有記錄,如今到了本都麵前,還敢詭辯!”


    我聞言冷笑,這就是典型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陰司律法雖然嚴苛,但也沒嚴到被人圍攻,卻不能還手,隻能任人宰割的地步,勾結澤應更是無稽之談!


    不過他既然這麽栽贓,我再繼續抗辯就太天真了。


    “按大人的說法,我又該下哪一重地獄?”


    莫勳冷笑一聲:“當下無間地獄,受永不超生之苦。”


    永不超生四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兩側的衙役也同時發出類似鬼叫一般的嗚嗚聲,伴隨著唿嘯的陰風,整個大堂瞬間被一股陰冷肅殺的氣氛所籠罩!


    一旁的喬鯤鵬聞言,那張死人臉驚得白裏透出綠來,衝我連使眼色。


    但我卻忍不住暗暗發笑,我知道,要是按莫勳的劇本走,接下來我就該驚得瑟瑟發抖,然後跪地求饒,任他耍盡威風,再來個法外施恩,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當然,機會不可能是免費的。


    可我今個想跳戲,不按他的劇本來!


    “永不超生麽,好,就請大人宣判吧!”


    果然,我這話一出,整個大堂一陣死寂,陰風也停了,衙役也不吼了,一個個顯得有些發懵,而堂上高坐的莫勳,臉上也閃過一絲錯愕。喬鯤鵬更是大驚失色,竟忍不住抓住我,使勁捏我胳膊,暗示我不要胡言亂語。


    可這下,我心裏反而更抵定了。


    但莫勳很快就迴過神來,眯著眼看我:“想不到,你也是個磊落之人……”


    “大人想不到的還多著呢。”


    “難道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對本官說嗎?”


    “沒有。”


    “你雖犯大錯,但生前也曾行善積德,莫非就不想伸冤?”


    “不想。”


    “需知一入地獄便是永世不得翻身,前生的恩怨就此無解,難道你就沒有未了之事?”


    “大人不知,我這人一輩子作孽太多,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如今早已是心如死灰,不要說生前了無牽掛,就是這死後,也是沒了盼頭,你還是趕緊判了我得了,省得我心裏沒找沒落的鬧得慌,或許到了那地獄,我就沒心思想這麽多了呢!”


    我一口氣說完,硬生生把他給懟得沒了說辭,把兩側衙役看了個目瞪口呆,估計是沒見過主動要求趕緊下地獄的,一時有點不適應。


    喬鯤鵬則已經絕望了,完全不明白我在抽什麽瘋,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著個神經病。


    莫勳吸了口氣,總算不再繼續追問了,顯然他也覺得這樣上趕著買賣,未免有點太尷尬了,他打量著我,半晌才問:“你即是玄子又是陰差,想必有些道行,不知出身什麽宗派,師從何人?”


    我心裏暗惱,這些在陰籍上都有記載,他特麽還明知故問:“賒刀人,家師楊震。”


    這話一出口,我就知道壞了菜了!


    隻見他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哎呀,這可從何說起……”


    然後他衝著衙役們一揮手,衙役們如釋重負,立馬全都退了出去。


    莫勳臉上堆笑,起身走了下來:“都怪我一時疏忽,忘了提前查看案卷,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想不到賢侄竟是楊兄弟的後人……”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帶這麽給自己找台階下的麽?


    不過人家都跟我那死鬼師父攀上交情了,我再接著懟,就未免說不過去了,真把他惹急了,我也得不著好去。


    他笑嗬嗬的親手抽掉了綁在我身上的陰差鎖丟還喬鯤鵬,調侃道:“難怪你近日接連立功,原來竟有如此奇緣,得了賒刀楊家之助!”


    而喬鯤鵬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麽,這會兒他早就徹底懵逼了,我之前跟他說的話就這麽匪夷所思的應驗了,他豈能不懵?


    索性莫勳也沒有跟他閑扯的心思,揮手讓他退下,轉頭就拉住我:“賢侄受苦了,快隨我來,咱們後堂敘話。”


    我跟著他來到後堂,裏邊是一間客廳,倒也透著幾分古色古香,莫勳把我按在了左手首席,自己在主位做了,招唿使女端了茶湯,雖然是冰冷的地府茶湯,但那幽香確實沁人心脾,陰魂喝了,能穩固心神,有抵禦透骨陰風的效果。


    此時我倒是被他勾起了一絲好奇,甭管他與我師父的交情是真是假,他管轄廣平府,想必對我師父下來之後的遭遇應該知道一些,我何不借機問問,順便也能試探出,我師父是不是真的曾與他稱兄道弟?


    “先前不知大人與家師竟有淵源,是晚輩失禮了,還望大人莫怪。”


    莫勳一擺手:“哎……還叫什麽大人,我與你師父是忘年之交,虛長他幾歲,你叫我伯父便是。”


    我起身拱手見禮:“莫伯父。”


    他笑著虛扶了一把:“快坐,快坐。”


    我坐下之後就直接問道:“我師父仙逝有些日子了,不知道他老人家在陰司過的可好?”


    誰知莫勳聞言露出一絲詫異:“什麽?你師父過世了?什麽時候的事?”


    我更詫異:“莫伯父既然與我師父有舊,怎會……”


    “說起我與尊師的交情,那可有些年頭了,打他十七歲第一趟走陰,我們便有緣相識,那時候,我還隻是個獄吏……”


    我這才恍然,原來他竟早與我師父相識並非近期的事,可即便如此,我師父原籍東寧,死後也該歸於江州廣平府的陰籍,他身為都監,又怎麽可能毫不知情?


    見我一臉的疑問,他才認真起來:“莫非我那兄弟,真下來了?”


    我鄭重點頭:“就是去年的事。”


    他皺眉不語,沉吟片刻道:“果真如此,那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他自願流連人世,要麽就是有人插手,搶在他歸籍之前把他調去了別處。”


    我緩緩搖頭,玄門中人深知孤魂野鬼之苦,若非有莫大的隱衷,誰也不會在死後還徘徊在人間,這樣不光自己痛苦,親朋好友也會受其牽累,何況我師父也算是善終,並沒有什麽無法放手的牽掛,應該不會是前者,可若說是後者,又是誰從中作梗,為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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