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屍體,小心翼翼的翻動了一下頭部,指了指後腦上的彈孔。


    “你看這傷口,是大口徑手槍近距離射擊造成,否則手槍的威力跟本不足以讓子彈洞穿頭部,而且傷口是從後至前,導致死者前撲,顯見她死前是背對兇手。”


    說著,我拿起暖瓶,將裏邊的水倒出來一點試了試溫度:“翻倒的暖瓶和她手裏握著的杯子說明,她正準備給來者倒水,可知對來者並無防備。她在這裏既然是為了監視俄國人,來的要是俄國人她怎麽會一點戒心都沒有?”


    “你是說,下手的是自己人?”


    “不,據我所知,吳家好像沒人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


    我清楚的記得,之前吳威還在為找不到一個懂偵查技術的人而發愁。


    果然,吳邊想都沒想就點頭:“老爺子不許,具體為啥就不知道了。”


    “兇手在窗下、門口都設了詭雷,手法簡單卻很實用,而且你看這些手雷,本來就是殺傷麵積較小的進攻型,竟然還被改裝過,估計是縮短了引信,從重量上判斷,裝藥量應該在三分之二左右,為的就是確保短距離殺傷力的同時盡量減小動靜,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樣的水準,超出了野戰偵查部隊的訓練範疇,兇手不是職業雇傭兵就是特種兵,而且至少有兩人。”


    “你咋知道是倆人?”


    我飛快的解釋:“看屍體的位置。小海死在房門口,蘭姨死在屋裏,從門口到屋裏距離五米以上,中間隔著道屋門,夾角超過四十五度,無法直線射擊。兇手要是先開槍殺死小海,蘭姨必然驚覺,反之亦然,憑他們的手段,若有驚覺,豈會一點掙紮打鬥的痕跡都沒有?”


    喘了口氣,我又說:“能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同時殺死二人,隻能是兩個人一起下手,而且他們目的十分明確,一進門就下殺手,肯定早就摸清了咱們的底細,來此就是為了殺人的,事後還留下詭雷意圖趕盡殺絕,這……就是開戰!”


    “可你又說不是老毛子幹的?”


    “別忘了黑巫教手底下有多少漢奸走狗!”


    我歎了口氣:“暫時來不及給他們收屍了,從屍溫和水溫來看,他們至少已經死了兩個小時以上,咱們派出去的兄弟恐怕正在遇險,你通知所有兄弟,叫他們加倍防範邊防巡邏隊,尤其是兩人一組,其中有軍官叫馮鋯的!”


    我一邊說,一邊檢查屍體,確定再沒有詭雷後,將他們平放在屋裏的炕上,用他們的衣服蓋住了頭臉,迴頭把那兩顆手雷也揣進了口袋。


    做完這些,吳邊已經將消息傳了出去,我一指後窗:“咱們追!”


    說罷,我上前查看後窗,發現窗外竟然也掛了雷!


    這畜生還真是夠惡毒,出了屋還不忘再留一個陷阱。


    我迴頭從房門出來,叫上楊樹一起繞到屋後,順著雷絲在牆根處翻出了一枚同樣的手雷。


    我收好手雷,楊樹已經指著後院黃瓜地邊的一串腳印道:“哥,這邊。”


    不等我開口,他已經率先追了過去。


    他跨境之後對氣息的掌控更清晰了,比往日更多了幾分自信。


    可腳印很快就在一條溪水邊消失,我們徒勞而返,此時已經天過晌午,又跟丟了目標,索性由吳邊開車載著我們,沿邊境巡邏路線和觀測點一路搜尋。


    琿春邊境全長二百三十多公裏,南鄰朝鮮,東南方向是俄羅斯,不僅有東北亞金三角之稱,而且距離俄羅斯最近的部分更是隻有一條柏油路,過了路就出國了。


    但有些觀測點附近行車不便,我們最終還是將車停下,步行良久,在一處叫紅漆樁的地方停住歇腳。九三年我們和俄羅斯重定邊境,推翻滿清簽訂的璦琿條約,從俄羅斯劃歸將近五公裏的土地,不過一四年才正式命名,紅漆樁正是其一。


    吳邊跟我說,這裏距離俄羅斯的烏蘇裏斯克僅有六十公裏,是越境走私的多發區。


    我遙望河對岸茂密的林地,暗歎果然是一處絕佳的越境地點,正想著,遠處傳來腳步聲,感官擴展之下,見兩名身穿迷彩服,荷槍實彈的士兵朝我們的方向走來。


    楊樹唰的一下站起身,眼中兇光畢露。


    我連忙抬手止住了他,可轉頭剛要叮囑吳邊時,那邊已經傳來嗬斥聲:“站住,什麽人!”


    吳邊連忙笑嗬嗬的起身應道:“同誌,別誤會,我是本地人,姓吳。”


    然而對方並未放鬆警惕:“本地人?來這裏幹什麽,他們呢?”


    “他們是我家親戚,牡丹江來的,這不聽說咱們這邊能一眼望三國麽,就想來溜達溜達。”


    吳邊說著話,就掏出煙遞了過去。


    我忍不住暗歎一聲,我這位大師兄啊,可真是個實在人,兩句話不到就把我們的老底都倒了個幹淨。我之前可剛說過,讓他叮囑所有人注意邊防巡邏隊,尤其是兩人一組的,他倒好,屬耗子的,撂爪就忘!


    歎息之餘,我隻得盯緊了這兩人,他們看起來都是二十多歲,渾身透著一股子彪悍勁,尤其是帶頭的那個,眼神好像都帶電,瞄人的時候先瞄肩膀和雙手,顯然很有幾分經驗。


    但我卻放鬆了些,這兩人無論是麵相還是氣息,都不像背著人命的兇徒。


    隨即我反應過來,莫非吳邊早已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如此坦誠?


    對方阻止了他遞煙的舉動,讓我們出示身份證,查證過後告誡了幾句便離開了。


    我們重又坐下,我笑道:“大師兄不愧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他們不是咱要找的人。”


    吳邊笑嗬嗬的瞄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不置可否:“這些小夥子都是好樣的,可惜老頭子不讓當兵,要不,我年輕的時候真就去了。”


    我點頭:“老話不是說麽,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有機會我倒要問問老爺子,為啥不肯讓你們參軍,難道對此有什麽成見?”


    吳邊湊過頭來,低聲道:“啥成見,我跟你說……”


    話剛出口,耳邊突然又響起腳步聲,身後小路上浮現出兩個身影,見我們迴過頭,其中一個笑著擺手:“老鄉們,別緊張,我們是邊防的人……”


    我聞言,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來,不知道小海和蘭姨臨死前,是否也聽到過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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