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麽急,也沒人會忽視一個聖境大地師的意見。


    我轉身看向洛凝風,他抬手指向村子四周:“這裏地勢前低後高,左右兩山高過中央很多,形如人的虎口。再看這村子,恰在虎口中央,好像被兩側山巒緊緊夾住一樣,這按我們行內的話講,叫掐杯勢,就是一個人掐著酒杯的手勢。”


    我點頭:“嗯,確實很像,有什麽說法嗎?”


    盡管我也粗通風水,但對這種地勢卻一無所知。


    洛凝風麵無表情的反問:“你掐著杯子端起來之後會做什麽?”


    “喝酒啊。”我下意識的迴了一句之後,隨即醒悟過來。


    如果把這集雲村比作杯子,那我們闖進去,不就成了杯中酒,等著被人喝掉麽?


    謝誌堅也明白了洛凝風所指,卻不以為然:“按這麽說,這村子早廢了,還能住人?”


    “不,村中有宅院的人與外來者不同,家宅如根,有宅院在此,等若是杯子的一部分,不但沒有害處,還往往能得外財,這地方適合開度假村。”


    我苦笑:“可惜咱們不是來度假,我說洛大師,我這兒急的火燒眉『毛』,您就快指點個破法吧,再晚點,沒準我那些兄弟就要被人一口悶了。”


    他抬手看表:“不急,現在是八點五十,再過十分鍾,我們繞路西側進村,必有驚喜。”


    再過十分鍾便是亥時,我仍舊想不通這有什麽玄機。


    洛凝風一看我倆都是滿臉懵『逼』,不禁失笑:“亥時又叫人定,夜『色』已深,酒宴方罷,再倒酒也是沒人喝了。西邊則是日落的方向,從這一側進村可息事寧人。”


    我半信半疑,但急也不急在這十分八分,而且若論預測之術,我賒刀人也不比望山看水觀星辰的地師弱上多少,可此來是坐飛機過來的,我那些寶貝自然是沒法帶來,隻有洛凝風事先讓人幫我準備的三把傘兵刀勉強可用。


    趁著時間還來得及,我把傘兵刀分給他倆一人一支,讓他們拿在手上,靜心凝神。


    我抹了一把臉,眼前便已呈現出了陽氣凝聚的畫麵,畫麵中,我牽著一個孩子走在前邊,洛凝風和謝誌堅緊隨在後,像是在往坡上走,前方是一條如同盤蛇般狹窄崎嶇的小路,看不到盡頭是什麽,真正讓我注意的是,我身後的洛凝風麵『露』猙獰,手持利刃像是要捅我後心。


    我心神一顫,畫麵散去。


    謝誌堅一臉期待的看著我:“怎麽樣,算出什麽沒有?”


    “我們此行,會遇到一個孩子,此人或許就是指引我們找到失蹤者的關鍵。”


    我施展刀讖術時,心裏想的都是找人,所以讖語也是朝著這個方向做出指引,但我還無法堪破洛凝風在我背後持刀欲刺的寓意,難道他早知東方紅死於我手,想趁機殺我報仇?


    眼下也隻有這種解釋才說得通了。


    我不動聲『色』的把兩把刀都收了迴來,在地上畫了一下草圖:“徐家老宅在這村子中間,前後兩進,有東西跨院,最後邊有祠堂,是一座百年老宅,就按洛大師說的,我們從西邊進。”


    說著,我抓住謝誌堅的肩膀,指尖微微用力捏了兩下。


    “我在前開路,你照顧好洛大師,他要是有個什麽閃失,唯你是問。”


    地師從來不是近戰的主力,所以盡管洛凝風聲名極盛,但這種時候我讓人照顧他也不犯『毛』病,謝誌堅醒悟到了我捏他的用意,雖不理解,卻還是點了點頭。


    說話的工夫,九點已過,我們繞到西邊,從小路進村。


    畢竟是大城市周邊的村子,村落修得十分整齊漂亮,我們很容易就靠近了村子中間一片偌大的宅院,這宅子占地很廣,建築是清末的風格,高牆深院,四角還帶有碉樓,幸好之前就看過徐家資料,準備了爪鉤,即便是體格不太好的洛凝風也很容易爬上了西牆。


    俯瞰徐家大院,整體呈中字形,我們爬上的是西跨院的外牆,西院中靜悄悄的,可以看到正房、廂房都屋門緊鎖,院子裏隻有一片光禿禿的果樹,而且落葉雜草遍布,應該是很久沒有人住過了,幾乎成了荒園。


    我皺眉瞥了一眼洛凝風,不知道他所說的驚喜在哪,如果這一路順利不算是驚喜的話。


    洛凝風指了指東廂房:“我們去那邊看看。”


    “好!”


    地師的洞察力出了名的仔細,在我不敢輕易拓展感官的情況下,他應該比我強。


    翻下圍牆,我們小心翼翼的靠近東廂,準確的說,這是三間連在一起的房間,木質的門窗上還貼著已經發黃、破爛的窗紙,夜風一吹,唿唿作響。


    順著破洞往裏看,黑暗中似乎堆著不少東西,我割斷了老式銅鎖,往上輕提著門,緩緩推開,撲麵而來的塵土味嗆得人唿吸不暢,捂著嘴才勉強沒咳嗽出聲。


    讓我愕然的是,這房間並非臥房,應該是徐家的兵器庫,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刀劍斧鉞俱全,但常年無人保養,已經掛滿蛛網狀的灰嘟嚕,雖未生鏽,卻也沒什麽大用了。


    賒刀人用的刀,除了錘煉過程特殊之外,選材也與普通刀具不同,必須選銳金之氣豐盈充沛的金屬,而這些兵器大多已經金氣盡散,陽氣灌輸進去直接就會碎掉了。


    打開隔間的門,裏邊堆積的卻是一些鐵錠銅胚,明顯是材料間,我轉身正想去看另一間房的時候,餘光瞥見門後的角落裏,鐵錠下邊的架子有點不對勁。


    長條狀的架子下邊,看似為了加固,用木板封死了,可看到這個,我不禁眼前一亮。


    因為這東西,我店裏也有。


    我蹲下來,很容易就撬開了木板,裏邊果然是一個個用鹿皮包裹得十分緊實的包裹,大大小小足有十幾個。我忍不住笑著搓了搓手,翻了幾下之後,撿了一個隻有一尺多長的包搬了出來,打開一看,正是我要的剔骨刀!


    隻不過徐家的刀,形製與我楊家打造的有些不同,尺寸稍長,但用料考究,而且是名副其實的百煉成鋼,絕對經得住陽氣催鼓,這可真是救了我的急了。


    本來我還在想,要對付那貴州總壇的香主,連把趁手的刀都沒有,未免草率。


    賒刀人沒了刀,還怎麽耍得起來?


    但現在,我的底氣一下就足了。


    有了這些,至少我八成的術法都可以施展,甚至能用他們暫時替代七戾器,雖然不可能有七戾器那麽靈活兇煞,可畢竟是上好的利器,與它們相比,洛凝風讓人花高價買來的瑞典傘兵刀,就隻有拿去切水果的份了。


    我抽出幾把剔骨刀,掂量了一下,分量稍稍重了點,比我打的那種長了一寸半,但不影響使用,如果肉搏的話,甚至還能當成短劍用,徐家畢竟也是老牌賒刀人,家族沒落了,手藝卻是一點也沒落下。


    洛凝風和謝誌堅也圍了過來,看到這一捆二十多把通體全鋼打造,刀身上雲紋漫卷的剔骨刀,也不由嘖嘖連聲,洛凝風笑著問我:“怎麽樣,夠不夠驚喜?”


    我不得不佩服這個首席大地師的推衍之術,點了點頭:“洛大師果然名不虛傳。”


    但接下來他的動作,卻讓我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他居然也從包裹裏抽出了一把剔骨刀,收進了袖子裏。


    我故作詫異的問:“你一個地師,怎麽著,還準備衝上去拚命?”


    他很隨意的說;“有備無患吧,萬一用得上呢?”


    好個萬一用得上!


    就是不知,是用在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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