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陸俊噴血噴得那麽狂放,我趕緊跳了起來:“陸大執事,你沒事吧?”


    陸俊噴得更猛了。


    我聳了聳肩,撿起斷浪拄在身前,等著他噴完。


    說實話,我心裏有點同情他。


    他不是輸給了我,而是輸給了自己。


    他太驕傲,驕傲得不允許自己失敗,所以才會拚了老命,施展墮星秘術。


    如果不是他逞強硬來,把自己繃得太緊,即使我成功在他身上施展了刀讖術,也未必就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找出破他術法的關鍵所在。


    或許,這就是因果吧。


    因為太想贏,才會輸得這麽慘。


    什麽?他還不夠慘?


    大哥大姐們呐,可能是你們身在局外,無法體會局中人的心情吧。


    雖然我不知道陸俊用了什麽方法,在短短半個月內將自己的道行提升到了聖境之巔,但想來絕不會太容易便是,甚至有可能是拚了老命才做到的。


    花費這麽大的代價,好不容易踩到了我頭上,卻先被我抽冷子打成了要飯的,又被我用一招沒有半點技術含量的“野蠻衝撞”,破掉了他處心積慮、傾盡全力才施展出的大招。


    這臉,都特麽丟到姥姥家了,還不夠慘?


    更慘的是,本來可以借這一戰一鳴驚人的他,現在卻要命喪於此,甭管他有多少壯誌未酬,也甭管他有多少抱負還沒來得及施展,都就此成了一場春夢,再慘,也不過如此了吧?


    陸俊終究穩住了身子,一邊苦笑著,一邊抹掉了嘴角的血跡。


    “楊林……你真是我命裏的魔星,我這一生,唯一的錯誤就是遇上了你。”


    “不敢當,時也命也,陸大執事若是不甘心就這麽去了,咱們可以再比比拳腳。”


    “不必了。”


    陸俊斷然拒絕了我的提議,清澈的雙眼直視著我,似乎想看透我一樣。


    可不知為什麽,我感覺卻是怪怪的。


    似乎,他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滿了同情、憐憫。


    我就忍不住有點不忿了,老子已經掌握了他的生死,他憑什麽還敢用這種俯視的角度看我?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麽資格同情我?


    就因為蔣煜給我下的那個蠱麽?


    那好,老子就讓你體會一下什麽叫徹底的絕望!


    我冷笑:“既然如此,就趕緊吧,還有什麽遺言?”


    說這話的同時,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不是準備動手,而是準備欣賞他絕望的神情。


    當他引發蠱蟲,卻發現我安然無恙的時候,神情一定格外精彩。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他並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淡淡的笑了,眼神也沒有再停留在我身上,而是望向了我們一方的觀禮席,緩緩說道:“你猜的不錯,是我命令香雲將你誘往小地府,好借你之手除掉渡邊孝。”


    “說反了吧,難道不該是借渡邊孝之手除掉我?”


    他微微搖頭:“不,那幾個小鬼子又怎會是你的對手。”


    “這我還真得謝謝陸大執事的抬舉了。”


    他笑了:“你要是連他們都收拾不了,又怎配做我的對手。”


    得嘞,他是到死都忘不了裝『逼』這個本能了。


    隻聽他繼續道:“但是想不到我陸俊,竟也犯了識人不明的錯誤。”


    “這話怎麽講?”


    “香雲此人,我以前並沒留意過,想不到她竟然在我的治下,做出那等人神共憤的惡行。說起這個,我還要謝謝你,替我把她揪了出來,否則還不知有多少女孩要壞在這惡『婦』手裏。”


    我點了點頭,他這話,我毫不懷疑。


    雖然我們是死敵,但他的處事作風我卻是了解的,雖然他陰險毒辣,卻不至於那麽喪心病狂,如果他早知道香雲的所作所為,恐怕早就把香雲處以極刑了,據傳黑龍教的極刑是非常殘酷的,與之相比,我當初對香雲的處置,簡直稱得上慈悲了。


    “替我向你弟弟道個歉吧,紀靈被殃及,也並非我所願。”


    “嗯?”


    我眉頭皺起,冷冷的緊盯著他。


    他苦笑:“香雲為了討好我,自作主張派她和你們同去,我也是事後才知道。”


    我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紛『亂』的心情。


    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這話,如果相信,那紀靈的仇該找誰去報?


    香雲雖然已經授首,但僅有她一個,怎麽夠?


    可要說不相信,我內心深處卻又隱隱覺得他並沒撒謊,此時的他又有什麽必要騙我?


    我正鬧心呢,陸俊卻走到了我麵前,閉上了眼。


    “動手吧,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親手送我重入輪迴。”


    我眉頭皺的更緊了。


    難道他改主意了,不想引蠱害我?


    “好,那就上路吧,下輩子投胎,莫入江湖!”


    我猛的揚起了斷浪,狠狠斬向他的脖子。


    他一動不動,臉上甚至『露』出了一抹釋然。


    這一刻在我的意識裏,似乎被放慢了,就在這不足十分之一秒的時間裏,我握刀的手幾次停頓,又幾度再次發力,最終,還是在刀刃切開他脖子之前,停了下來。


    他睜開眼,訝異的看向我:“為什麽……”


    不等他說完,我猛的一拳砸了過去,狠狠砸在他臉頰上!


    隻一拳,便將他打得噗通一聲坐倒在地上,緊捂著臉,驚疑不定的看著我。


    “這拳,是替紀靈打的!”


    我歸刀入鞘,不再看他一眼,轉身朝著觀禮席走去。


    轉身的一刹那,我清楚的聽到,上方大殿那幽深的黑暗裏,傳出了一聲冷哼。


    我知道,那是慶雙天的聲音。


    我打的雖然是陸俊,丟的卻是他慶雙天、黑龍教的臉。


    不過我不在乎。


    老子不打這一拳,黑龍教就會放過我麽?


    如果下蠱的事陸俊並不知情,那又會是誰在背後搗鬼?


    更讓我不安的是,陸俊在必死之際都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我,這究竟意味著什麽?


    但現在我也沒心思細想了。


    觀禮席上的所有人都已經站了起來,在向我行注目禮。


    在他們的注視下,我大步走了過去,還沒走到席前,葉不相就帶頭鼓起了掌,一時間掌聲雷動,隨即爆發出了山唿海嘯一般的歡唿聲。


    劉敏亮排眾而出,使勁一抱拳,微微躬身,聲音甚是嘹亮:“恭賀會首凱旋!”


    他這一嗓子,就像是號令,所有賒刀人都跟著他行禮,並齊聲大吼:“恭賀會首凱旋!”


    看到百多人同時向我行禮,說實話,我心裏是飄飄然的。


    此戰,我不僅踩倒了陸俊,更征服了他們,為我們賒刀人行會贏得了無上榮光。


    幾乎是可以想見的,明天,賒刀人將再次名震江湖,賒刀人行會,勢必會在玄門各大勢力之中穩居前列,聲威力壓位居榜首多年的大玄空派也並非不可能。


    葉不相、謝天華、不空大師、洛凝風等人紛紛圍了上來,葉不相拱手笑道:“恭喜楊會首得勝而歸,自此往後,新刀聖之名將響徹大江南北,我輩,又多了一名新銳領袖!”


    我拱手還禮:“若非諸位前輩指點,也沒有楊林今日之勝!”


    眾人哈哈大笑,我則壓低了聲音對葉不相笑道:“葉師公,咱說好的,迴頭我可得跟著你一起走,我師父當初跟了你七天,我不貪,七個月就行!”


    葉不相一怔,隨即笑著使勁拍我的肩膀:“以你的慧根,怕是跟我七年,我也沒什麽好指點你的了,你跟我說實話,你是如何想到,以一記衝撞破那墮星之術的?”


    我愕然的檔口,他嘖嘖讚歎:“如此精妙的四兩撥千斤之法,堪稱神來之筆,今晚我有幸親眼目睹,來日指點宗門弟子,便有了教導他們的經典範例!”


    我被他誇得臉紅,趕緊謙虛:“運氣罷了,不值葉師公盛讚”。


    誰知他卻正『色』道:“運氣?年紀輕輕總這麽謙虛可不好,你今晚以巧取勝,以弱勝強的戰例勢必會成為江湖上口口相傳的經典,你要是總這麽謙虛,讓旁人如何自處?”


    謝天華也在旁附和著點頭:“一次是運氣,兩次就是必然了,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小子這麽鬼精,看來以後老子得防著你點,道場的賬本你給我留好了,每個月我都得看!”


    我忍不住笑噴:“得嘞,我讓亮子整理一下,把賬本都給您,以後讓您老管賬!”


    就在我們說笑的時候,我瞥見蔣煜正悄然往人群外走。


    我轉頭看了劉敏亮一眼,劉敏亮衝我點了點頭。


    緊接著我就看到,兩個賒刀人擋住了蔣煜的去路,摟著他的肩膀,笑著將他留了下來。


    蔣煜雖然也在笑,可那笑容裏,滿是驚慌。


    此地不是跟他算賬的地方,隻能先將他看住,對劉敏亮的安排我還是放心的。


    當下與眾人一起出了大盛宮,乘車迴到酒店。


    此時雖然已是淩晨,但眾人睡意全無,我和黑爺等人一商量,索『性』連夜擺了慶功酒,眾人也都興致高昂,紛紛向我敬酒,一向來者不拒的我,都不得不偷『奸』耍滑,偷偷把酒換成了礦泉水,才算是勉強蒙混過關。


    這一夜,多數人喝得酩酊大醉,隻有我們行會一些核心成員事先得了提示,並未多喝。


    酒宴散席,行會核心成員三十多人在一間小會議室裏聚齊,多數人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強忍著困倦等著我開口,但我隻是沉著臉坐在首席上環視眾人。


    見眾人再沒有誰神情忐忑,心緒不寧的,我才衝劉敏亮點了點頭。


    劉敏亮一揮手,守在門邊的人拉開了門,兩名賒刀人架著蔣煜進來,將他推搡在地。


    蔣煜還心存僥幸,強笑著爬了起來:“會首、黑爺,你們這是幹什麽,我……”


    不等他說完,押他進來的人一腳踹在他腿彎裏,踹得他噗通一聲跪倒在我麵前。


    我『摸』出了一個紙包扔在他身前:“說說吧,誰指使你這麽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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