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境,其實就是洞悉天地萬物的氣息,明了它們之間的變化,到最後完全掌控它們的規律,再利用這些規律,趨利避害,達到一種以肉身融入天地,天地既我,我既天地的境界。


    這就是聖境的奧秘。


    而此刻的陸俊,置身我的氣息之中,卻連頭發都不『亂』。


    顯然,他已經徹底掌控了氣息的規律。


    能敕令肆虐的刀風互相抵消,使外力無法及身!


    我雖能看破這一點,卻還做不到。


    這就是我們之間不可逾越的差距,聖境中期與巔峰的差距!


    而且,不止是我,觀禮席上的眾人也都看出了情形不對,喝彩聲漸漸停了下來。


    比較衝動的,如謝誌堅、楊樹之類,已然臉『色』大變。


    不熟悉陸俊的人還不覺得怎樣,知情者卻無不駭然失『色』。


    謝家爺倆對陸俊的實力雖然談不上了若指掌,卻親眼見過他動手,當日的情形還曆曆在目,那時的陸俊最多也不過聖境中期,而此刻,卻親眼看到他一躍而至巔峰,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


    要知道,從明了萬物氣息的規律,到掌控它們,使它們為己所用,說起來雖然隻是一句話的事,但真正做起來,卻是一個極為漫長的過程,這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人,萬中無一。


    而把這個過程,壓縮在短短十幾天內完成,之前說出來,隻能是個笑話。


    可現在這個笑話在陸俊身上成真了,他讓所有人,全都笑不出來了!


    我收起了臉上那種足以被三一五晚會點名批評的笑容。


    “既然陸大執事有此提議,我也不好掃了你的興,想怎麽比,說來聽聽。”


    陸俊空著的左手背向身後,『露』出一絲感慨的笑容:“你我之爭,既不是正邪之爭,也非信仰之爭,說穿了,還是逃不過那俗不可耐的利益二字……”


    他這話,說得很有些意味深長,似乎還帶著幾分自嘲。


    但微微一頓,他就無奈的歎了口氣:“可這世間,又有幾人能逃得脫?”


    說著,他手中長劍在身前輕輕一劃,一道深有半寸的劍痕呈現在我們之間的地麵上。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先讓我領略一下新刀聖的風采,如何?”


    他雖說得含蓄,但畫地為界的意思卻很明確,這是要在氣息的掌控能力上一較高下。


    這種較量方式很簡單,隻要彼此完全釋放出氣息,互相擠壓、衝撞的同時,看誰能先跨過這條線,勝負就立見分曉。


    這是江湖上常用的一種比試方法,好處是不用真刀真槍的打,不會傷了和氣。


    乍一看他這個提議好像是擺明了在欺負人。


    畢竟他正置身於我的氣息之中,卻仍談笑自若,猶如竹下茶敘。


    我的氣息對他都構不成威脅,還拿什麽跟他比?


    但實際上他會如此提議,隻能說明,他已經看穿了我並沒有用盡全力的事實。


    可我未盡全力又如何,人家連氣息都還沒展開呢,孰高孰低還用比嗎?


    我正想岔開話頭,換一種比試方法,不料,他接下來的一句話,把我氣了個半死。


    他說:“你能讓我的腳動上一動,便算你贏了。”


    我笑了:“你就這麽篤定我不行?”


    “比過就知道。”


    “好,就讓你見識一下老子的風采!”


    我笑著握緊了斷浪,嗆啷一聲刀『吟』,長刀出鞘。


    那凜冽的刀風如嚴寒時節的暴風雪一般,咆哮著,驟然席卷四周!


    一道肉眼可辯的龍卷氣旋,以我為中心,飛速擴張!


    狂暴的刀氣變得肉眼可見,一道道暗銀『色』的刀光在龍卷中閃現,繞著我不停的飛旋,腳下那堅硬的青石不負重和,紛紛碎裂,碎石崩起,在刀風中粉碎,化作漫天煙塵,四散飛揚。


    斷浪至陽至剛,密布刀身的卷雲紋就像人的脈絡一樣,蘊含著極為恐怖的陽氣。


    此刀由常人使用,尚有降妖伏魔之威,何況在我手中。


    陸俊冷不防被爆炸的刀風卷得猛然倒退,一連踉蹌數步才算站穩腳跟,那本來連褶子都沒有的黑底銀紋道服,愣是被刀風撕扯得七零八落,尤其是那長長的下擺,被割成了一條條破布,活像個爛拖布頭子……


    我趁勢大步上前,將他畫下的那條線,撇在了身後。


    這一幕,被左右兩邊觀禮席上的人看了個清清楚楚,在短暫的驚訝過後,我們那邊轟然響起一片喝彩聲、掌聲、爆笑聲、叫好之聲,我甚至聽到了關寧那清脆的小動靜,也不知道是我聽錯了,還是她真的追到了這裏。


    與之相對的,則是左側觀禮席上傳來的一陣驚唿,還有桌椅板凳碰撞的聲音,顯然有不少人被驚得站了起來。這是我今晚第一次聽到他們那邊的聲音,但我覺得,這還隻是個開始。


    陸俊此時也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我送他的一身“乞丐服”,不禁麵『露』苦笑。


    “大意了,好刀!”


    我哈哈一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別特麽跟老子吹牛『逼』!”


    我仗著斷浪之力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可謂勝之不武,對於這一點我坦然承認。


    但武器本來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他在這種情況下輕視我的武器,敗了,也是自找的。


    畢竟他要是早有防備的話,我就算借著斷浪之力,也不可能把他弄得如此狼狽。


    陸俊倒也坦『蕩』,點頭說:“好,是我自取其辱。”


    “接下來,你我切磋一下術法?”


    他一甩手中長劍,身體輕震,一絲淡淡的銀光閃過,身上的灰土盡數震落。


    雖然沒了灰土,但他現下這套行頭也遠遠超越了街頭流行元素的範疇,可他仿若不覺,挺胸負手,轉眼便已恢複了那副傲嬌的神情,仿佛,從未敗過。


    我還真是挺佩服他的心理素質,被我搞成這副熊樣,不但不惱,還能如此淡定。


    看來,他對自己的術法充滿了自信呐。


    我微微一笑:“客隨主便,比術法,我讓你先。”


    陸俊愕然,沒想到我居然會讓他。


    可稍一沉『吟』,他果斷的點頭笑道:“好。”


    以他的驕傲,平時隻有他讓人,豈有人讓他的道理?


    但他很清楚,賒刀人的術法施展速度極快,盡管沒有道門那麽多花樣,威力也相形見絀,可一個快字,已然占盡了先機。


    如果我倆同時施展開來,他可能還沒發揮出實力,就已經被我壓著打了。


    剛剛吃了裝『逼』的虧,現在他當然不會再重蹈覆轍。


    “承讓!”


    他一拱手,周身氣息狂震而出!


    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氣息,在震人心魄的轟鳴聲中一舉炸開!


    熾熱的高溫,瞬間將周遭空氣引燃,紫紅『色』的火舌淩空飛竄,他身體周圍數十步方圓的範圍內,居然真的燃燒起了熊熊烈焰,照亮了廣場,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我黑沉沉的大臉。


    沒辦法,眼見他爆出如此強橫的氣息,我的臉想不黑都難。


    我印象中的陸俊,隻有在全力出手時,靈氣造成的高溫才能燒灼到對手。


    可現在,僅是氣息外放,就堪比火山爆發,這其中的差距,不用多說大家也能體會得到。


    於此同時,一種剛正不阿的煌煌之威,籠罩了整個廣場。


    置身其中,感覺就像是麵對一支為正義和公理挺身而戰的軍隊,自己則成了流寇盜匪,平時掩藏在內心深處的卑鄙齷蹉,全都被翻了出來,哪怕做過一點虧心事,都會被無限放大,驚懼、慚愧、懊悔等等情緒一股腦湧上來,恨不得立刻向麵前的人,下跪坦白。


    說實話,我對陸俊這種極具先天優勢的威壓,既羨慕又佩服。


    換個膽子小、心智弱的對手,他都不用動手,光用威壓就能把人『逼』瘋。


    而且,誰敢說自己一點虧心事沒做過?


    隻要做過,遇上他這種威壓,沒等過招,自己就先心虛了,打起來還怎麽施展得開?


    事實也證明,我的想法是無比正確的,就在陸俊釋放出威壓的同時,左側觀禮席上的黑龍教眾人,一陣混『亂』,轉眼之間就少了一大半,顯然是不想頂著這種威壓繼續看下去了。


    而剩下的雖然仗著道行深湛,勉強還坐在那裏,卻也是一個個縮頭縮腦,大有見勢不妙就開溜的架勢。他們明知道陸俊是自己人,居然還被嚇成這副德行,換了別人,又會如何?


    而我們那邊,其實也沒比對麵好到哪裏去,至少有一半的人,全都驚得魂不附體,有一些弟子已經悄然離席,剩下的也是滿臉不可思議的模樣,明顯被陸俊的聲勢給震住了,隻有葉不相等人神『色』不變,卻也已經站了起來,緊張的盯著我。


    我知道,他們並非攝於陸俊的威壓,而是擔心我。


    黑爺甚至忍不住沉聲吼道:“會首且退,我們認輸便是!”


    其他人也都大聲附和,紛紛勸我認輸。


    認輸?


    我不禁笑了。


    生死之戰,何來認輸?


    但知道他們為了保我『性』命,寧肯背負失敗的屈辱,對我來說就已經夠了。


    我穩住心神,緊緊盯住了陸俊,卻見他並沒急著施展術法,而是目光灼灼的看著我:“雖是決戰,卻未必要分生死,你若肯認輸,我可保你平安離開。”


    我笑意更甚:“你就那麽篤定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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