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雲一時間有些發懵,慌『亂』的站了起來,緩緩往門口退去。


    “二位信士緣何深夜到訪,此處乃是貧道起居之所……”


    “貧你娘的道!”楊樹冷冷打斷了她,持刀一步步向她『逼』近。


    香雲畢竟是老油條了,最初的震驚過去,很快就穩住了心神,停住腳,麵『露』怒『色』:“小信士且慢,你我之間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我見狀也連忙喝止:“住手!”


    楊樹一怔,不甘的停住了腳步。


    香雲眉眼間閃過一絲喜『色』,無論我們知道了什麽,隻要我肯聽她說話,她就還有機會。


    可我下一句話,讓她那點喜『色』瞬間消散無蹤。


    我狠狠瞪了楊樹一眼:“告訴你不準再用那把刀了,給你這個。”


    說著我將三棱刺丟了過去。


    楊樹一把抄住刀,然後笑了。


    他的笑容在我看來似曾相識,稍稍一品就明白了,那正是老子標誌『性』的獰笑。


    有人說,兩個人如果在一起生活久了,就會變得越來越相像,這話我很讚同。


    就像此刻,楊樹不光笑起來像我,行事的風格也和我如出一轍。


    隻見他猛然將三棱刺甩向香雲,趁香雲躲閃之際,一拳轟了過去。


    他一出手,我才恍然想起,我們之間其實還是有區別的,那就是,他速度比我快!


    就算身上帶傷,他也比我快得多!


    香雲扭身閃避三棱刺,卻不料楊樹早已算準了她的反應,重拳所向,正是她閃躲之處。


    看起來就像她把自己送到了他的重拳之下!


    一聲悶響,就像是鐵錘掄圓了砸在排骨上的聲音!


    香雲被他一拳砸得飛起,噗的一口鮮血噴出,身子重重的撞在了牆上。


    或許是楊樹挾怒出手,這一拳的力量大得驚人,香雲撞在牆上之後,又被反震了迴來。


    迎接她的,是他的一記窩心腳。


    隻一腳,香雲身上靈氣崩散,身子軟趴趴的摔在了牆根下,抽搐了兩下,不動了。


    其實,如果論實力,香雲絕不比楊樹差,而且術法要比他強很多。


    可她乍見我們兩個死人竟然翻生,肯定是心驚且虛,再者又被我們突襲之下打了個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使什麽手段,就被楊樹這種近身高手秒殺,敗得可以說是稀裏糊塗。


    這也再一次印證了我的觀點,生死搏殺,勝負隻在一瞬間。


    一個道士,不管道行再怎麽深湛,如果被砸碎了胸骨、震散了靈氣,也隻能任人宰割。


    不用我出聲,楊樹就將香雲拎了過來,扔在了我腳下。


    要不怎麽說我倆像呢,從一開始我就打算好了,破窗突襲,趁香雲驚駭之機先將她廢了,這樣就不必擔心她再玩出什麽花樣來,有什麽想『逼』問的,等動完手再說。


    但我並沒把自己的打算對楊樹說明,他卻早就知道我是怎麽想的。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盡管他心裏恨意滔天,仍沒直接震碎她的心髒,還是給她留了口氣。


    我見她已經暈了過去,便踢了踢她的腦袋。


    她呻『吟』一聲醒了過來,掙紮著想要爬起身,卻被我一腳踩住。


    “說吧,誰指使你對我們下黑手。”


    “信士且聽貧道……”


    我腳下用力一碾,將她的臉碾得變了形:“少廢話,老子要的,隻是一個名字。”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這老東西聞言,眼睛一閉,眼淚立馬就滑了下來。


    “信士請動手吧,如此,貧道也算對靈兒我徒有所交代。”


    她一副淒苦神『色』,語調哽咽,看上去似乎對紀靈的死充滿了愧疚。


    我皺眉不語。


    楊樹則是臉『色』微變,怒道:“你還有臉提她!”


    她慘笑不已:“她是貧道最得意的弟子,年紀雖小,悟『性』卻是最好,貧道已是古稀之人,本想趁著還有精神,將一身道法盡數傳她,待貧道羽化之後也能有人承我道統……”


    她說得情真意切,雖然被我踩著臉,說話有些吐字不清,可語調中那種心痛的感覺,卻聽得我們也為之心顫,而且聽她的意思,她居然已經七十多歲了?


    我和楊樹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卻聽她突然話鋒一轉,居然怒斥我們:“若非你們,我那徒兒豈會夭折!”


    我緊皺眉頭挪開了腳:“你倒是會說。行,老子就給你機會,讓你給自己洗白!”


    我明明挪開了腳,她卻仍舊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淚水更是奪眶而出。


    隻聽她微微抽噎著說:“若非你們和她偶遇,若非你們與她相交,若非你們對她信任有加,那陸俊又怎會鼓動慶長生頒下法旨,『逼』貧道派她陪你們去那必死絕境!”


    “可笑你們自己害死了她,居然還以她的朋友自居,反過頭來將一身罪孽轉嫁於貧道頭上,莫非如此,你們就真能求得心安了嗎?”


    “你們,良心何在!”


    說到後邊,她聲調淒厲,已然怒不可遏!


    她這番話,說得我和楊樹全都神情黯然,心裏也不禁生出了愧疚。


    她說的沒錯,如果不是我們恰好和她結識,還成了相互信任的朋友,她也不會成為黑龍教對付我們的工具。說是我們害死了她,其實也並不為過。


    隻是我沒想到,陸俊居然能說動黑龍教教主慶雙天親自給香雲頒下了法旨,點名讓紀靈陪我們去蛤蟆窖送死。想想也對,如果換成別人,我們肯定會不會那麽信任,這一路說不定會生出什麽枝節來,派她去正是最合適的,這很符合陸俊那謹慎的行事風格。


    但我仍不理解:“法旨又如何,你要是真在乎她,拚著抗旨不遵,也不會讓她去。”


    香雲慘笑不語。


    但那笑容,似乎又在譏諷我們的無知。


    我讓她笑得有點心虛:“怎麽,我說的有錯?”


    “你們也算身在江湖,怎就不知這江湖的險惡?”


    “黑龍教的聲名你們總該有所耳聞,你們以為貧道身為奇雲觀住持,就真的能掌控一方,自行其是嗎?你們未免也太小看黑龍教對下屬分壇的駕馭能力了。”


    “如果是陸俊的命令,貧道豁出去住持不做,也要保我徒兒平安,可那是慶長生的法旨!”


    “貧道若敢抗旨,觀中上下近百弟子,都要遭受滅頂之災,一場瘟疫,就足以讓奇雲觀重新洗牌,甚至會波及到鎮上百姓,對於心存違逆的教徒,慶長生從不曾手軟過!”


    我不由得啞口無言。


    黑龍教雖有惡名,但畢竟也算是道門正統,想不到那慶長生馭下如此嚴苛,這樣的手段和那些蠱『惑』人心,騙人自焚的邪教又有什麽分別?


    我深吸了口氣,看了看楊樹。


    楊樹沉默。


    半晌,他終於點了點頭,眼角已經濕潤了:“錯還是在我!”


    我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根子還在陸俊那狗才身上,這事兒沒完!”


    說完,我瞥了一眼還躺在地上的香雲,扭頭對始終跪坐一旁的秦子瀟道:“丫頭,扶你師父起來,你們應該有傷『藥』,先給她吃點,我們離開之後,送醫院吧。”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秦子瀟明明聽到了我的話,卻仍坐著沒動。


    香雲見狀急了:“子瀟,還不扶為師起來!”


    秦子瀟看了她一眼,『揉』了『揉』自己通紅的眼睛,緊咬牙關,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挺直身子看向了我:“你們……不能相信她!”


    她這話,讓我陡然一震。


    香雲瞬間暴怒,掙紮著嘶吼:“秦子瀟,你想欺師滅祖嗎!”


    但我豈會給她掙紮的機會,不等她爬起來,就一腳踩住了她的嘴,轉而對秦子瀟道:“你有什麽想說的盡管說,她剛才忽悠我們了是嗎?。”


    秦子瀟又看了一眼麵孔扭曲的香雲,麵『露』慘笑。


    “不,她說的絕大部分都是實話,但有一點不對。”


    “哪一點?”


    “她並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心疼靈靈,一點也不!”


    “哦?怎麽迴事,你放心說,有我給你做主。”


    “難道你們就不好奇,她為什麽長得這麽年輕嗎?”


    我聞言有些詫異,的確,香雲看上去也就四十左右的樣子,剛才她說自己是古稀之人,還真把我給嚇了一跳。隻不過,道門中人本就擅長駐顏之術,人家就算有什麽常保青春的法門也不稀奇,更何況,這又與她心不心疼紀靈有什麽關係?


    秦子瀟見我半信半疑,笑得更是淒涼,竟然解開了自己的道袍,將一隻白藕似的玉臂伸出來給我們看。乍看之下我並沒覺得怎樣,不過就是一隻比正常少女略細一些的胳膊罷了,可仔細一瞧,我卻不由得頭皮發麻。


    秦子瀟那白皙的臂彎上竟然滿是針眼,靜脈幾乎都快被紮爛了!


    看到這個,我腦子裏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香雲利用毒品控製她們,甚至『逼』她們做一些她們不願意做的事,借這些妙齡小道姑謀利……


    可秦子瀟的話,又否定了我這個念頭。


    “你們想知道,為什麽奇雲觀裏所有的弟子,都是不滿二十歲的處女嗎?”


    既然都是處女,那她們做的,自然不可能是那種齷蹉勾當了。


    可若不是,那究竟是什麽事,居然讓秦子瀟忍受不了,拚死在我們這兩個外敵麵前,語帶淒絕的控訴她自己的師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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