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桎梏著她的人嗬斥她:“你給我閉嘴!”


    “瘋瘋癲癲的,在我們這兒沒人會慣得你!”


    “還當自己是什麽好東西?怎麽有你這麽惡毒的人!”


    那披頭散發的女人一直罵罵咧咧,被旁邊的人甩了一巴掌,嘴裏發出嗚嗚嗚以及低聲的咒罵。


    詞句裏聽得最清楚的就是“三個字”。


    江若男也不負她望的看過去。


    女人披頭散發,看起來真挺像個瘋子,而且一直不停掙紮,根本看不清她的麵容,關鍵最特別的是,這天氣還並不暖和甚至有點冷,大家都還穿著棉衣,就是再窮,身上也都有著舊棉衣,但這個女人卻沒有穿棉襖,身形看起來很是單薄,伸在外麵掙紮的手都是凍得發青的,還有一些隱約的…傷痕?


    江若男愣了一下,眉眼中滿是好奇:“媽,這是——”


    她來之後,就把自己趕緊嫁了出去,在這村裏就沒待過,不可能得罪什麽人啊!


    難道是原身欠下的債?可似乎原身作為村裏唯一的大學生,沉迷學習,也不可能跟誰結仇,還一直拖到現在來報複她啊!


    不等江若男思索個什麽結果,也不等身邊的楊九華迴答,身後一道聲音響起。


    “二姐你別管,這就是個瘋子!瘋女人!”


    本來今天有事,沒有來送江若男的江三妹,聽了消息趕過來,剛好聽到江若男的話,迴答的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對那個人的嫌棄。


    隻見她大踏步走上來,略過江若男,直接走到了被幾人抓著的女人麵前,扯起她的頭發,露出臉頰,毫不遲疑“啪啪”就給了幾巴掌。


    “白詩雨,你找我們家麻煩找的還不夠,現在還怨上我姐了,你是瘋了嫌日子還太好過了是吧?我打不死你!”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女人尖叫,“江勝男,你們都該死,你們都該死!”


    她努力掙紮,身邊的人都被嚇了一跳,這聲音太尖利,偏偏又帶著一股聲嘶力竭的嘶啞,讓人聽著覺得耳朵都有些疼。


    “我們該死?我看你是瘋了,你才該死!神經病一個!”


    “誰給你的膽子出來打人的?我告訴你,你該祈禱我二姐沒事,不然我非把你扭送到派出所!我讓你勞改你信不信?”


    “還想說什麽?又舉報?嗬嗬,你除了這套還會什麽?”


    “你看看你幹的是什麽事兒?你的日子過得不好?那是你自己選的,誰逼你了?你現在倒好,迴來禍害我們,一次就算了,又來一次……”


    “真出了事我讓你償命!”


    若是平時,以鄉下婦女從來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尿性,肯定都早就拉架的拉架勸和的勸和了,然而此時此刻,雖然還是有人在勸著,但都很不走心。


    說的都還是“江仨兒你小心點,別真打到哪裏了”、“出口氣就行了,別跟她說太多”、“她就一瘋子,別理她”……


    這陣仗讓江若男都不得不懷疑,這個披頭散發的女瘋子怕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兒得罪了整個荷花村的人吧?


    等等!


    她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白詩雨?


    這名字好像有點熟悉,在哪裏聽過似的……


    江若男記性其實還不錯的,但她不喜歡刻意關注別人,這時候認真一想,也就想起來了。


    白詩雨,不就是當年那個女知青嗎?


    她雖然沒有親眼見著當初白詩雨是什麽樣的,但是江三妹寫信也提過,說這女人慣會打扮,撒嬌賣俏樣樣得行,把村裏一眾年輕小夥子都勾得五迷三道的跟在她屁股後頭跑,現在居然成了這樣?


    簡直可以說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江若男一時之間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


    而就在這懷疑的時間裏,那邊吵吵嚷嚷中,一個男人忽然跑了過來,擠進人群中。


    “你這婆娘,怎麽跑這兒來了?”男人一開口就是嗬斥,即便隔了十來米,江若男如今眼神兒好著呢,一眼就看清白詩雨的神色變化,明顯她對這剛來的男人很是畏懼。


    “對不住對不住,我今天沒看好人,讓她過來,給大家添麻煩了……”


    “哎哎,誰說不是呢?這兩年她接連掉了好幾迴孩子,有些瘋癲了,大家別跟她計較……”


    “我跟大家賠禮道歉。”男人摟著白詩雨一副嗬護的模樣,對著眾人表情也很是謙恭真摯,他還特意走上前來。


    “江大娘,對不起哈,都是我的錯——”


    “走開走開,離我們遠點!”雖然這男人模樣還算周正,又一副人模人樣的表現,但是江若男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而楊九華的表現更是驗證了這點。


    這男人但凡真是個好的,楊九華也不會對他這樣替人道歉還不假辭色了。


    她護著江若男,一副老母雞護崽的模樣:“滾滾滾,你們兩口子離我們遠點!”


    男人臉色不變,依舊嬉笑著:“是是是,我這就帶她迴去。”說著迴頭就瞪了被他強摟著的白詩雨,“走了,迴去了!”


    這次江若男看得更清楚了,白詩雨明明很怨恨她的模樣,但是麵對這男人,卻隻敢低著頭,而且在他說迴去之後,身體明顯地瑟縮了一下,但又很快看了男人一眼,那眼神中分明有著更濃的怨恨。


    猛地,江若男想到了白詩雨手腕上青紫發紅的傷痕,又是家暴?


    然而等她再想看的時候,那男人已經拉著白詩雨走遠了。


    江若男皺起眉頭:“媽,剛剛那個白詩雨,是知青?”


    她問得很輕,因為越到後頭,知青跟鄉下本土農民的關係越是緊張。萬一真是她記錯了,又大聲嚷嚷出來,那些知青聽了就該不舒服了。


    楊九華護著她:“你還記得她?也對,就這個女人,專給咱家找麻煩!”


    “那她結婚了?那個男的……”


    “對,那就是她男的(丈夫)。”楊九華語氣裏有些不屑,看江若男皺著眉頭,誤以為她是對這樣的結果不滿,拍拍她的手勸道,“你這樣沒事兒,就是報到公社去也頂多就是個批評了事。再說白詩雨不是什麽好女人,她男的也不是啥子好東西,你瞧著吧,他們迴去還有的鬧。”


    語氣裏頗有些幸災樂禍。


    江若男的猜測被證實。


    果然,家暴這種事,自古有之。後世家暴都很難判刑或者什麽,如今這年代就更不算什麽了,不就是打老婆嗎?


    不想被打,那你別沒理,實在不行,自個兒還手去呀!


    沒錯,這邊鄉下女人的思維就是這樣。但是白詩雨這種城裏來的姑娘,要真動手連鄉下幹農活的姑娘都幹不過,還想跟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動手?


    江若男心裏麵閃過一絲惻隱之心。


    但很快就被她按下去了。


    別說這個人剛剛才推了她,心思那麽險惡,就是沒有這迴事兒,她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也沒必要去同情心泛濫。


    不過,她也倒是真好奇。


    “媽,白詩雨不是鬧著迴城嗎?怎麽在鄉下結婚了?”


    對於女知青,有些始終還想迴城的,根本不願意在鄉下結婚生子,當然,也有些結婚生子後,隻要找到機會,依然會離開。


    想到這裏,江若男又挑眉,莫非白詩雨就是後者?


    可要找個鄉下的飯票,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日子過成那樣啊?


    “媽,那個男的不是我們村兒裏的吧?白詩雨怎麽會跟他結婚?還有我到底哪裏得罪她了?她怎麽要——”


    “哪裏是你得罪她了,是我得罪她了才對。”江三妹走過來插話,“她就是那種人,自己過不好也見不得別人好。那個男的不是我們村兒的,都不是我們生產隊的,曉得她自個兒啷個攪起的——”


    “你在這裏編排啥子?”話沒說完江三妹頭上就被打了一下,“沒看到車子迴來了,你二姐要上車了,你少說這些有的沒的,聽了都髒耳朵。彩鳳還在這兒叻!”


    江三妹訕訕閉嘴:“那二姐,你先上車,你想知道的話,我寫信跟你說。”


    “要得。”江若男也是難得八卦一下,因為這趕車的事兒,更加耿耿於懷。


    幾人上了驢車,因為楊九華還有些不放心,跟著上了車:“我就送你到鎮上,要是你有個不舒服的,咱們就去衛生院先看看。”


    江若男拒絕不能,眼咕嚕一轉:“行吧。”


    這一路有半個多小時呢,夠她媽把白詩雨那一檔子事兒都給說個清清楚楚的了。


    “大姐,三妹,我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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