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霞:“本來領導要我留在條件較好的鄉上,但是我卻執意要到青峰村來,我是來扶貧的,不是來享福的,因為這裏有最偏遠的一個村小,還因為那是我曾經上過幾年學的母校,有我童年的美好記憶。


    於是在一個初秋的下午,我帶著滿滿一箱子的書,坐著摩托車,沒錯,就是鎮上的劉助理用摩托車送我。


    迎著秋天的暖陽,在坑坑窪窪的路上顛簸。有一段路實在爛,隻好下來,劉幹事推著車,我跟著後麵走。


    秋天的田野,莊稼正是收獲的時候,沿途看到人們在忙著挖紅薯。他們看到劉幹事都很熱情的打招唿,“劉幹事,你又下來視察工作呀?要不要歇歇腳?”


    劉幹事也很大聲的迴答他們:“這是去青峰村扶貧支教的朱老師,從省城來的。我送她過去。”


    “呀,省城來的大幹部,不得了呀,辛苦了辛苦了……,你看我們這裏的路,可不好走喲,難為你這麽大的領導。”


    也有人喊道:“大領導,什麽時候我們能夠修路通車,再不走爛路?”


    劉幹事:“快了,快了,白馬鎮到太平鄉的路都修好了,我想村村通已經不是夢想了,你們就準備著在柏油路上跑馬吧!”


    “嘿嘿,那我們就等著這一天喲。”


    劉幹事:“王二娃,到時候修路了可別拖後腿呀。”


    王二娃:“不會,該出力出力,該出錢出錢。”


    另外一個老鄉打趣道:“哈哈,王二麻子,你娃要說到做到喲。”


    王二娃:“那是肯定的,炮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


    走過一個老伯身邊,他盯著我看了一會,說:“這不是朱家的大姑娘嗎?”


    我對他笑笑,算是默認了。


    離開故鄉這麽多年,竟然還有人認得我。


    走出好遠,還聽到他跟其他人說:“就是朱家的大姑娘,我去過她家呢………


    有人問:“哪個朱家?”


    “還有哪個朱家?就是青峰村溝下的朱家……”


    “青峰村隻有一戶姓朱的人家。我也想起來了,就是…朱慶裕家的大孫女迴來了,有好多年沒見了,也是大幹部了吧?”


    …………


    我知道,過不了兩天,所有的人都會知道青峰村來了個朱老師。


    所有人都會知道朱慶裕的大孫女迴來了。


    在鄉村消息就像風一樣傳得飛快。


    劉幹事問我:“原來你還是本地人呀?真是沒想到呀。”


    “是的,這是我的老家,我就是青峰村溝下朱家的大女,不過很久沒迴來了。”


    一說青峰村朱家,沒有人不知道的。


    劉幹事:“朱老前輩還好嗎?”


    “爺爺身體還算硬朗,來之前我去看過他,他一再叮囑我要好好幹,把這裏的變化告訴他。”


    劉幹事:這些年變化還是不小,可就是這路……說要村村通,可一時半會也拿不出錢來……就一拖再拖了。”


    “還是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全靠兩條腿,現在畢竟摩托化了,嗬嗬嗬嗬嗬嗬。


    我笑劉也笑,走過這段爛路,搭上摩托繼續前進。


    兩個小時以後,終於到了青峰村。村頭的黃果樹比小時候更大更繁茂,為路人遮風擋雨。


    坡上的學校還是記憶中的樣子,一個土坡上的一排磚瓦房,中間是操場,這邊是校長老師的辦公室,不同的是操場上的土台子上多了一根旗杆,上麵是迎風飄揚的國旗。


    還有就是多了兩個籃球架,有孩子在練習籃球。


    讓我意外的是現在的王校長竟然是我以前老師的兒子,我的學長,看到他我倍感親切,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老師的影子----一位可親可敬的鄉村教師。我迫不及待地詢問老師的情況,學長告訴我老師幾年前就去世了。我黯然神傷。


    學校條件有限,沒有宿舍,老師們都是迴自己的家,多年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王校長征求我的意見,是在附近老鄉家裏借住還是迴我家老屋,家裏還有二爺爺家的兩位堂叔在。


    王校長說:如果迴老屋住,他每天可以繞一段路用摩托車接送我。我想想還是算了,一,每天讓他繞來繞去耽誤他的時間我於心不忍,二,如果遇到刮風下雨,摩托車不能騎,還得走路,那泥濘小路會把鞋底都給扯掉,還是就在學校附近借住吧,方便些。


    老鄉家很近,就在一排教室的後麵。當王校長領我去的時候,我說:這裏以前是我同學阿敏的家呀。王校長笑:“現在還是她家,隻不過以前是兩間茅草房,現在是平房了。如果是以前,就沒地方住了,你還要去村裏借住。”


    還沒走近,王校長就喊:“幺叔,幺媽,來客人啦。”【這個地方王姓是大姓,凡是姓王的都是親戚】


    院子裏幺叔正在編背簍,看見我們,趕緊說:“是春生呀,快屋裏請,還有這位貴客。”又喊:“老婆子,快出來倒開水。”


    幺媽從裏屋出來,把凳子抹了又抹請我們坐。


    王校長:“這是來支教的朱老師,以後就在你們家借住和搭夥食。”


    “大伯大媽,給你們添麻煩啦。”


    “不麻煩,不麻煩,盼都盼不來呢,尤其是你這樣的貴客。”


    幺媽:“我怎麽越看越覺得朱老師麵熟呢?有點像溝下朱家的大女?”


    幺爸:“老太婆,你莫亂說,惹人笑話。”


    “沒錯,大伯大媽,就是我。”


    我笑。


    “老頭子,你看我沒說錯吧。”


    幺媽有些得意地拉著我的手,“那年你在這裏讀書,跟我家阿敏最好。有一次阿敏生病發燒,躺在床上什麽都不想吃,你來看她,帶了一個很稀罕的臍橙,自己舍不得全給阿敏吃了,後來阿敏就好了。”


    沒想到幺媽還記得這件小事。


    這就是我勤勞善良的父老鄉親,受了別人一點點的恩惠,都會記住一輩子。


    晚上躺在幺媽給我新鋪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往事一幕幕浮現在我的腦海。想阿敏【聽幺媽說她嫁到鄰縣去了】還有我的另外一位同學李英,不知道她又在哪裏?


    想老師【可惜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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