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翰呆愣地坐在沙發上,直到開門聲響起,他才迴過神來。


    十年推開門進來,也是愣了一下,陳翰起身,甚至撞到了桌角,慌『亂』道“我先迴去了。”


    “他怎麽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裏又心疼起三哥來啊,突然發現十年手上一道血痕,甚至連他走路也有點踉蹌。


    “你怎麽了?!”


    十年嘴角勉強扯起,搖搖頭,倒在沙發上“沒事,今天大意了。姐,拿『藥』箱。”


    我心裏猛一緊,手忙腳『亂』去拎了『藥』箱,紗布、紫『藥』水、紅花油、棉簽……鋪了一沙發。十年止不住笑,隻是沒笑兩聲便咳嗽了起來。


    “給我看看還傷哪了?”我說著手抓起他的衣角。


    “誒?這麽主動?”


    “滾!快脫!”


    他撇了撇嘴角,把『毛』衣脫掉,動作卻不怎麽順暢,當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露』出來的時候,我心一陣揪著疼,有的地方還透著血印子,看來打的人是下了狠手。


    “怎麽迴事?”我一邊找出了消淤血的『藥』膏,一邊檢查著他身上的傷。


    “哈哈,大意了。”


    我瞪了他眼,用棉簽在他身上狠戳了一下。


    “嘶……”他皺了皺眉,“rry~不帶你去是因為上次見著守衛比較多,帶著你不方便。”


    這個理由我倒是可以接受,但還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這次想著守衛看著挺草包的,就想再去偷個證據,哎……輕敵了。”他說完『摸』『摸』腦袋嘿嘿一樂,我拿著酒精棉簽在他手上出血的地方使勁一滾。


    “嘶……謀殺親夫啊!”


    “東西呢?”


    “沒拿到。”


    我歎了口氣,心裏倒放下了“要是拿到估計馬上會全城通緝你,沒拿著就算了。隻是陳估計察覺到了會加強看守,以後就更拿不到了。”


    十年身體微不可查地抖了下。


    “疼?”


    “有點……”


    “幾個人追你?”


    “十多個吧,沒數,哈哈哈。”


    我懶得再理他,把出血的地方貼上創可貼和紗布,才讓他穿上衣服,他已然冷的一身雞皮疙瘩了。


    “用不用去醫院拍個片子?”


    “沒那麽嚴重,而且去醫院是準備告訴陳,快來抓我呀?多虧衣服多穿了幾件,看起來像個胖子……對了明後天我肯定上不了班了,你和翰哥想想怎麽幫我打掩護吧。”


    “哦,我告訴你個好消息。”


    十年活動著肩膀問“什麽?”


    “你身上的疤痕褪了很多。”


    “真的?霓虹國這個『藥』膏果然好用!今晚上我再塗點!”


    “臭美。”


    我突然想起前幾天他們說到的人事調動,便講給十年聽,聽完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是不是要出事?”


    “出事也是好事。”


    我以為他說的是出事了好抓陳把柄,於是瞪了他眼。我從懷裏掏出個暖水瓶遞給十年,讓他捂著肚子,免得剛才著了涼。他詫異地盯著眼前的瓶子,又皺了皺眉“這是吊瓶?”


    我嘲笑他沒見過市麵的樣子“嗯,輸『液』瓶,巧玲給的,她朋友在棉紡廠醫院當護士。”


    他拿在手裏悟了捂,八成是覺得很神奇。


    他玩了會兒又接著剛才的話頭說道“姐你想啊,跟著陳的人都被調走了,那公司裏隻剩陳翰的人了。這是擺明老爺子在幫他清人啊!”


    我恍然大悟,細細想想那些人名,覺得他一語中的。非常想趕忙把這個消息告訴陳翰,可是一想他剛才魂不守舍的樣子,我又惆悵了。


    “怎麽了?陳翰出事了?”


    “沒,就是……六哥的事,他知道了……”


    十年嘴角突然咧開“太好了!瞞得好辛苦!”


    “可是我怕他覺得……”


    “他要是能覺得什麽,早就能察覺到三哥不對了,或者那天遊樂場時候就跑路了,還會搬去和三哥一起住?”


    我點點頭,細想確實是這麽迴事,於是便起身迴臥室了。


    “睡了?不聊聊天啊?”


    “聊個屁,姐明天還得上班!”


    懶得理會十年,我徑直迴了房間,沒一會兒就聽見隔壁刺刺啦啦響,懶得理十年在搗鼓什麽,便徑自進了夢鄉。


    為了配合十年的請假,我和陳翰特意中午在食堂找人問了下哪裏能開點拉肚子的『藥』給十年,並且陳翰添油加醋得嘲笑他昨天拉了一夜,人都瘦脫相了。


    大家以訛傳訛,第二天聽到的版本是敬十年拉肚子進醫院了。


    轉眼就到了過年,除夕那天,沈大哥親自開了車來接我們,然後發現一輛車都坐滿了……


    “這位是?”


    “伯伯你好,我是球球。”


    陳翰『揉』了『揉』他的腦袋說“大哥,你好,我是球球的爸爸陳翰!”


    透過後視鏡都可以看到三哥的白眼。


    “大哥,就是他倆沒地方過年,就想跟我們湊一下……”我說完在心裏狠狠地呸了一下。明明昨天陳董站在他辦公室門口,敲了五分鍾的門,最後無可奈何地走了。


    “沒事,老三的朋友,不用把自己當外人。”沈一天應該是兄弟三個最為憨厚的,看人從不像沈雙河一樣,帶著打量的意味,也不像三哥,對人永遠隔著層紗。沈大哥熱情就寫在臉上,心裏想什麽眼裏就透著什麽。難怪二哥說家裏生意的合作夥伴,三分之一都跟沈大哥有著過命的交情……


    “這別墅區,有年頭了……”陳翰似乎終於察覺到了什麽,“法殖民時期蓋的,你家住這裏?好地方啊!”


    這條充滿異域風情的街道,兩邊的法桐雖然落葉了,但映著重新鋪就一新的柏油路,陽光斑駁,別有一番風味。兩邊的別墅群我也略有了解,多年後這裏的很多住戶都會遷走,住宅將會改造成各種各樣的酒店、私房菜、娛樂場所。而這裏為數不多的僻靜住宅,也有市無價,千萬難求……


    所以聽到陳翰感歎半天隻說了句這樣不痛不癢的話……我和十年都白了他一眼。


    說話間眼前一道鐵藝門打開,車便駛進了院子,三哥的脊背一下立了起來。我望著他歎了口氣……


    “怎麽愣著?你作為主人不應該帶我們進去麽?”陳翰左手牽著球球,右手拍在沈三山背上,卻拍了一下也愣住了,“怎麽抖成這樣……”


    陳翰轉頭望向我用口型問“他哆嗦什麽?”


    我搖搖頭,走上前拍了拍他們朝沈大哥道“大哥,東西直接拎屋裏嗎?”


    沈大哥也看出了弟弟的躊躇,攔著三哥的肩膀拍了拍道“老三,咱媽成天盼著你迴家呢,快進去吧。”


    正說著,就見整齊的低灌木中青石板路盡頭的門打開,一位衣著精致的女人笑著迎了出來“這是小弟嗎?比照片裏更帥!”女人走近了還能聞到淡淡的香水味,“快進去吧,外頭冷,爸都在屋裏轉了好幾圈了。”


    “老三,這是你二嫂。”


    “嫂子好。”


    “球球,喊阿姨。”


    “阿姨好!阿姨你好漂亮啊!”


    “這是誰家的孩子?嘴真甜,長得太可愛了!”二嫂直接抱起球球親昵地貼了貼臉,“屋裏還有一個小哥哥一個小姐姐,走,找他們玩兒去,來!阿姨抱。”


    二嫂的熱情和球球的自來熟,讓三哥喘了口氣,雖然沉重,但終於邁開了步子。


    一進屋,暖氣很足,二嫂非常貼心地遞給我們幾雙拖鞋“不好意思,家政阿姨過年都放假了,大家隻能自己動手了哈,就當自己家!”


    二嫂自己樂了下,倒是讓我們這群客人一下子安心下來。


    “嗬,我說呢,除了你,誰能笑這麽大聲。”二哥朝二嫂打趣著地走來,身上竟帶了個圍裙……平時見他都是西裝革履或者中山裝老成的,頭次見踢拉著拖鞋,手上滿是麵粉的二哥。


    “你們傻站著幹什麽?幫我包餃子啊!你們大嫂二嫂幹活兒太湊合!”


    二嫂幫球球把鞋穿好,不緊不慢地走過去給了二哥一巴掌“當著一群弟弟的妹妹的麵寒磣我,信不信我大年三十兒離家出走?”倆人你來我往,倒是把我們逗樂了,連球球都跟著傻樂。


    三哥看著也平靜了很多,直到轉進客廳,見著裏麵頭發花白的老兩口,才再次緊張起來。


    “媽……”


    坐在輪椅上的老『婦』人,腿上蓋著毯子,眼裏噙滿了淚水。


    沈伯伯冷哼一聲道“還知道迴來。”


    沈伯母毫不留情地在沈伯伯後背狠狠拍了一巴掌“幹什麽對我兒子這種語氣?”轉頭又麵帶笑容地對三哥說,“快,過來讓媽看看,瘦了……瘦了好多……”


    三哥走向沈伯母的每一步,都像灌著千斤。


    “媽!”趴在沈伯母腿上的三哥,是我認識他以來,見過最脆弱的模樣,“對不起……”


    “十年了……每次打電話也是顛來倒去就這一句,累不累你?”沈伯母『摸』了『摸』兒子的頭,笑得很慈祥。


    三哥趴在沈伯母腿上,不住地抽泣,惹得從廚房出來的大嫂也紅了眼圈。


    “爸爸,幹爹怎麽啦?”


    陳翰皺著眉望著三哥的背影,低頭對球球說“球球,你幹爹惹『奶』『奶』生氣了,你去幫他哄哄。”


    球球踢他著一雙小拖鞋跑過去,像大人似的『摸』了『摸』三哥的頭“幹爹,你跟『奶』『奶』道歉了嗎?”說著又眨巴著大眼睛望著沈伯母道“『奶』『奶』,你可不可以原諒我幹爹呀?他雖然不如我懂事,但是他是球球的幹爹,球球不想見到幹爹哭鼻子。”


    球球兩句話,便把沈伯母逗樂了,看著球球一臉慈祥“你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可愛的幹兒子?『奶』『奶』不生氣,芳芳,帶孩子去樓上玩吧。”


    二嫂點點頭,抱著球球去找孩子們了。三哥才緩緩站起來,拉著沈母的手,不肯放。


    “快去洗把臉吧,晚上親戚都來家吃飯,看見你這麽大的人了哭成這樣兒多丟人。”


    三哥一家真的是和睦家庭的典範,兩個小孩也很懂禮貌,三世同堂,其樂融融。隻是親戚……


    “這不是三山嗎?出國迴來了?”三哥的大伯母陰陽怪氣地問著。


    三哥夾菜的手明顯一頓,然後很快便恢複了鎮定“嗯,不久前迴來的。”


    三哥的表姐語氣也讓人受不了“十年了都不迴家看看啊,在國外過得挺開心呀?”


    幾個人輪番轟炸著,目的明顯的我們都能看出來。終究還是有個人幾杯酒下肚,不長眼地把話題引過去了。他的堂兄倚在椅背上問“三山,你那病治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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