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爵無視了場中的視線,徑直走向一個黑暗的角落。


    大殿中頓時安靜了很多。


    魔殞陽在滄若念歸身邊幸災樂禍地說:“讓他狂,讓他狂!丟臉了吧!”


    現在,第一王已經到了,魔族六位王中,隻有第二王沒有到了。


    就在所有人都猜測第二王來不來的時候,殿門處又有一個人進來了。


    一個一身藍紫色的長袍男人緩步而入,他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容,但是整個人都無法掩飾的流露出憂傷的氣質,就好像被情所傷的公子,在這個魔族大殿裏,有點格格不入。


    第二王,魔應殤。


    魔應殤大致的看了一眼大殿,在找到魔殞華的時候,就走向了他。


    滄若念歸倒是有點好奇,魔殞華和這位常年隱世的魔應殤,還能有點交情不成?


    魔殞華隻是懶懶的抬眼看了他一下,說:“你不該迴來。”


    魔應殤的笑容裏多了幾分苦澀,說:“該不該都是命,逃不掉的。”


    魔殞華認真的細細看了魔應殤,手裏端了兩杯酒,隨手遞給了他一個酒杯,裏麵裝的是他自己釀的紫醉。


    “走好。”


    魔應殤接過了酒,看向了那個大殿上的王座,又看了看魔殞華,和他輕輕碰了一下杯,清脆的聲音,幹淨利落。


    他不知是對魔殞華說,還是對自己說:“走好。”


    魔族的六位王,都到齊了。眾人也安靜下來,等待魔君出現。


    大殿的兩個王座上,忽然燃燒起黑色的火焰。


    眾人都知道是魔君駕臨,恭敬的行禮,說:“恭迎魔君。”


    王座上的黑色火焰褪去,坐在血瞳王座上的,是一個威嚴的男人,和第一王魔爵很像,一身黑紅色的王者禮服,渾然天成的霸氣。坐在魔紋王座上的是一個身著紫黑色宮裝的女人,和魔殞陽很像,明豔、英氣。兩個人都還是年輕的樣子,多少年都沒有變過,。


    這就是魔君和魔後。


    魔君看了看大殿中向他行禮的六位子女,魔君也知道,這就是開始,奪位的開始。今日,他們六個向他行禮,明日,很可能坐到這裏的就是他們中的一個。


    這就是魔族,鐵血、六親不認。


    魔後將自己的手握上魔君的手,魔君迴頭,看向魔後那雙瑰麗的紫色眸子,也就釋然了。從當年他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王,到今日的魔君之位,他也曾弑父殺兄,就是這個女人,一路陪伴著他。從開始就是,那麽結尾,也是吧!


    魔君麵向下方,威嚴的說:“魔族宮宴,各位隨意。”


    眾人緩緩的挺直腰身。


    魔族的宮宴和魔族本身一樣簡單,喝酒、交談、跳舞、狂歡,這些在神族的宴會上不可能見到的事情在魔族中卻很常見。


    甚至就連魔君都邀請魔後跳了一場舞,


    另一角,魔應殤注意到魔殞陽身邊的念歸和墨夜,向著身旁的魔殞華問道:“是誰?”


    魔殞華看向念歸,不由得眼裏閃過一絲光芒,接口道:“滄若念歸,與鬼族有關。”


    魔應殤看向滄若念歸,紅紗垂下,看不清麵容,仔細打量也留不下什麽印象。倒是身材嬌小,看上去應該是個女人。她身後的男人帶著骨麵,沒有半點的生命氣息,或許真的與鬼族有關。再加上...很久以前,他曾經與魔殞華接觸過一段時間,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性子。如果不是這個人有利用價值的話,不至於讓魔殞華帶來宮宴。


    想著便微笑著朝她說道:“滄若閣下。”


    念歸也向他點了點頭。


    魔應殤對她說:“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嗎?”


    魔殞陽和魔殞華也看向念歸,畢竟,他們看著墨夜一直抱著,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了念歸的腿恐怕是有點問題,對於魔應殤這樣的邀請,不知道她會做什麽樣的反應。


    滄若念歸看著麵前這個溫潤的男子,這樣的氣質在魔族中已算是難得之極。


    剛剛他和魔殞華的對話她也聽見了,他真的不該迴來,明知這次迴來會死,但他還是迴來了。就像他說的,該來的一定會來,他逃不掉的。對於死亡那麽平靜而波瀾不驚,似乎並不在意。安靜的接受自己的命運,安靜的接受死亡。而且,這個男人恐怕也不簡單。要她和他跳舞,她就不能再撐著一把傘。


    他是想幫著魔殞華探探她的底嗎?但很可惜,她的容貌魔殞華他們早就已經看過了。但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並不討厭,可以安然的接受死亡的人,想來也不會太差。


    “可以。”


    推開墨夜,流紗精紙傘消失在自己的手中。漂浮著來到魔應殤的身旁,魔應殤紳士的接過她的手。念歸的腿因為詛咒的關係而不能站立,自然也不能跳舞,魔應殤隻是帶著她輕輕的移動,倒也沒有做太多的動作。


    悠揚的曲子,在大殿上迴蕩著。在黑暗中,魔應殤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光芒,黑暗可以輕易的吞噬掉那種光芒,但是恍惚間,那種憂傷的氣質卻一直存在。


    一個一身藍紫色的憂傷男子,一個病態的精致女孩,兩個人,都可以看見自己的未來之路。


    黑暗中,魔爵看著魔應殤和念歸,不知在想些什麽。


    第四王魔朝也盯著魔應殤,暗紫色的眼睛裏劃過一絲陰狠。而魔滅光,他自己在一個角落裏一杯杯的喝著酒,今天這身衣服就是他的恥辱,他又怎麽有臉去邀請別人跳舞。


    魔殞華看著舞池裏的兩人,不知道為什麽就有一點不悅,悶悶的喝了兩杯酒。


    看著自家兄長這樣的反應,魔殞陽偷笑,向身後的暗憐說:“不邀請我跳一支舞嗎?”


    黑暗中,暗憐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無奈的走出來。魔殞陽對著魔殞華笑笑,摟上暗憐的手臂,走向舞池。


    這樣,就又剩下了魔殞華。


    魔殞華的臉色冷了冷,隨後就恢複了正常,隻是那酒,就沒有斷過。


    宮宴的氣氛倒是很輕鬆,但是也有不讓人輕鬆的人造訪,比如。


    聖女,離夢緣。


    當身著輕鎧的侍衛稟告魔君,說是始創殿聖女離夢緣造訪之時,整個大殿都瞬間安靜了。


    離夢緣不是應該迴始創殿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魔族。而且十天之後就是魔君祭,魔族最莊嚴的儀式,祭奠第一任魔君的盛典,始創殿在這個節骨眼上造訪,真是意味不明啊!


    魔君倒是鎮靜,他牽著魔後手,走向王座。黑紅色的袖子劃出完美的弧度,坐下,冷聲道:“請。”


    就在眾人的關注中,始創殿一行人步入大殿。


    為首的,就是一身金色宮裝的離夢緣,白如皓脂的肌膚,淡淡的七彩色光芒在她的眼眸中流轉波動。離夢緣身後的,是身著暗金色戎裝的裁決者,每一個裁決者都雙手捧著長明燈。長明燈明亮的光芒,與魔族大殿上黑色的燈光形成強烈的對比。就好像各自要捍衛各自的領地一樣,黑暗和光明,寸步不讓。


    魔君坐在王座上,血瞳王座上的眼睛,泛著猩紅的光芒,似乎在盯視著場中的每一個人。魔君是九級的咒術師,他也不用作勢,隻是那樣一坐,就有一種天地盡在的霸道。事實證明也確實是這個樣子,這裏是魔夜之都,是魔族的都城,始創殿的殿堂在魔族的威信幾乎等於零。這裏完全是魔族的地盤,魔修士就在魔宮後的修魔殿裏。


    既然離夢緣敢來,魔族作為主人家,自然也不能失禮。


    大殿裏的人向兩邊微微讓步,讓出一條路來。


    離夢緣就站在殿門處,她雙眼中的七彩色驟然變得明亮起來,鮮豔欲滴,給人一種美好大的過於危險的錯覺。


    她毫無畏懼的與魔君對視著,完全沒有在魔族地盤的覺悟。


    離夢緣走上前去,對著魔君微微躬身,算是行禮,她開口說:“十日後是魔君祭,父親大人命本聖女前來觀瞻,今日突訪失禮,還望魔君見諒。”


    聽了她這句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想說兩個字。


    狂妄!


    始創殿權勢滔天不假,實力強橫不假,但是你聖女畢竟不是始創殿的主人。見了一族之君不行禮不說,連敬稱一聲‘冕下’都沒有。


    魔君倒是沒有生氣,他微微勾起唇角,不知是諷刺還是冷笑,他說:“十日後,魔君祭。祭奠的,是第一任魔君,與始創殿。何幹?”


    離夢緣看著坐在王座上的魔君,七彩的眸子越發的斑斕,就好像鮮豔的蜘蛛,甚至有種劇毒的感覺。


    “魔君祭,就是魔君‘祭’,自然,與始創殿有關。”


    離夢緣特意加重了第二個‘祭’字,她想說的,恐怕就是,始創殿之主無離,一直以帝君自稱,既然他為帝為君,自然其餘的人都是臣子。既然為臣子,這祭禮,就自然需要君主派使臣參加。若魔族不願意做始創殿之臣,估計,這祭奠第一任魔君的魔君祭,就該變成祭奠當任魔君的魔君‘祭’了。


    魔君自然是聽懂了離夢緣威脅的意思,他暗紫色的眸子中劃過一絲冷厲,他看了看一直隱身於黑暗中的第一王魔爵。


    各族都有對始創殿的反叛之心,看樣子,始創殿是先要拿最難啃的魔族開刀了。魔族現在是奪位之亂,自然比全盛之時混亂很多。


    殺雞儆猴?


    始創殿,你們太小看魔族了。隻怕你們不是殺雞儆猴,而是讓魔族敲山震虎,讓荒古知道,魔族依舊是那個鐵血殘殺、悍不畏死的魔族。即使奪位之亂始創殿也要插手,也隻會幫助魔族淬煉出更好的統君,將魔族,帶上新的巔峰。


    越是慘烈越是完美!為此,他搭上性命又如何?反正要活他在這個勾心鬥角、風起雲湧的大陸上活夠了,死之時,能與身旁的女人一切離開這裏的是是非非,也不枉這一生了。


    “即便真是魔君‘祭’,也與始創殿無關。”


    就算魔君真的死了,魔族的繼承人也不會臣服於始創殿,這是魔君一直相信的事情。


    在魔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旁邊的魔後的眼中,有的不是決絕的慘烈,也不是擔憂的恐懼,而是釋然。


    君,無能安活於世,怎奈權謀命累。走吧!世事無常,遠離人間是非,我和你一起。


    離夢緣看著王座上的男人和她身旁的女人,想不到,一個六親不認、弑父殺兄的魔鬼,居然還有一個死心塌地的女人跟著他。


    “魔君,既然魔君祭和始創殿無關,這登基禮,就一定與始創殿有關了。今日打擾,告辭!”


    說完,離夢緣就拂袖而去了。


    魔族,這是帝君大人賜予你們最後的憐憫,既然你們不要,那就來吧!登基禮,必然與始創殿有關啊!


    嗬...哈哈哈....


    一直呆在陰暗處的魔爵似乎想到了什麽,環視大殿一圈,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滄若念歸的身上。


    滄若念歸白色的頭發中,紅色的頭發從一小縷隨著力量的增長已經變成了一把,紅色的頭發夾雜在白色間,滄桑而下。墨藍色的眼睛泛著冷光,一身白色的紗裙,裙子底下刺的花紋是曼珠沙華的花瓣。


    到了四級之後,額頭上的主魂印記就會有一個主魂空間,可以將印刻有主魂印記的本命咒器放置在裏麵,用自身氣血溫養。念歸前一陣子試了試,發現玉質曼珠沙華也可以放置在裏麵。玉質曼珠沙華吞噬了念歸的心魔,血煞之力又壓縮在裏麵,對於念歸來說,已經與本命咒器沒什麽區別了。為了在魔族中不生事端,她就將曼珠沙華收到主魂空間裏了。


    四級咒空師,一方麵指的是可以飛翔,另一方麵指的就是主魂空間。


    魔爵的目光定格在滄若念歸身上,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後向著後麵的陰暗處說了些什麽,就再次安靜下來。


    滄若念歸則在思考著別的什麽。


    聖女最後那話的意思,究竟是始創殿想要趁著魔族的爭位之亂攻打魔族,還是想在魔君之位上動手腳,暗中控製魔族?


    憑離夢緣的心性,第一種可能並不高,而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


    滄若念歸放眼整個大殿的黑暗。


    不是有人想要在始創殿的支持下造反,就是魔族的六位王中,有著始創殿的人。


    第一王魔爵行事詭異,他的可能性看起來比較高。第二王魔應殤常年隱世,看這次迴來的意思就是為了一死而成全其他人的,但是也不排除他為了活下去,借助始創殿的力量迴來奪位的可能,但是從主觀上,念歸不認為他會這麽做。第三王魔殞華,外表邪肆的他已經得到了魔修士中,一位元老的支持,暗中又有顛倒世界這樣的勢力,也不太可能。


    第四王魔朝,行事很辣,念歸並不是很了解他,但是,不能讓她忽視的,就是魔朝的眼睛帶給她的惡心感。第五王魔滅光,為人狂傲,看起來是最有可能與始創殿勾結的,其實並不然。他那樣的性子,肯被始創殿控製?再說了,就算他想要勾結,憑借著聖女的腦子,她會選這麽個草包?第六王魔殞陽,直爽傲嬌,但什麽事都不能看表麵,魔殞華在暗中有那樣的勢力,魔殞陽為什麽不能有?


    再加上魔族軍方那些狠角色,這盤棋,就有的下了。


    魔族的水深,離夢緣選擇了魔族,就要做好濕鞋的準備,無論成功與否,始創殿這一次想要全身而退,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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