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近鄉情怯,雖然距離西部山區不遠,身在江城,可依然阻擋不了曾俊一想家的心,在山上的歲月,是他這些年來最熟悉的場景。


    無論如何,曾俊一都不允許戰鬥發生在自己的家門口,所以他將車子停在了路邊,然後悄悄將車門打開,然後鑽到了車底下。


    幸虧林楓的車子是個麵包車,底盤比較高,剛好曾俊一的身材也偏瘦,要不然想鑽到車底下,還真的有點難度。


    就在曾俊一將車子停在路邊之後,一路尾隨他而來的汽車,連忙減速,在接近曾俊一的時候,他們甚至打開了車窗,伸出頭看了看。


    借著夜色,他們隻能模糊的看到車子停在路邊,至於駕駛室裏麵如何,他們看的並不真切。


    將車子停穩放好,車上的兩個中年人走了出來,“什麽情況?怎麽突然停在這裏了?”


    “不知道啊,我也納悶呢,難道說他發現我們了?”麵對詢問,另一個人隻能如實迴答。


    “不能,一路上我們這麽小心,各種反偵察手段,用的那叫一個淋漓盡致,怎麽可能被發現呢!”剛才問話的人,現在反而帶著強烈的自信。


    “那就奇怪了,沒道理的啊。”看著車子靜靜的停在路邊,車燈也已經熄滅,雙閃也沒有打開,車子接近融入到黑暗中了。


    兩人從車屁股走到了車頭,順著玻璃向裏麵看去,駕駛室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他們兩個人瞬間就不淡定了,連忙跑過去,一把拉開了車門。


    和他們心中想象的一樣,除了車裏的一些物件,並沒有駕駛人員的存在,難道說他們這一路跟來,跟的是個無人駕駛的車輛嗎?


    不,肯定不對,他們相信自己,絕對沒有跟丟的可能,肯定是哪裏出現了紕漏,一個大活人,怎麽就能消失在車裏呢?


    “大哥,要不咱們走吧,這場景有點嚇人啊!”其中一個人心中有些忐忑,看著空蕩蕩的車子,再想想他們一路尾隨,這樣的場景,著實有些嚇人。


    這還不算,車子裏麵,還放著一曲悲傷的音樂,更是加重了緊張的氛圍。“鬼來吧,鬼來喲!”


    “臥槽,這該不會真的有鬼吧!”突然聽到這個聲音,另一個人也感覺心中毛毛的。


    就在這個時候,躲在車子地下的曾俊一行動了,伸出雙手,抓住了其中一個人的雙腳,然後猛地往車底一拉。


    一聲悶響,被拉住的人已經躺在了地上,腦袋和路麵來了一個親密接觸,再加上極度的恐懼,隻是輕聲哎呦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而另一個人,見到這個局麵,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救援自己的同伴,而是獨自一人跑迴了車裏,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事情發生的太過迅速,以至於曾俊一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原本他是想著扮鬼嚇唬他們的,但是在看到他們肌肉發達的時候,曾俊一又覺得不太現實。


    就這樣躲在車子地下的曾俊一,一直都沒敢動手,畢竟他對兩個人的深淺,還有些摸不清楚。


    那究竟是因為什麽,讓一直悄悄隱藏的曾俊一貿然出手了呢,是因為暈倒在地上的家夥的臭腳,雖然環境是露天的,但是當這雙腳站在曾俊一的麵前時,他依舊忍不住了。


    強打著即將陷入眩暈的精神,曾俊一伸手握住這個人的腳踝,然後奮力一拉,往旁邊一甩,借著這股力量,曾俊一同時從車底鑽了出來。


    看到的卻是一個人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另一個人驅車離開,頭也不迴,這好像比自己想象的結果還要好一些,曾俊一心想。


    既然這裏的事情解決了,那就趕緊離開吧,畢竟天知道那個逃跑的人,還會不會迴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王道。


    曾俊一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可是絕對臭味更重了,這才知道那人的腳踝,也是那種難聞的味道。


    無奈之下,曾俊一伸手拉著那人的衣服,將他提溜到了一旁,放在了路邊護欄的外邊,雖然這條路上車流比較少,但是依舊有可能出現危險。


    曾俊一不想殺人,要不然留下蛛絲馬跡,終究會是個麻煩事。這兩個人隻是跟蹤他而已,也沒有對他動手,犯不上就因為這個,取人性命。


    安置好一切之後,曾俊一開車離開,後麵跟著的車輛,再也沒有看到,讓他放心了不少,一直到了西部山區的內部,在顛簸窄小的山間道路上,車子再也無法行駛。


    曾俊一下了車,將車子停在了一片空地上,然後鎖好離開,畢竟迴去的時候,可能還要倚仗這東西。


    以前在山上的時候,雖然用不到汽車,但是師傅還是在山下給他報了個駕校,現在看來,師傅的做法是極其明智的。


    山路崎嶇,路上的碎石有些硌腳,曾俊一感受著山間的氣息,然後將自己的鞋子脫掉,從他上山之後,這條道,都是光著腳丈量出來的。


    感受著腳底傳來的舒爽,曾俊一覺得在家的感覺真好,沒有紅塵之間的鬥爭,有的隻是安靜與祥和。


    一路無話,熟悉的道路,曾俊一走的飛快,但是在最後的一點道路上,他的腳步卻逐漸慢了下來,夜色中,他的身影,在山門的燈光下,被拉得很長很長。


    前麵就是山門了,說是山門,在宗門一落千丈之後,留下的就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院落,門上掛著兩個燈籠,指引著歸人的方向。


    門前被打掃的幹幹淨淨,除了山間的碎石,再也沒有其他。過去都是曾俊一打掃,可是他下山了,就隻能是師傅打掃了。


    山上早就通上了電,而且連寬帶都扯了過來,曾俊一也正是這個原因,才沒有脫離社會,依然能夠和現代社會接軌。


    其實所謂的隱修界,一直也和塵世連接在一起,從古到今,都沒有封閉過,隻是普通人找不到,而大能者被限製出入而已。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大能者,還有一些不上不下的,雖然規矩也很多,但是在塵世間曆練的,也是不少,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


    來到門前,曾俊一沒有敲門,而是輕輕的將大門推開,因為他知道,山門的燈亮著的時候,代表師傅已經睡下了,這個時候敲門,少不了師傅的責備。


    進了大門,普普通通的山間小院,地上鋪滿了石塊,避免了下雨時候的泥濘,也不至水淹過地麵。


    三間磚瓦房,是他的師傅從山下挑著磚塊上來,一點一點壘起來的,據師傅講述,上山之前,曾是一個泥瓦匠,幹這些活,也正是得心應手。


    除開磚瓦房之後,東邊的是一個碎石塊壘起來的廚房,牆壁上已經滿是油煙。


    看著熟悉的場景,曾俊一的思緒,又仿佛迴到了從前,那個出入廚房的瘦弱小子,如今也長大成人了。


    用師傅的話說,小孩子不能吃的太胖,要不然會不長個子的,所以曾俊一經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階段,看著師傅大口吃肉,而自己隻能喝湯。


    每當這個時候,師傅總是告訴他,精華都在湯裏麵,就像電視裏演的,都是給皇帝煲了個湯,從來就沒見過皇帝抱著肘子啃得。


    皇帝都是這麽喝的,看來這樣喝確實是大補的,師傅的理論,讓曾俊一無力反駁。


    直到後來,曾俊一看到師傅往肉湯裏麵添加草藥的時候,才真正理解了師傅的良苦用心。


    原本心中還有些委屈的曾俊一,覺得師傅的光輝形象,又更加的偉岸起來。


    在院子裏,曾俊一站了好久,一直都沒動作,天空的東邊,已經泛起了亮光,看得出來,天快亮了。


    三間大瓦房中間的那道門,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了,一個穿著樸素的老者,從裏麵走了出來。


    手中端著的笸籮裏麵,安靜的躺著兩個大白饅頭,隻是上麵沾了些許灰塵。這樣的一幕,讓曾俊一突然有些心痛。


    “師傅!”曾俊一連忙上前,在看到師傅空洞的眼睛時,他愣住了。下山的時候,還一切都好好的,怎麽迴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誰?這是誰做的?”曾俊一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火,看著師傅顫抖的雙手,摸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的心中一陣強烈的刺痛。


    “俊一,淡定,沒事的,師傅現在不是好好的嘛,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倒是你,今天怎麽突然迴來了?”老者臉上帶著笑容,看上去慈眉善目,隻是空洞的眼神,讓人看了不免有些心疼。


    “師傅,你告訴我,究竟是誰,我要殺了他,替你報仇!”


    “小家夥,這麽多年了,你手上的功夫,有幾斤幾兩,我還是清楚的很,就算是告訴了你,你也不是那些人的對手,你這孩子,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傻了呢。”老者生氣的抽迴了手,似乎曾俊一再說複仇的事,老者就要打他了。


    “對了,師傅,你試試這個。”說著,曾俊一拿出一個小瓶子,裏麵裝著淡黃色的液體,看上去晶瑩剔透。


    這是林楓交給他的,在去燕京的路上,林楓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活著迴來,但是有這個小瓶的藥劑,估計能夠給曾俊一多一點希望。


    最後關頭,林楓陷入昏迷,著急忙慌之下,曾俊一也忘了這迴事,直到剛才看到師傅的眼睛,這才想起了身上還有一瓶藥水。


    將藥水瓶子擰開,放在老者的嘴邊,看著他一點點的喝下去,曾俊一的心中也是充滿了忐忑,他的心裏也沒底。


    藥水固然神奇,可是卻從來沒有用到過這種情況,這是一次大膽的嚐試,曾俊一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藥效開始作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老者的臉上開始出現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在老者的臉上出現,劃過他滿是皺紋的臉龐。


    看著老者曆經滄桑的臉頰,曾俊一在心裏暗暗決定,一定要加倍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無論對手是誰,都要讓他付出慘重的代價!


    鮮血的恥辱,就需要鮮血來洗刷,師傅的雙眼,就是所有對手的性命,在這一刻,曾俊一的內心,逐漸被仇恨所淹沒。


    老者伸手扶住曾俊一,臉上的痛苦沒有一絲一毫的衰減,反而是愈演愈烈,這樣的局麵,看的曾俊一目瞪口呆。


    “不可能啊,沒有道理的啊!”曾俊一頓時慌了神,這樣的情況,他壓根就沒有經曆過,隻聽郭三之前說過,這藥水有起死迴生的效果,怎麽用到了師傅的眼睛上,就變成了這個局麵呢?


    痛苦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就在曾俊一慌亂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的時候,老者已經停止了掙紮,臉色也逐漸恢複了平靜,最重要的是他睜開雙眼的那一刻,那道亮光,讓曾俊一瞬間失神。


    “好了!”曾俊一怪叫一聲,高興的跳了起來。


    在這一刻,他高興的就像個孩子一樣,但是同樣的,在老者眼中,曾俊一就是個孩子,而且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這麽多年,從小將他養大,老者是看著他一點點長大的,兩人的關係亦師亦父。


    “成了,我看到了!”老者臉上也掛滿了笑容,捧起曾俊一的臉頰,老者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鬱了。


    “值了!此生還能夠再看到你一麵,就算是讓我現在死,那也值得了!”老者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讓曾俊一連忙攔住了。


    “師傅不要瞎說,你一定能好好的活著,就算對手是天王老子,我也讓他不敢帶你走!”曾俊一的話,讓老者倍感欣慰。


    但是老者的心中清楚,就算是有這種藥水,讓他的眼睛得以重見光明,但是想要憑借現在的實力,去挑戰那個對手,依然是兇多吉少。


    那道劍光,到現在為止,老者每當深夜的時候,還依然迴想起,然後從睡夢中驚醒,根本就沒有反擊的餘地,無論是速度,還是威力,都是絕對超一流的存在。


    “天快亮了,累了一晚上了,趕緊迴房間休息一下吧,我去給你做飯!”老者將地上的笸籮撿了起來,看著裏麵的饅頭,沾滿了泥土,他的心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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